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執手相看,也不知這樣過了多久,只都覺得似有砰砰的心跳聲越來越劇烈,卻分不清到底是誰的。周媛臉上越來越熱,感覺握着自己手腕的那雙手也越來越緊,看着自己的目光更是如有實質,讓她的心越跳越快,簡直都要跳出胸腔了。
站在她對面的謝希治也好不到哪裡去,他眼看着周媛眼裡的迷濛漸漸散去,露出澄澈的水光,那水光裡都是他的身影,讓他簡直心旌搖曳,恨不能就此投入那片水光裡去,再不出來。
周媛驚覺謝希治慢慢低頭,離她越來越近,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行動能力,將左手用力抽了回來,又扭頭低聲說:“只是小傷,沒事的。”說完轉身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用右手去解那絹帕。
謝希治心裡略有些失落,他平復了一下心跳,也走到周媛跟前,緩緩蹲在了她身前,推開她的右手,自己去解開了絹帕,又把絹帕用力撕開,一分兩半,挑了一半來給周媛裹傷口。
他的動作十分小心,像是生怕弄疼了她,就那樣一層又一層的把周媛的無名指指腹給裹了個嚴實,等到最後裹好,還用餘下的部分給她打了個結,叮囑道:“小心別沾水,等晚上睡前解開了透透氣。”
“嗯。”周媛低低應了一聲,悄悄把手往回抽了抽。
謝希治順勢放手,自己緩緩起身,故作輕鬆的笑道:“你是故意想偷懶的吧?好好的居然就把手弄破了。”
聽見他迴避了剛剛的曖昧,只若無其事的開玩笑,周媛也鬆了口氣,擡頭瞥了他一眼,淺笑道:“還不都是叫你嚇的,人家正練得專心,誰叫你突然開口說話了?”
謝希治失笑:“你練得專心?我是瞧你一直按錯了弦,想叫你停下來歇一歇,這下可好,這兩日都不用練了。”
周媛回想起自己剛纔的走神,終於有些心虛,但還是故意對着謝希治做了個不服氣的鬼臉。
謝希治看她把一張小臉皺在一起做鬼臉,最後還調皮的吐了吐舌頭,整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俏皮可愛,心裡頓時軟成一片,無奈說道:“你若是真不想學,那就不學了,那曲譜等我學會了,再彈給你聽也是一樣。”
“誰不想學了?”第一次被人用這種包容寵溺的語氣說話,周媛整個人都有些不自在了,她低下了頭,不敢再看謝希治,只撅着嘴喃喃的說,“就是一時走神麼。”
謝希治聞言只是笑笑,沒有再說什麼,就讓周媛在旁坐着,他試着照曲譜演奏,間或停下來與周媛研究一下曲音高低銜接。
兩個人有志一同的把早先那一會兒的曖昧迷亂拋諸腦後,假裝那事沒有發生過一樣的繼續如常相處。
當晚周鬆沒有回來吃飯,周媛跟謝希治研究完曲譜就研究菜譜,最後決定做一個絲瓜炒蝦仁、一個涼拌焯水豆角絲、一個清炒藕片,再蒸一條鰱魚,煮個冬瓜排骨湯。
周媛的手不能沾水,她本來要在廚房指揮,可是周祿跟春杏一起趕她出來,無論如何也不讓她進去,她萬般無奈,只能進去陪謝希治。
這一陪就陪到了吃完晚飯,接着又被春杏打發出來跟周祿一起送謝希治回家。
他們主僕三個人一起走,住的又這麼近,到底有什麼可送的?周媛心中腹誹,一路上也不說話,只默默的跟在謝希治身後一步遠的地方。
謝希治一直想說點什麼來打破沉默,可是跟她一路這樣默默走着,他又覺得心裡滿足而愉快,不用再說什麼就已經很高興,於是他也就什麼都沒說,在湖邊繞了一圈就跟周媛兄妹分手了。
兩人各自回家以後,都早早的就上牀打算休息,可是卻又不約而同的想起白日那番執手對視,然後齊齊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周媛從上輩子起就性格獨立,她自小早早離家住校,一應事務都是自己打理,偶爾有些小病小痛,也從來不會多哼一聲,多半就是默默忍過去了,像今日這樣的小傷口,於前世的她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今日被謝希治如此珍而重之的對待,讓她整個人頗不習慣,她還從來沒有被父母以外的人如此珍惜呵護過。即便是父母,這樣的小傷口也多半不會放在心上吧,貼個創可貼,過幾天就好了,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可是被人放在心上珍視的感覺,真的很好。
周媛幽幽嘆了口氣,生平第一次,對一個人有了無可奈何的感受。
這跟前世的暗戀不一樣,那個混蛋不喜歡她,另有心上人,她就有足夠的理由遠離他,減少跟他的來往,不見面不想念,也很好。
可是謝希治,他不給她機會遠離他。他不開口表達感情,她也就沒法主動表示拒絕;他笑臉迎人,拿毫無破綻的藉口來找她,再加上有周鬆幾個幫忙,她連躲都沒處躲。
神啊,這一定是上天安排來玩她的人!!!
