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我不怕他。”木頭又沒頭沒腦的冒出這句話。
我揣摩了一下,旋即回道:“我沒說你怕他啊,再說了,他是皇帝,掌管天下人的生殺大權,即使你怕他這也沒什麼。”
“但是我不怕他。”木頭固執的看着我,再次重複了一遍。
對於他這句話我實在不知作何理解,首先就沒人提到怕不怕項凜風的問題,其次,就如我方纔所說,項凜風是皇帝,即使說怕他這也不丟人。就拿我來說,他哪天要是不高興了說要砍了我的頭,我自然是會怕的,但這不代表我就是膽小鬼。人都是會怕死的,尤其是怕死的沒有價值。
“木頭,你這是怎麼了?我怎麼覺着,這次的相見,你變得陌生了許多。”我終於還是按耐不住,直截了當的說出了心中疑惑。
先前我認識的木頭是個簡單的人,即使說話有些聽不懂但都說在限定的我們所說的同一件事情上,而現在的他,雖說被撞了之後能說會道了,思路也比以前清晰了,但是我卻不瞭解他了。
“唉”木頭嘆氣了,他居然無限惆悵的嘆氣了。這一聲嘆氣,讓我聽出了“世人皆醉我獨醒”的意思。
綜合以上他說的總總言論,我在腦中快速分析了一遍,最後得出了一個最壞也是最靠譜的答案。
“木頭,你老實和我說,你是不是……是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沒錯了,木頭肯定是受了我的殃及,所以得了不治之症,他曉得自己命不久矣了,所以便千里迢迢來到衛國,藉着送靈芝的名義來看我,然後想在臨死之前幹一番自己思慮已久卻無法付諸行動的大事,那就是帶着我私奔!
木頭錯愕的看着我,一副吃了蒼蠅的模樣。瞧瞧,肯定是被我猜着了!
“沒事的木頭,不管得了什麼病我都會找最好的大夫給你醫治,不要輕易放棄生命,也不要自暴自棄,一切總會有辦法的不是嗎?來,跟我走,我這就帶你去見太醫。”說着我抓着木頭的手便準備去找太醫。
木頭剛要開口,另一個聲音便適時的插了進來。
“楚沐白,這光天化日的,你拉着自己的老相好準備去哪?”
初聽這聲音,裡面蘊含着三分憤怒,三分調侃,三分隱忍,還有一分是嘲諷。
我慼慼然的轉過臉去,項凜風就站在那裡,像是一尊雕像,面部陰冷的竟沒有一絲表情。
“我……我是要……”
“沐白要拉着我去私奔,她同我說,被姜國君送來這裡並非本意,和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在一起更是痛苦不堪。”
木頭啊木頭,這個時候你爲何如此冷靜的補充我沒說完的話!?
“呵,麒麟山的石壁寸草不生,怎會長出靈芝?想必你的青梅竹馬還沒有探察好地勢吧?”
項凜風突然就笑了,眼中的冷意卻不減。他仍是不疾不徐的向我走來,一邊走一邊說。
“靈芝是齊子期花大價錢買來的,爲的是以進獻靈芝的名義進宮來見你。”這段話說完,他已然站在了面前,身形那樣高大,幾乎遮住了眼前所有的光線。
“楚沐白,你們這是商量好的嗎?”他問我,同時嘴角勾着一抹若有似無的嘲諷。
我冤枉啊,我可什麼都沒說。木頭這傢伙,出門是忘記吃藥了嗎?肯定是。此刻我自覺百口莫辯,只能把希望寄託在木頭身上。
“木頭,你當着皇上的面把話說清楚,你方纔說的那些,我的確是沒說過。”我看着木頭,期待他能還我一個清白。
木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項凜風,不卑不亢的說道:“是,都是誤會,小白說她沒說過,那她就是沒說過,是我聽錯了。還請皇上恕罪。”
你丫的死木頭!天知道我現在多想掐死他,他這麼一說明顯的讓項凜風覺得他是在包庇我。事實以這樣的方式從他口中說出,倒顯得矯情的厲害,作假的嚴重。
我哭喪着臉看着項凜風。“皇上,我是冤枉的,您聽我解釋。”
項凜風倒是很爽快,“好,朕就聽你解釋,解釋吧。”
他這麼爽快的要聽我解釋,我竟一時半會不知從何說起,繼而話一出口,便支支吾吾。
“木頭是我的青梅竹馬……”纔剛開了口,我便意識到,若我明說是木頭要帶着我私奔,那樣豈不是害了木頭?
