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以羅見他神色親近,心中也覺欣慰,點頭道,“當然!”隨着他起身,向偏殿去。
踏進殿門,但見一張大大的方桌,擺滿各式菜餚,只在方桌兩端,放着兩張大椅。
甘以羅一怔,問道,“王弟,你我一脈至親,不必拘禮,爲何不請步王后一同前來一聚?”
甘以昊神色微變,垂眸向她仔細一凝,說道,“王兒染恙,王后要分神照應,孤王也沒有打擾她。來日方長,日後再見罷!”
甘以羅大喜,歡聲道,“王弟有了孩兒,不知是男是女,有幾歲了?”
雖然說自己出徵前親自替他主持大婚,可是那時他年紀尚幼,並沒有圓房,事隔七年,沒有想到,當年的柔弱少年早已長成,並且,有了自己的孩兒。
甘以昊脣間露出一抹笑意,說道,“是王子,前幾個月剛滿兩歲。”
甘以羅心中一動,暗道,“如此說來,是和無忌一樣大小,無忌……不知怎樣了?”
心神略晃,低聲道,“王子染恙,做母親的,自然是放心不下,一頃兒用過膳,你帶我去瞧瞧罷!”伸手在袖子裡一摸,苦笑道,“只是我一路逃回,身無長物,卻沒有禮物送他。”
甘以昊笑道,“他不缺什麼,又何必拘泥這些虛禮?”親自替她扶着椅子,請她在上首坐下,滿酒佈菜,極爲殷切。
甘以羅見他雖然不願意自己問政,但終究待自己親厚,心中稍安,暗道,“待敘過天倫,再將北戎的兵力、將士一一講給他聽,由他自個兒去佈置便是!”當即也不再多想,只是向甘以昊詢問些民生經濟,宮中瑣事。
甘以昊倒也有問必答,將經濟民生講述一回,笑道,“王姐不知,這七年來,南紹不起戰事,百姓致力經濟,我南紹一日富過一日。”
甘以羅心中喜慰,說道,“我南紹本來就富庶,只要不動刀兵,百姓自然可以安居樂業。”
驀然間,想起方纔進城,城門外發生的事,不禁皺了皺眉,將那事前前後後講了一遍,說道,“有那樣的兵卒在,百姓必定會怨聲四起,王弟要留意纔是!”
甘以昊怒道,“竟然有這樣的事?明日我喚明皓問過定會處置!”
甘以羅微微一笑,說道,“那名兵卒,我已命明將軍殺了,只是這樣的害羣之馬,怕不止一個!”
甘以昊一怔,眸中閃過一層慍色,轉瞬又變的平和,向甘以羅賠笑道,“南紹如此之大,難免有些害羣之馬,孤王定當留意!”取過酒壺,替甘以羅滿上,將話轉回,說些宮廷間的趣事。
甘以羅久不在南紹,對南紹王宮思念甚深,聽他說的有趣,也聽的眉飛色舞,又見他殷勤相勸,竟然是酒到杯乾,不到半個時辰,竟然有了醺醺酒意。
甘以昊見她雙眸迷離,一手握着酒壺輕搖,笑道,“就只剩這些了,王姐再飲一杯,孤王命人服侍王姐安歇!”說着話,又替甘以羅滿上一杯。
甘以羅一手撐額,迷濛笑道,“今日我過於歡喜,竟然喝的多了!”搖了搖頭,取過桌上酒杯,笑道,“也罷,過了今日,你就要緊急備戰,再也沒有這樣清閒,我們就再飲這最後一杯罷!”舉杯向甘以昊一照,以脣相就
,一飲而盡。
一杯下肚,甘以羅只覺酒意上涌,勉力張眸,只見甘以昊一張俊美的容顏竟然幻化爲三,不禁嗤嗤笑道,“看來我是真的喝醉了!”
以手撐桌,慢慢站起,說道,“本宮的聆月閣,可還……”一句話沒有說完,只覺腦中一陣昏眩,身子軟軟滑下,意識迷離間,只聽到甘以昊焦急的聲音大喊,“王姐……”
端木贊一路飛馬疾馳,眼見山川縱橫,河流處處,不覺出聲抱怨,說道,“都說南國風光,景色宜人,只是這道路這樣繁複,分明是眼睛瞧得到的地方,竟然不知道要繞過多少山川河流?遠不及我大漠馳騁來的痛快!”濃眉緊鎖,心中說不出的煩亂。
離開裳孜王城已經有兩個多月,自己三人三騎,所走的是通往南紹的大道,如果甘以羅終於折路返回南紹,自己早該追上,哪知這一路上,竟然沒有她的一絲消息。
一名隨從見他面有憂色,勸道,“王上,王妃應該是繞路而行,我們走的是大路,又日夜不停,或者早已奔到王妃前頭也說不定!”
另一名隨從揚手向前一指,說道,“王上,翻過前邊那座山,再往前去十餘里,就是南紹關城,進了關城,就是南紹國土。王妃南歸,應該知道王上不會善罷干休,必定會嚴密把守,緊急備戰,這關城更應該守衛森嚴,王妃有沒有進關,我們過去一試便知!”
