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母后你怎麼來了?”正準備出宮的龍昕嫣剛出門就遇到了向這邊走來的柳思憐。
柳思憐只是微微一笑,“母后想跟你一起出宮,去看看北承嘯買的那個宅子。”
龍昕嫣一臉的驚訝:“母后也要去?”
柳思憐點頭,“看你嘴巴張的蟲子都要飛進去了,母后要跟你去很驚訝嗎?”
龍昕嫣仍是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要知道自從她有記憶裡來母后好像都沒有出過皇宮,甚至連他們平時去圓明園避暑母后都不曾去過一次。
柳思憐拍了拍她的臉頰,“母后就不能去嗎?”
“當然不是,當然不是了。”龍昕嫣摟着柳思憐的手臂,“那好吧,一起去。我想北承嘯那個男人一定會嚇死的。”
柳思憐跟龍昕嫣一起坐上馬車,十八年沒有離開這裡了。十八年前走進這裡只是爲了找一個可以躲避的地方,沒想到有一天她竟然會選擇出去。
一路上,龍昕嫣興奮的說個不停。柳思憐卻只是靜靜的看着窗外的一切,一切都變了,原來十八年的變化這麼的大。
“母后,到了。”
馬車停下,龍昕嫣剛打開馬車的門,北承嘯就已經走上前來伸出手。顯然是早已經在這裡守着了。。
北承嘯在看到裡面的柳思憐時,猛然一驚,“柳……柳妃?”
柳思憐輕笑,“怎麼,你怎麼跟嫣兒一個表情,是不歡迎我嗎?”
“當然不是。”只是很震驚而已,昨天來送信的宮中太監也沒有說柳妃會來啊。
北承嘯接着又將柳思憐扶下了馬車,“柳妃,先進去休息休息吧。”
柳思憐點頭,剛走一步,擡頭便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秦天,身子微微的愣了愣然後繼續前行。
當柳思憐與秦天擦肩而過時,秦天終究是忍住了想要跟她說話的衝動。他有很多的話想在問她,可現在不是個好時候。
柳思憐的頭一直低着,看也沒看秦天一眼。
柳思憐在北承嘯、秦天等人的帶領下,參觀完了整座宅子。
北承嘯道,“怎麼樣?柳妃,對這宅子可還滿意?”
柳思憐回道,“挺好的,最重要的是嫣兒喜歡,只要她喜歡就夠了。畢竟以後生活在這裡的是她。”
龍昕嫣甜滋滋的不停點頭,“我喜歡,我很喜歡。”
“你喜歡那就好了,畢竟這是你以後要生活一輩子的地方。”
一輩子的地方,龍昕嫣很喜歡這句話,以後這裡就將是她的家了,她跟北承嘯的家。
“柳妃,你們從皇宮裡來坐了近一個時辰的馬車一定累了,要不你們先去休息休息,等用午膳的時候再派人去叫你們。”葉靖棠體貼的提議。
柳思憐點頭答應。
“秦叔,你送柳妃去東面的我們剛打掃過的房間休息吧,至於龍昕嫣我送他去就行了。”北承嘯說。
秦天沒有應聲,只是點點頭,然後對着柳思憐恭敬道,“柳妃,請跟我走。”
柳思憐跟在秦天的身後離開,葉靖棠略有所思的看着這兩個人。他們之間真是太奇怪了,從進屋都無法忽略的趁對方不在意的時候偷看着對方,卻又在對方看到自己之前離開視線不讓對方發現。
柳思憐跟在秦天的身後走着,兩人無言。
最後柳思憐忍不住的開口,“你現在叫秦天?”
前面的秦天腳步頓了頓,然後慢慢的回過頭來,看着柳思憐緩緩的點頭,“是的。”
“原來一個人連姓名都可以改變。”柳思憐的語氣裡帶着幾分怨氣。
秦天喉嚨微痛,“你在怨我嗎?”
五個字,簡單的五個字讓柳思憐十八年的怨一時間全部暴發,十八年了後,他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怨他嗎?怎麼可能不怨!