“怎麼不說了?朕給你機會解釋,你怎麼不解釋了?”項凜風顰着眉,目光炯炯的看着我,我竟然語塞。
呆立在一旁的木頭許是良心發現,不忍見我被誤會,於是便走上前來,拍了拍我的肩膀,溫柔的說道:“還是我來說吧。”
我感激的看着木頭,“可是……”我擔憂的是,他一旦承認自己誘拐我私奔的事,項凜風定不會輕饒他。
“沒事。”木頭許是懂得我的擔憂,朝我微微一笑。
“皇上既然想要知道真相,草民便告訴您真相。”木頭看着項凜風,嘴角突然微微的上揚了起來,不怎的,我竟然感覺到一絲危險的氣息。
“我與小白從小便一起長大,對於青梅竹馬這個稱號我當之無愧,本來在小白被送來衛國的前幾****已經向她提親了,怎奈當時受了傷昏迷了過去,這事情就耽擱了,結果當我醒來後,她已經被和親的隊伍帶走,我心有不甘,於是便來到了這裡。皇上明察秋毫,那靈芝的確是我買的,若您判我個欺君之罪草民也認了。”
“罪名暫且先留着。朕問你,在朕離開後,你們又談了些什麼?”我看到項凜風在冷笑,看的我心底有些發寒。
“回皇上,在您離開後,小白跟草民哭訴,自己當時實是不願意來衛國,怎奈她的父親是姜國大將軍,對姜國君忠心不二,小白見不得父親爲難,於是便委曲求全答應來衛國和親。皇上和小白相處也有段時間了,她的性格想必您也清楚,她本身就是不會主動反抗的女子,總是逆來順受。”
咦?是這樣嗎?木頭說我逆來順受,可是我自己卻全然不覺。
“草民和小白本就兩情相悅,怎奈她已入宮,草民本想借由此次入宮來見他最後一面好斷了以往的念頭時,看到她哭成了淚人,便又不忍,於是不由的說起了往事,結果小白說與其和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在一起痛苦下去,倒不如和自己心愛的人私奔,從此過上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
這是扭曲事實啊!我悲從心來,難以接受昔日的好友,我的木頭兄弟,竟然能把事實扭曲成這副樣子,他這哪是被馬車撞清醒了,簡直是撞傻了,這次別說我百口莫辯了,就算是千口也不一定辯得了什麼。
木頭這孩子,趕明我一定要讓太醫給他好好檢查檢查,一定是撞壞了腦子,所以才胡言亂語。
“哈哈,原來如此。”我本以爲項凜風聽完後會暴怒不已,卻不料他竟然還能笑的這麼開懷。
“楚沐白,朕問你,你老實回答,和朕在一起就真的這麼痛苦嗎?”他看着我,眼神深邃的像是一片沼澤,隨時隨地都能讓我淪陷。
“呵呵,皇上別聽木頭瞎說,他是被馬車撞壞了腦子,所以才胡言亂語。我覺得和皇上在一起沒那麼痛苦,真的。”我說“真的”的時候語氣相當篤定,就怕項凜風不相信我的話,萬一真把他惹惱了,我和木頭這倆腦袋都要搬家了。
“真的?”項凜風似乎不是很信,挑眉再次問了我一遍。
“真的!”爲了我們的腦袋,這次我回答的語氣更爲的堅定了。
我看到項凜風的眼中寒冰正在褪去,笑意正慢慢爬上他的脣角,我剛想鬆口氣,該死的木頭又不挑時機的插了句話進來。
“但是你不愛他。”
因爲這句話,項凜風本該上揚的脣角瞬間僵在了那裡。我是真的忍不住想哭上一把,同時最強烈的願望便是摁着木頭的腦袋,一邊往牆上撞一邊質問,木頭,你是專程從姜國來這裡搗亂的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調皮了?生死攸關的時刻,你能不搗亂嗎?
“皇上,木頭出門忘記吃藥了,以上您聽到的都是胡言亂語,您寬宏大量,別往心裡去。”我現在就差抱着項凜風的大腿直白的求別砍頭了,一旁的木頭竟然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他到底是不知道,項凜風要生起氣來真的會把我們倆給咔擦的。
項凜風微微彎着身子朝我傾來,他勾人的眼眸此刻凌厲異常,緩緩的言語中也隱藏着名爲危險的東西。
“沐白當真不愛朕?”
此刻正是危機關頭,我的回答必須是既給項凜風面子又顯得自己矜持,活命固然重要,但是不能爲了活命滿嘴扯謊。我楚沐白雖貪生怕死,但是做人的基本信條還是一直嚴格堅守的。
“回皇上話,沐白認爲感情這事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我覺得這麼模棱兩可的回答項凜風應該會明白的吧。
聽了我的回答,項凜風站直了身子,臉上是突如其來的釋然。
“沐白不愛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若你說愛朕,那朕倒是會有疑慮。”
項凜風的話不僅驚了我,同時也驚了木頭,恍惚間我瞧見木頭緊緊抿着的薄脣,眼中是一種名爲怨念的東西在蔓延。
這之後項凜風像是沒事人一般,既沒追究我和木頭的罪責,也沒有趕木頭離開,反倒是給木頭在皇宮內安排了住處,並且好吃好喝的招待。我欽佩,這便是明君的氣度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