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乎嗎……
趙清顏心裡琢磨着他剛剛的話,又見他一臉肅然,像是在等她一個說法。
“你或許不在乎,或許不需要。可是十七,你可曾想過,命你加入御林軍的人是誰?他是當今聖上,他說的話,一言九鼎。你可知道,抗旨,該當何罪?”
趙清顏說完,細細觀察着十七臉上的表情,像是想要從中找到些什麼。卻發現十七從頭到尾神色平淡,就連那漆黑的眼底也是一片波瀾不驚。
“十七可以親自去求皇上收回成命!”
趙清顏挑眉,笑了笑。“收回成命?你以爲憑你一個區區公主府管家,就可以改變父皇的決定?”
十七聽完,低垂下頭,握緊雙拳,似乎被趙清顏的話說動了。
“本宮在這裡勸你,也是爲了你好。若你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就早些回去,收拾收拾行李。本宮也不會虧待你,若是你離府時,需要什麼,儘管提出來……”
“十七寧死不從!”
他一下子又擡起頭來,沉聲開口。
那聲音固執、堅定,竟堵得趙清顏說不出話來。
“若是皇上不願收回成命,十七願意以死謝罪。”
十七定定地盯着她,趙清顏從他的眼神裡,知道,此刻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認真的。
心裡縱然有千百種強迫他接下聖旨的方式,喉間一哽,嘴巴想動,卻發現一句說服他的話都說不出來。
“你就這麼喜歡伺候本宮,一輩子甘心只當個奴僕?”
“是。”
“哪怕本宮心情不順,打你罵你,你也願意?”
“是。”
……
十七背脊依舊挺直,硬撅撅的,和他的性子一樣。
趙清顏深深地望着他,許久,忽然牽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既然你執意如此,那你就留下吧。”
“主子……?”
十七錯愕,爲她忽然轉變的態度。然後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些什麼,站起身來,將聖旨塞入裡衣,躬身一揖。“十七這就去皇宮大殿一趟。”
“你去那做甚?”
“請求皇上收回這道聖旨。”十七擡起頭,蹙攏眉頭,望向她的眼神裡多了幾分深沉與鄭重。“若是十七今夜沒有回府,恐怕十七日後無福繼續侍候主子,希望主子能多加愛惜身體。”
他的眼神黯然,雙眸卻是牢牢鎖住她,目光掃過她清麗的瓜子臉,秀氣的柳葉眉,燦若繁星的明眸……動作緩慢,像是要把她的模樣一點一點刻入血骨之中。
他這是準備……以死謝罪去了?
趙清顏驚愣地看着他,眼見他沉着一張臉,像是做了什麼極其艱難的決定一般,轉身就準備推門而出。她終是忍不住,喚了他的名字。
而那邊的十七,不知在想些什麼,竟失神到沒聽見趙清顏的聲音。
他已是行到門邊,那門輕微“吱呀”一聲,開了門縫。趙清顏沒有猶豫,翻身下了軟椅,大步邁向十七,拽住了他的衣袖。
趙清顏的動作太過突然,再加上一瞬間的衝力,那高大的身軀竟真的被她轉了個個兒。
十七一震,險些站不穩腳。
“本宮話還未說完,你——”
話說到一半,卡在喉間卻沒說下去。
趙清顏神色怔忡,硃紅檀口因驚訝忘記合上。
十七的臉離她不過幾公分的距離,近的,她幾乎可以感覺到他口鼻間的吐息。
只見他面色發白,下顎緊繃,薄脣死抿。那雙眸子,黑得發亮,而那眼眶卻不從知何時開始,不自然地泛紅。
他……哭了?
趙清顏驚愕得不能自已。
還記得最初見到他時,他被李公公打得只剩下半條命,也沒見他流下過一滴眼淚。十七的遭遇,讓他比平常男子剛毅更多,她以爲,他是絕對不會哭的。
“十七以後見不到主子了,主子可是會偶爾想起十七?”
十七終於忍不住,將幾次壓抑於嘴邊的話,問了出口。
一瞬間,趙清顏什麼都懂了,眼前的男人不是懼怕皇命,也不是畏懼生死,竟是害怕從今往後,會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今後也再也見不到她……
心口一下子變得柔軟異常,趙清顏脣角淺淺地漾出笑意,在他微愣的注視下,她輕聲罵道:
“呆子。”
“主子?”
她望了他一會兒,最終,似是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
“本宮既然說了讓你留下,自是不會讓你平白送死。本宮不能說自己有多大能力,但僅僅保住你一人,還是綽綽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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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下午,趙清顏親自去了皇帝寢宮,請求皇帝留十七在錦繡閣內。任憑皇帝多麼欣賞十七,卻抵不上對待平陽公主的喜愛。更何況又聽說十七曾屢次救趙清顏脫離危險,當下便允了。
十七抗旨的消息一傳到長安城裡,立馬鬧得沸沸揚揚。有人說十七不知好歹,心高氣傲。也有人敬佩十七作爲公主府的總管,對主子忠心不二,經得起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