柳思憐雙眼全是恨意,“如果是你呢,你會不會怨一個留給你一封信然後徹底消失的人?會不會怨一個曾經說過要愛你一生,最後卻離你而去的人?怨一個在你最困難傷害的時候,卻不在你身邊的人?”
十八年了,這是她唯一一次將那些深埋的記憶挖出,原以爲早已經忘記的乾乾淨淨,現在才明白,有些事情是怎麼樣都不會隨着時間而消失的,特別是恨。
秦天只覺嘴中微苦,從初次見面他就看清了她眼底裡的恨,“我……我沒想到,你……竟然成了皇上的妃子。”
“是啊,我也沒有想到,你娶了妻子,還生了兩個孩子。”她怎麼可以那麼傻到以爲這個人真的會一生只愛她一個!
“算了,說這些也沒有用了。”柳思憐越過秦天順着走廊走去。
剛走兩步被就秦天握住了手,“憐兒,我……可以解釋。”
柳思憐沒有再走,只是輕輕的抽出了她的手,“解釋什麼?解釋你是有苦衷的?像十八年前說的一樣,你放不開你的家人,你自私不了?”
“那天我有去。”秦天最終仍是說了出來,他們可以不再相愛,不再相守,但是他們不能相恨。因爲他們曾經那麼深刻的愛過對方,留下的應該都是美好。
柳思憐迅速擡起頭來,瞪着秦天,“你騙人!我在碼頭等你足足等了一天一夜都不曾離開,你若真的去了,我怎麼可能沒看到你。”
“我……我們的事情其實早就被老爺和夫人知道了。”秦天口中的老天和夫人便是柳思憐的父母了,“他們一心想讓你去選秀,所以不可能讓我們逃走,他給了一筆錢給我的父母,結果我的父母把我關了起來。一天一夜,直到第三天我才逃出來,可是後來我在去找你的路上因爲三天沒吃沒喝沒了力氣,一不小心滑落了去碼頭路上的山涯下,後來便被現在的娘子所救。”秦天擡頭看着柳思憐盈滿雙眼的淚水,“其實我有去找過人,但是那個時候……你已經不在府裡了。”
柳思憐不敢相信的看着秦天,“那封信……”
“我不知道你所指的那封信到底是什麼信,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不是我寫的。”秦天認真的看着柳思憐那雙美麗的眼睛:“我一直自責如果早一點下定決心跟你走,或許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我本來沒有想要跟你說這些,可是方纔……我才明白,原來你這麼的怨我。”
怨他?怎麼可能不怨呢?
當初有多濃烈的愛,這十八年來就有多少的恨。更何況她當時那樣的情況又怎麼可能不恨他。
秦天道,“我不希望曾經相愛過的我們,現在只剩下恨。即使是今生無緣,我想我們至少留給對方一個很好的回憶。讓那些深沉的痛變成最美好的回憶。”
十八年前,他們曾經相愛,他們以爲可以相依相守一生。
十八年前,她已嫁,他亦已娶。
他們回不到以前了。
柳思憐擡頭看着秦天,他沒有必要騙她。他也從來沒有騙過她,“或許,我們這一生註定是沒有緣份吧。”
很向邊巴。秦天苦笑着道,“所以只能以我能做到的方式去懷念那一份愛情。憐兒,這一生我是無法忘記你了,你早已經注入了骨血裡,但並不代表我對現在的娘子沒有感情。這十八年來,我對你一直念念不忘,我的娘子卻處處包容。我以爲我放不下的是對你的愛,我以爲我還深愛着你。只是現在我才明白,我入不下的只是回憶。因爲愧對你,因爲我們遺憾,所以纔會更加刻骨銘心。在牢中初見你的震驚,那一瞬間我竟然才發現,你跟我記憶中的那般不一樣的,而我一直懷念的是十八年前的那個你。”
有些人的愛會因爲時間的推移而越來越濃烈,有些人的愛會因爲時間的推移而慢慢消逝,有些人的愛只能停留在一個固定的時間,他們愛上的是那個時間的對方。
“我恨你。”柳思憐出聲,秦天的臉色瞬間黯然,她見狀連忙道,“我一直恨你,是因爲我以爲我被背叛了。可是我現在才知道,在這場愛情裡被傷害的不止是我一個。”
