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把謝希修趕走了之後,周媛從裡間晃出來,語氣輕飄飄的對楊重說:“當日我說什麼來着?嘿嘿,這就是我們的兄長,跟我們那個冷血無情的父皇還真是親生父子。”賣了她一回還不夠,還想賣第二回是怎麼着?
楊重倒很淡定:“你還真信他說的話?若是他所言俱都是實話,五哥剛從京裡脫身出來,連吳王的面都沒見着,你的事情也沒有問清楚,怎會這麼輕易就答應了婚事?”話說到這裡,他也索性直接開口問了,“與謝希治有一段情緣?你就不想說點什麼嗎?”
“你都說了他的話不能信,現在還來問我?”周媛裝傻。
楊重笑了笑:“雖不能全信,可也不能不信。他們這些人,大事上多半說的都是實話,細節麼,就難免有些虛虛實實了。我早看出你與懷仁之間有些不對頭,到現在還想瞞着我?”
周媛做了個鬼臉:“這事已經過去了,咱們說點正經的。謝希修這麼囂張,敢上門來說這些話,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他對你如此無禮,難道七哥就這麼忍了?”
“他總歸是懷仁的大哥,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楊重攤攤手,“還能怎麼樣?”
周媛瞪了他一眼:“一碼歸一碼!我猜他好不容易來一次,一定不甘心就這麼走,恐怕還會派人盯着我們府裡,我們不如……”她湊到楊重跟前,嘰嘰咕咕說了一通。
楊重聽了有些猶豫:“這樣是不是狠了點?懷仁那裡,面上也不好看吧?”
“他不是自稱與家裡鬧翻了麼?這會兒才能驗出是真是假呢。”周媛摩拳擦掌,“再說這麼收拾謝希修一回,正可以試探一下宋俊的態度,看他到底是想靜觀其變呢,還是有意相幫楊宇。”
楊重仔細思量了一下,想到能借機好好收拾一頓那個驕矜狂妄的謝希修,也不由動了心思,當下又與周媛完善了一下計劃,然後就叫了龐雄和周鬆來,給他倆把事情安排了下去。
這天本是楊重和周媛遠行歸來的日子,一家人正該高高興興團聚吃飯,誰知被謝希修攪和了一下。好在周媛和楊重已經想到了出這口氣的法子,所以當晚還是讓廚房好好做了一桌飯菜,周媛哄着侄兒們,讓楊重跟信王妃有空小酌幾杯,並體貼的早早帶着侄兒們告退,給他們夫婦空間獨處。
其後幾日兩人都沒有出門,只有周鬆不時出入回話。
“你看,我說他不甘心就這麼走吧?鬼鬼祟祟的,自稱是客商,連驛館都不去,一定是偷偷摸摸來的,你可以給宋俊寫信了。”周媛聽了回報,跟楊重說道。
楊重瞧着周媛的興奮樣,實在有些無語:“我可得記着,以後千萬不能得罪你。”
周媛得意大笑:“你知道就好了。其實我這人公道的很,有仇報仇,有恩報恩,但絕不主動害人。”
“是麼?那要是有情呢?你報是不報?”楊重截住話頭,笑眯眯的問道。
又提這個,周媛哼了一聲:“你少管閒事!”
楊重不樂意了,“這怎麼是閒事?你是我妹妹,你的事我能不管嗎?何況是終身大事。”
周媛振振有詞的答道:“就是終身大事纔不由你管,所謂‘初嫁由父母,再嫁由自身’,以後甭管是誰,都別想管我的婚姻大事!”
她歪理還挺多,楊重也不與她爭執,只說:“我也不是要管着你嫁給誰,我現在只是想問問你們倆到底怎麼回事,你還瞞着我做什麼?現在謝家人都堵上門了,你還不告訴我實話,萬一耽誤了大事可怎麼好?”
“怎麼會耽誤大事?謝家的人只別理就是了,全都是欺世盜名的僞君子!”周媛有些不情願,“再說也沒什麼可講的,更沒謝希修講的那麼露骨。當日在揚州,我與謝希治也只是因談得來、都好口腹之慾,才往來的多一些,‘私情’二字,還不大夠得上。”
終於逼出了她的話,還真不容易,楊重怕她惱了,也不再深入逼問,只說:“唔,原來如此。怪不得懷仁總是對你特別關注,你也肯下力氣招待他呢。”說完這句看了看周媛臉色,見她沒什麼反應,就繼續說道,“也難怪他一直不肯成親,還不搭我的話,又不是要求親,如何就能當着我這個哥哥的面,說出心儀之人來?”
