“嫂嫂!”剛剛奔入庭院,就被端木冶疾聲喚住。
“冶!”甘以羅疾喚,一把將他抓住,說道,“狼!有狼!快,你去守着無缺、無忌,我去抱無雙過來!”說着,拖着端木冶,拔步就向偏殿衝去。
端木冶隨她奔出幾步,才道,“嫂嫂不要急,行宮四周都有侍衛和親兵把守,就算有狼,也斷斷進不了行宮!”
甘以羅搖頭,說道,“不!行宮倚山而建,後山山壁高過宮牆,狼羣豈有越不過的?”
這一刻,清溪閣四周守護的侍衛也都已驚動,腳步聲紛雜,團團將寢宮圍住,侍衛首領上前跪倒,大聲道,“請王妃回寢宮,這裡自有小人應付!”
甘以羅眼見人多,心裡微微一鬆,突然問道,“尚勤!尚勤呢?”當年,自己不過皮肉之傷,對狼羣尚且驚怕至此,尚勤在狼羣惡口中死裡逃生,豈有不怕的道理?
話音剛落,只聽庭院外有人喚道,“公主!”跟着一條身影已從牆外躍入,大步向她奔來,說道,“公主,有……有狼……”黑巾下的面容,瞧不見表情,暗啞的聲音,已經不自覺的顫抖。
饒是他的武功已今非昔比,但當年的一幕,仍然是揮之不去的噩夢。
甘以羅見到他,倒是心底一鬆,點頭道,“是!是狼羣,這一次,我們不必怕它們!”
尚勤眼見她臉色煞白,眉宇間卻全是剛毅,不由心頭一定,環目一望,突然道,“寥公子和符堅呢?”
自從去年和牟章等人一戰之後,寥子懷和符堅一直住在行宮前殿。
甘以羅也是悚然一驚,忙道,“快命人去前殿,護送寥公子過來,大夥兒守在一起!”
面對狼羣,只有衆人齊心合力,纔有一線生機,這裡雖然是後宮,卻已經顧不上禮數。
“我去罷!”尚勤接口,轉身就向院外衝去。去年一戰之後,他蒙寥子懷主僕相救,始終牢記在心,此刻已經顧不上對狼羣的懼怕。
甘以羅見衆人雖驚不亂,心裡稍安,轉身向偏殿奔去。
偏殿共有三間屋子,正中是小小一間花廳,兩側兩間臥室,分別是無缺、無忌哥兒倆和小女兒無雙的寢室。
甘以羅拖着端木冶衝入花廳,將他向左邊無缺、無忌的屋子一推,自個兒徑直衝入無雙的屋子。
甘以羅疾衝進門,腳步頓時停住,只見負責照顧端木無雙的兩名婆子臉色蒼白,瑟瑟的擠在小牀牀尾,已嚇的不能動彈。
而牀前,無缺、無忌二人卻各自穿着小小的中衣,手中提着練功用的木劍,挺着小小的胸膛,並肩立在妹妹牀前,死死的盯着門口,仿若與敵對陣的兩大高手。
見到母親衝進來,無缺上前一步,大聲道,“孃親不怕,無缺保護孃親和妹妹!”
無忌小臉兒緊繃,卻不說話,只是跟着哥哥向前一步,小臉兒上的神情,滿是果敢決斷,大有乃父之風。
甘以羅心中一暖,點頭道,“無缺、無忌好勇敢!”心中暗暗慚愧,自己身爲母親,不但有一身功夫護身,寢宮四周又有這許多護衛,聽到狼嗥,竟然不如兩個稚嫩的孩子慎定。
繞過兄弟二人,甘以羅俯首向小牀望去,只見端木無雙微側着頭,小嘴兒微張,正在呼呼大睡,一張小臉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甘以羅不禁微微一笑,輕聲道,“你倒睡的安穩!”
正在這時,腳步聲急,顯出一些慌亂,端木冶疾衝進來,急聲喊道,“嫂嫂,無缺、無忌不在……”話剛出口,就看到當門而立的兩大“高手”,不禁一呆,跟着啞然失笑,說道,“原來你們在這裡!”
“我們保護妹妹!”無缺認真點頭,仰起頭,與端木冶對望,說道,“叔叔,無缺是哥哥哦!”
“是啊,我們無缺是哥哥呢!”端木冶笑應,剛纔見不到兄弟二人的驚慌,一瞬間無影無蹤,像對待大人一樣,在無缺肩頭一拍,說道,“無缺,好樣的!”
身旁無忌眨眼,向哥哥望去一眼,又轉頭望向叔叔,低聲道,“無忌也是哥哥!”別的大人,一向只喜歡像摸小狗一樣摸他們的頭,可此刻叔叔對哥哥的樣子,卻像是對真真的男子漢。
端木冶不禁好笑,臉上卻露出一些認真,點頭道,“嗯,我們無忌也是哥哥,好漢子!”跟着伸手,也在他肩頭一拍。
這一下,端木冶故意使了些氣力,端木無忌小小的身子被他拍的一晃,小身板卻奮力挺的筆直,大聲道,“叔叔也是好漢子!”
甘以羅被兩個兒子逗的笑起,剛纔的驚懼慌亂,頓時消失無蹤。含笑搖頭,說道,“你們急着保護妹妹是好,可是這樣的天氣,怎麼不穿上外袍?”說着轉身要向外走。
端木冶忙道,“我去罷!”轉身奔出門去,隔了片刻,將兄弟二人的衣裳取來,親自服侍兩大高手穿上。
這邊這一折騰,那邊尚勤已經轉回,回道,“公主,寥公子說,他那裡無防,請公主不必擔心!”