柳思憐邊走邊說,“當看你之後,我才意識到十八年已經過去了。我們早已經不是當年的我們,我們的人生裡都出現了另一個人。就像你說的,秦天,不,楊業是我這一生最愛的人,即使我再愛上任何一個人我也不會忘記當年的楊業。只是,現在的我愛上了另一個或許不只愛我一個的男人。”
原來,他們想要說的就是這些。
原來,所以的怨和恨,所有以爲的愛和情,都只是因爲遺憾而放不下。
當十八年後他們再次相遇,一切都已經過去。
“你的孩子很像你。”柳思憐想起方纔那個跟嫣兒感情很好的孩子,“是叫……秦思吧。”
秦天點頭,“是啊,秦思。還有一個兒子,不過是領養的叫秦連。”
“秦思,秦憐。”柳思憐笑道說,“這兩個孩子的名字竟然都跟我有關。”
秦天釋然的點頭,“因爲愛過。”
因爲愛過,秦思,秦憐,嫣兒,都是因爲他們真正的愛過而存在。
“你的女兒也很像你。”十八年前的他們從未想過會有一天他們會跟彼此討論着對方的孩子,因爲那個時候,他們都曾經認爲,他們會有一個家,有一個孩子,會相伴而生。
柳思憐想起嫣兒,臉上不禁符現寵愛,“當年若不是因爲她,我早就已經活不下去了。那場愛不僅讓你從楊業變成了秦天,也讓我從憐兒變成了柳妃。”
他們無法再相信,更無法在一起了。
因爲相愛的是楊業和憐兒。
而他們現在一個是秦天,另一個則是柳妃。
“不過,皇上太寵她了,所以她的脾氣很大,比較驕蠻。”現在她終於明白了,陪着她十八年的那個人,她愛着,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愛上的,但已經愛上了。或許沒有當年愛楊業的那麼飛蛾撲火,卻還是愛着的。這份愛沒有痛,只有她想要的相互關心。
秦天卻道:“公主教的很好,雖然脾氣大了些,但她並沒有侍寵而嬌,而且她心地善良。我娘子的病最近有這麼大的好轉就是她派了太醫來醫治的。”
“她跟思兒的感情好像很好。”嫣兒是很少會給別人準備禮物的,這回卻給思兒帶了許多宮中的東西,說要給思兒當做是禮物。
“是啊,公主在寨子裡的時候獨獨讓思兒叫她的嫣兒,當時也很少對思兒發火,對思兒確實不錯。嫣兒比思兒還大上一歲,卻不在意的讓她直呼她的名字。”秦天說着也覺得這兩人的感情極好。
柳思憐沒有說話的點了點頭,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天性吧。
只是有些事情並不需要說的太清楚,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好了,送我回房休息吧。皇上也只給我跟嫣兒兩天的時間,明天下午我們還要回宮,到時還要坐馬車我怕到時我受不了。”柳思憐道。
“好。”
這一次決定出來是對的,本來她只是想弄清皇上曾經問的那個問題,愛不愛他?
現在她不僅知道了而且還放下了很多很多困擾着她十八年的問題。一切的一切,都已經放下,也已經弄清楚了。
她或許早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愛上他了,只是她一直直執於過去,她以爲她愛的那個人早已經在十八年前消失了。
“憐兒……”
走在前面的秦天突然回過身來,柳思憐驚的連忙停下腳步,“怎麼了?”
秦天臉上有些尷尬:“我……我想跟十八年前的憐兒說聲再見,十八年前沒有好好的離別,所以纔會遺憾。”
柳思憐的心微微的痛着,然後她點了點頭,“行,說吧。”
秦天任眼裡的思念、不捨、難過各種情緒肆意的流出,然後輕輕的將柳思憐摟到懷中,“憐兒,對不起,還有再見。”
再見,柳思憐在心裡默唸着,楊業再見了。
兩個沉浸於過去的兩個人並沒有發現遠處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這一切,那樣的震驚與不敢相信。然後她悄然於息的消失,就像是沒曾出現過一般。
只是心裡卻早已經像被石頭壓着般的沉悶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