端木贊濃眉一展,點頭道,“說的有理!若是她還沒有回返南紹,我們在南紹王城等她便是!”再不多想,快馬加鞭,越川過澗,向南疾馳。
黃昏時分,三人翻過山嶺,再往前疾馳片刻,遠遠的,已經可以望見關城。
端木贊馬繮輕帶,仰首向那關城城樓望去,只見城頭的女牆內,一隊兵卒手拄大長兵刃,倚牆而立,正沒精打采的閒聊。城門下,八名兵卒懶洋洋的將旗幡收起,一副要關城門的樣子。
端木贊挑眉,說道,“看來,並沒有備戰的模樣,難道,她竟然還沒有回來?”最初的篤定,到了此時,已經變的不再確定。端木贊雙腿輕夾,策馬向城門馳去。
從裳孜國破,大半年來,裳孜國百姓逃避兵禍,不斷涌入南紹,南紹王下令,邊關嚴查,不要放入北戎國奸細。
關城守軍疲累一日,眼看再過半個時辰就可以將城門關上,遙遙見三匹快馬馳來,也不以爲意,只有四人折身回來,遁例查問。
端木贊急於追尋甘以羅,爲了路上方便,早已換上裳孜國衣裳。關城守軍見是三個騎馬的裳孜國人,倒也司空見慣,攔下隨意問了幾句,便即放行。
端木贊縱馬進城,搖頭道,“邊關有這樣的守軍,這南紹國,豈有不亡的道理?”
一名隨從道,“當年戈壁灘一戰,南紹雖敗,但南貴妃治兵之嚴,可見一斑。這關城兵卒這個樣子,竟似沒有人管束,難不成……南貴妃果然沒有回返南紹?”
另一人搖頭,說道,“倒也不一定,南貴妃縱然馬快,總也快不了我們幾日,她縱然回朝,怕也來不及整治罷!”
端木贊濃眉微皺,搖頭道,“孤王只怕……她就是回朝,也無瑕整治!”
眉宇間,掠過一抹憂色,長吁一口氣,
說道,“究竟如何,我們去南紹王宮一探便知!”雙腿使力,催動跨下駿馬,從另一側飛奔出城,一路向南紹王城奔去。
數日後,南紹王城一座酒樓的雅室中,端木贊憑窗而立,濃眉微鎖,鷹隼般的雙眸,向南紹王宮遙遙而望。
本以爲,只要進了南紹王城,就可以打聽到甘以羅的下落。卻沒有想到,南紹王城會有這麼大,立在樓頭,垂目就見下邊街道縱橫,樓臺林立,車水馬龍,絡繹不絕。
而,在這街尾的南紹王宮,竟然也是殿宇森森,鱗次櫛比,極目處難以見到盡頭。
宮門外,一隊隊齊整的侍衛、御林軍穿梭來去,替換守衛,將一個南紹王宮護的滴水不漏。
他三人進城,已經有整整三日,天天在宮外守候,非但沒有見到甘以羅回宮,就是那王宮中,除了換班的侍衛、御林軍,就只有每日晨起,上朝的大臣。王族中人,竟然從不出來。
北戎王城,雖然已經是大漠上最爲繁華的大邑,可是和這南紹王城相比,竟然顯的是那樣的粗鄙狹小,也沒有這樣守衛森嚴。
“爺!”一名侍衛在身後低喚。自從進了南紹,爲隱藏行蹤,他們便改了稱呼。
見端木贊回頭,侍衛低聲回道,“昨日擒住那侍衛拷問,竟然說沒聽說公主回宮,或者,南貴妃還在路上?”七年前的攝政公主,若果然還朝,宮中侍衛,又豈會有不知道的道理?
端木贊微微點頭,說道,“那就再等等罷!”返身坐回,端起茶盞輕呷一口,只覺一抹苦澀直達舌底,不由皺起了眉峰。
心中暗道,“以羅一向喜歡喝這苦澀的東西,也不知道有什麼好?哪裡有喝酒來的痛快?”搖了搖頭,又將杯子放下,吩咐道,“喚店家上酒罷,這裡可以瞧見宮門,今日在這裡守着便是!”
一名侍衛應命出去,隔了片刻,小二捧着酒罈酒碗送了進來,在桌上擺好,哈腰問道,“客官,不知要取些什麼菜下酒?”
端木贊回頭,向那小巧精美的酒壺瞅了一眼,濃眉一皺,道,“不必!”
南紹國的酒,入口綿軟香醇,遠遠比不上北戎烈酒的辛辣霸氣,又哪裡用什麼下酒的菜?
他心中轉念,並沒有說出口,一旁的侍衛卻已經抱怨道,“你南紹國的酒,香味太濃,絲毫沒有酒的烈性,喝的人嘴裡都淡出鳥來,又哪裡還用下酒菜?”
那小二向三人望了一眼,搖頭笑道,“難不成,裳孜國的酒就強過我南紹的?若不是你三人穿着這裳孜國的衣裳,旁人還以爲是北戎國的人呢!”
三人一怔,互視一眼,另一名侍衛問道,“小二哥何出此言啊?”
小二道,“聽說北戎人愛飲烈酒,三位嫌這酒淡,豈不是像北戎人一樣。”微微搖頭,嘀咕道,“此次北戎國滅了裳孜國,也不知會不會來攻南紹,竟然沒聽說公主問政,唉……”嘆了口氣,轉身就要退出去。
端木贊聽到“公主”二字,心頭一跳,忙喚道,“小二!”見小二回頭,問道,“你說什麼公主問政?我只知道七年前,南紹的攝政公主被北戎擄去,下落不明。難不成,如今又出了位可以安邦定國的公主?南紹倒是多出奇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