甘以羅皺眉,說道,“什麼無防?他又不會功夫,萬一狼羣進來可怎麼辦?”
端木冶卻道,“符堅是冶生平僅見的神箭手,有他在,料想無防!”
甘以羅想到符堅的箭術,也微微點頭,說道,“那就調隊侍衛過去守護!”
尚勤點頭,出外傳命。剛剛跨出殿去,卻見院門外侍衛回道,“寥公子求見王妃!”
殿內甘以羅聽的清楚,奇道,“寥公子?”
剛剛尚勤去迎,才說不過來,怎麼轉眼又自個兒跑來?
甘以羅向端木冶一望,說道,“我出去瞧瞧!”吩咐無缺、無忌留在屋子裡,自個兒向殿外迎去。
庭院裡,寥子懷和符堅一前一後,已匆匆而來,一見甘以羅,來不及見禮,皺眉道,“王妃,這狼羣來的怪異!”
甘以羅點頭,說道,“這行宮附近雖然多山,但狼羣卻當真少見!”在五年前,她曾在行宮住過不少日子,從來沒有見過狼羣。
寥子懷點頭,說道,“子懷在摩空山住了十五年,雖見過有孤狼路過,如此聲勢的狼羣,卻從來沒有見過,而且……”微微皺眉,眼中露出一些疑慮。
甘以羅問道,“而且什麼?”
寥子懷道,“方纔符堅帶子懷上宮牆上去瞧過,見有數百條大狼守在宮外,只是發聲長嗥,卻並沒有攻擊之意。”
甘以羅大吃一驚,失聲道,“你去宮牆上瞧過?”擡眸向符堅一望,輕輕搖頭,無奈道,“寥公子當真是大膽!”
要知道行宮宮牆雖高,終究不比王城裡的王宮,他登上宮牆,萬一驚動狼羣攻擊,恐怕縱然符堅是神箭手,也難以應付。
寥子懷微微搖頭,說道,“子懷聽着狼羣來的古怪,才上宮牆上查看!”
甘以羅知道此刻不是責怪他的時候,問道,“寥公子看出了什麼?”
寥子懷皺眉,說道,“我二人躍上宮牆,正對着宮牆下的幾十頭巨狼,那些狼見到我們,居然並不攻擊,卻是人立而起,向着我們長嗥,又轉過身去,向後山奔出十幾步,又再轉回身來長嗥,似乎是在傳遞什麼訊息,並沒有惡意。”
甘以羅愕然,說道,“並沒有惡意?寥公子,那可是惡狼啊!”
寥子懷自然聽說過她遭遇狼羣的事,微微點頭,說道,“狼是這大漠上最可怕的東西之一,但是狼性通靈,它們情形詭異,想來是有些什麼緣故!”
甘以羅微微咬脣,心中不穩,問道,“會……會是什麼緣故?”
在她心裡,狼羣自然是在大漠上找不到食物,嗅着行宮裡人的氣息而來。
寥子懷輕輕搖頭,默思片刻,輕聲道,“子懷想出宮一探!”
“不行!”幾乎是他話音未落,甘以羅就驚喊出聲,連連搖頭,說道,“聞報宮外有數百頭惡狼,你若出宮,豈不是白白做了惡狼的食物,更何況,宮門開啓,這宮裡……這宮裡……”
旁人也倒罷了,可這宮裡,有自己的三個孩兒啊!
此時端木冶也從屋內隨出,立在門口傾聽,聽到這裡,接口道,“嫂嫂,據冶所知,狼羣不會輕易攻擊人的住所,更何況是高牆深宮?”
甘以羅皺眉道,“難不成,你也覺得,狼羣圍宮,是有旁的緣故?”
端木冶點頭,想了一瞬,說道,“寥公子留在宮裡,冶和符堅帶二百人同去一探就是!”
寥子懷搖頭,說道,“這樣的奇事,子懷豈能不親自看個究竟?”
甘以羅皺眉,說道,“寥公子,你身無武功,萬一狼羣攻擊,豈不是枉死?”
寥子懷微微一笑,說道,“生死有命,子懷從不放在心上,只是心中疑團不解,卻比死還難受!”
此時尚勤突然道,“既然如此,二公子留下,尚勤和符堅陪寥公子前去!”端木冶被貶爲庶民,但是身爲端木讚的同胞弟弟,宮裡的人都以“公子”稱呼。
甘以羅大吃一驚,喚道,“尚勤!”
八年前,尚勤和自己一樣,受到狼羣攻擊,險些喪命。從他剛纔的表現來看,分明是懼怕狼羣,此刻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尚勤微微一默,低聲道,“公主放心,尚勤定會護着寥公子好好兒的回來!”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定在她的身上。端木贊走後,這行宮中,一切都由她做主。
清透的眸光,在四人臉上一一掃過,寥子懷臉上,是不改的溫和,符堅立在寥子懷身後,分明是不顧生死的追隨,而端木冶平和的外表下,卻透出一抹果敢,尚勤一雙露在黑巾外的眸子,卻是不顧一切的剛勇。
或者,是共經了生死,這四個截然不同的人之間,竟然有一種奇怪的協調和默契。
甘以羅心頭頓時一穩,點頭道,“八年了,本宮怕了這東西八年,總不能再怕下去!”轉身端木冶道,“冶,你留在宮裡,保護無缺兄妹,我和寥公子同去!”
“嫂嫂!”端木冶失聲驚喊,說道,“這怎麼行?”
甘以羅向他凝視,輕聲問道,“樞密院的親兵,可會聽冶的調配?”
“這……”端木冶一怔,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