看他搖頭嘆氣,自悔莽撞,周媛簡直無語:“你別在那胡思亂想了,趕快給宋俊寫信!”說完就命人來侍候筆墨,自己擡腳走了。
又過了兩日,周鬆帶回來一張字條給周媛和楊重,周媛拿起來看了看,笑道:“魚兒上鉤了。”
“你可是打定主意了?若是將來懷仁知道此事,恐怕也不會很高興。”楊重又跟周媛確認。
周媛搓了搓手:“我只是很遺憾不能親自動手,總覺得不夠解氣。”
楊重:“……”
第二日上午,信王府角門開處,一輛外表普通的馬車駛了出來。在信王府附近蹲守的人看見是周鬆坐在車轅上,忙分了一個人回去稟報,另兩個則一路跟着馬車,眼見是向着五味樓的方向而去,又有一人飛奔回去稟報。
等到馬車駛進了五味樓的後門,謝希修也帶着幾個從人趕了過來。
“可看見裡面坐的是什麼人了?”謝希修一面往裡打量,一面問道。
跟着的人答道:“並沒有,只看見外面坐着的是周鬆,他還一直隔着簾子跟裡面說話。”
正說着話,另一個從人指着門口說:“公子,那不就是在揚州時扮作公主繼母的宮人羅氏麼?”當初他曾經受命調查周家,所以見過春杏的樣子。
謝希修問道:“可看準了?是那個宮人?”
從人肯定的答:“看準了,就是她。”雖然比在揚州時胖了一些,可確實是她沒錯。
謝希修見那個宮人站在門口四處張望了一回,又轉身進了五味樓,他在心裡思量半天,覺得很有可能是朝雲公主看了那個字條,卻無處回信,所以纔出來與他一見。
機不可失,他在嶺南已經耽擱太久,眼看要入冬了,再晚回去,路上不好走,於是當機立斷,叫人去趕了馬車來,自己登上馬車,也去了五味樓後門叫門。
此時時間還早,五味樓裡也沒什麼客人,所以雖然謝希修的從人說車上是女眷,要先進去入座,五味樓的人也還是沒有立即就放他們進院,只說廚下還沒準備好,暫時沒法招待客人。
謝希修的從人忙說主人是約了密友小聚,要先坐下來喝茶吃點心,並不急着吃飯,那夥計又回去問了問掌櫃,纔出來開門,請他們進去。
進了院以後,謝希修讓早安排在車上的侍女下車,自己卻留在了車上,等從人們簇擁着侍女進去,只剩他跟車伕的時候,他才悄悄掀開簾子往外看。
信王府的馬車就停在他們不遠處,車邊一個人也沒有,這是個好機會,他悄悄吩咐車伕,把馬車往那邊靠了靠,然後他悄悄溜下了馬車,躲在了兩輛馬車的陰影裡。
後院很安靜,夥計們好像都在前面打掃,很少有往後院來的,謝希修慢慢放鬆下來,在心裡把要說的話過了一遍。他查缺補漏,將說辭過了兩遍,後院還是如剛纔一般安靜。
怎麼回事?朝雲公主怎麼還不出來?時間似乎已經過去了很久,卻一直沒見到有人過來要上馬車,謝希修漸漸有些焦急。要是等到了晌午,她還不出來,自己也沒法躲在這了,而且到時人多眼雜,說話也不方便。要不要進去尋一尋她?
就在謝希修決定親自進去探一探情形的時候,通往前院的天井處忽然有了一陣騷動,接着就看見有兩三個侍女陪着一個頭戴帷帽、身穿紅裙的女子走了過來。
謝希修本來就要出去相見,可是等那一行人走近的時候,他又有些遲疑,他是見過周媛的,印象裡周媛並沒有這個女子這樣豐腴,可是那女子身邊陪着的,又確實是姓羅的那個宮人無疑,再往後看,送出來的還有周鬆和周祿,難道朝雲公主胖了?
眼見着那一行人還有十步就要到了馬車旁邊,他再躲下去也不合適,謝希修只能咬着牙站了出去。
他本想好好行禮,說一聲:“公主別來無恙。”卻不料他剛一站出去,那個姓羅的宮人就尖叫了一聲:“有刺客!”
然後周鬆和周祿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了上來將他按住,另外兩個侍女也跟着驚聲尖叫,紛紛說:“王妃當心。”扶着那女子快步後退,緊接着從前院就涌出來五六個身強力壯的夥計,跟着一擁而上,照着謝希修就拳打腳踢起來。
謝希修第一下沒有反應過來,周鬆和周祿衝上來以後,一個反剪了他的雙手,另一個則飛快的照着他肚子打了一拳,並在他張口呼痛的時候,往他嘴裡塞了個核桃,於是到最後就只有束手捱打的份了。
他的車伕見勢頭不對,嚷了一聲:“公子!”接着也被衝出來的夥計按倒堵住了嘴打,主僕二人都不得出聲,又被人圍住,幾乎都是毫無還手之力。而進去酒樓的那一衆從人,則是老老實實呆在雅室裡,根本不知道後院發生了什麼事情。
周媛:早想揍你們姓謝的了,跩什麼跩?打個鼻青臉腫,看你還跩的起來不?啊哈哈!
謝希治:我什麼都沒看到,也什麼都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