要是他不是謝家子就好了,要是他不是楊宇的表弟就好了,要是他……
可那還是他了嗎?他本來就是獨一無二、超羣絕倫的謝三公子啊。
周媛懊惱的翻了個身,決定不想了,就這麼聽天由命,先睡一覺再說。可是她隱隱約約還覺得似有什麼心事未解,迷迷糊糊正要睡去的時候,忽然一個念頭躍進腦海:對了,怎麼周鬆還沒回來?
可是當時她已經在熟睡的邊緣,這個念頭不過一閃,她就已經不敵睏意沉沉睡去,等第二日早上睡醒想起來的時候,周鬆已經在院子裡跟周祿說話了。
周媛梳洗打扮好了出去,問:“昨夜幾時回來的?怎麼那麼晚?”
“子時前後,”周鬆神色如常,很淡定的跟周媛說話,“歐陽明一再要我留宿,我說放心不下家裡,兩廂推脫,就回來晚了。”
周媛皺眉:“好好的做什麼讓你留宿?見了溫州來的人了?”
周鬆示意她進堂屋裡說話,等兩人都走進去了才答:“昨日是在他家裡吃的飯,他看着時候晚了,說何必折騰回來,才非要我留宿的。溫州來的也是一個大客商,姓莫,是做錢莊生意的,好像有意與歐陽明聯手,想把錢莊開到京師去。”
錢莊?野心不小啊。周媛鬆開眉毛,繼續追問:“你怎麼跟姓莫的說的?”
“還是按咱們商量好了的說的。”他們虛構了一個親家,把名姓都編的齊全,又說他們並不是臨汾人,而是祖籍涼州,兩家也不是在臨汾交好,而是在周媛和周祿的“生母”孃家那裡定下的親事,這家親戚後續的行蹤更是說的凌亂,根本無處可查。
周媛聽完沉默半晌,最後搖頭嘆氣:“撒了一個謊就要無數的謊去圓。”她忽然覺得有些累。
可是等謝希治登門的時候,她又不得不打起精神,繼續去維持這個謊言。
不能學琴了,謝希治就自己練了半天曲子,又說教周媛寫草書。謝希治的字周媛見過幾次,他下筆端凝嚴謹,每一筆一劃都似傾盡全力,落筆之後再看字卻飄逸靈動,總有要躍紙而出、騰空飛去之感。
周媛對他這個提議很無語,心說不是教琴就是教寫字,你這貌似謫仙的人鬼心眼還挺多!不過她在宮裡的時候一心偷懶,也不想有什麼惹人注目的地方,所以上學的時候不很用心,一手字只能勉強算工整,實在不太見得了人,現在有人要教,她便也沒推辭。
謝希治讓無病伺候筆墨,然後叫周媛先寫兩個字來看看。周媛提筆蘸墨,尋思半天,最後在紙上寫了“謝希治”三個字。
“……”謝希治看了看紙上工工整整的三個字,又看了看周媛,沉默了一下,又忍不住笑了笑,誇獎她,“寫得很好。”
周媛囧,還真把自己當老師了啊!
不過謝三公子其實很有做老師的天分,他非常有耐心,又不吝傳授獨門技巧,所以周媛長進的很快。有鑑於謝老師表現的專業,周媛也在心裡默默給他摘下了那個鬼心眼多的帽子,心想這人除了偶爾捱得近了耳根透粉,還真沒有別的動作逾矩,算是標準的君子了。
沒幾日,周媛手上的傷口結痂,她又可以開始慢慢練習指法,於是行程就改爲上午練字下午練琴,傍晚吃完飯再出去散步,“順便”送謝老師回家。
時間就這麼靜悄悄的流淌,不知不覺間,酷夏悄然遠走,秋意緩緩蔓延浸染,雖然熱度沒有怎麼消減,可是晚上的天卻黑得早了。
這一天周媛送謝希治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到了天邊,紅色的霞光將四周都鍍上了一層緋色,連周媛那終於黑起來的頭髮上也染上了一抹紅,看起來格外豔麗。
“過幾日,我就不能常來了。”謝希治一直側頭看身邊的周媛,猶豫良久,直到走到湖邊才說出自己思量許久的話,“我父母來信,說會在中秋前到家。家裡祖父要做壽,也有許多事要我回去幫手。”
作者有話要說:膩歪得差不多了,要開始做正事了,嘿嘿
據說,作者的勤奮程度,與讀者留評積極性成正比
你們要不要試試?用評論來激發一下窩的積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