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評價着殷氏,誘惑暗示着衆頭領。
他的目光首先掃過最能打的孫立這邊。
孫立,家眷喪失,也是光棍,也需要個美貌年輕女人伺候着傳宗接代......會不會動心?
孫立卻看都不看殷氏一眼,對所謂美色無動於衷。
孫立的跟班小弟死忠——習慣享樂的衙內金眼彪施恩,也沒老婆,卻也對殷氏視若無物,只在孫立側後鄙夷地悄悄看着那對惡僧道的醜態,看向王英時,目光更是鄙夷之極,甚是不屑。
孫立小團體的登州系主要成員馬棟、劉慶二人雖然看殷氏時,眼裡閃過些貪圖,卻隨即就不理會其死活了,
看來雖然是習慣放蕩貪鄙傳統作派的宋官,卻還有好漢的堅持和理智。
宋江的目光又落在他最依仗的銳健三將薛亨、張宣贊、劉復臉上。
這三人顯然也貪圖美色......骨子裡極其好權勢富貴榮華,這裡面自然包括女人這一項,但三人和馬棟二人一樣只是貪念一閃而逝,就不當回事了。
宋江瞭解三人,知道三人的表現,本質與馬棟劉慶不同,
這是胸有大志,不會爲區區女色就誤了事業前途和名望,是能成大事的人,是可與之共謀大事的好幫手。
宋江心喜不已,不愧是我最欣賞最依重最重點扶持的統帥型大將,沒讓我失望。
隨即又觀察左右護駕騎劉無忌、楊適二戟將。
這二人是東京城有名的浪蕩花胳膊,本應該是最經不得風流陣仗考驗的,然而,此時面對誘惑也能不爲所動,甚至滿臉的高傲,不在意在那嬌媚媚哭泣正使勁賣弄柔弱可人憐愛的殷氏死活。
宋江知道,非是二人不好這口,而是在京城經歷過紅粉大場面,女色在二人眼裡只是取樂的玩物工具,在這方面很瀟灑....與孫立劉復等又不同,卻也同樣沒讓人失望。
若這對戰場最貼身最要緊的侍衛大將竟是一對王英那樣的貨色,那就不能在身邊信用了。
至於吳用,宋江根本不用觀察。
那就是個只酷愛權謀心術和權勢地位的書生,與常見的熱衷風流爲榮的大宋讀書人不同。
戴宗?
也不用觀察。
此人貪鄙,兇殘......卻講義氣,而且不近女色,似乎有好道慕仙之志,從不沾紅粉濁物。
陳念義等三道士參贊,宋江也不用留意去觀察。
這三人都是看透人間滄桑的“世外高人”,以超然心態隨意玩紅塵戲弄衆生的,心性理智冷酷甚至陰毒兇殘之極,已沒多少人性,誇說是笑看人間風雲的神仙。區區女人哪能左右其心志。
然後是洪教等人。
洪教頭不是什麼好東西,貪財,愛喝酒也愛美色之類的享樂,卻也不會在意眼前這女人,屬於浪蕩江湖的類型,逢場作戲玩玩,不留情,也不會動情,不會讓女人成爲浪蕩天下的負擔。
洪教頭的跟班兄弟踢殺羊張保倒是眼暴貪婪,流露王英那醜態,但戀戀不捨中卻也能放下,和洪教頭類似,卻本是軍.痞,熱衷到處欺負人玩弄人找樂子,玩得是瀟灑自在,不要拖累。
飛天蜈蚣王道人、雙峰鎮三狼道士焦若仙、保正袁愛泉,都頭朱潑天朱元;黃瘟藏強、毒瘟孫樸、機瘟崔臣......
這些人就不堪了,抑制不住地流露着惡道、惡吏、地痞流氓等醜惡本色。
相對比,燕順、韓伯龍,卻是可愛難得,和王英是最親密的兄弟,卻沒有王英那套嗜好。
在場的頭領就這些人,其他的都在城中別處忙着幹活......宋江一掃間就觀察完了衆人,對以後要栽培重用誰,要防範誰,要怎麼耍着當廢物利用盡價值的利用誰......心中進一步有了數。
他也看到衆頭領不少的在疑惑是不是他宋江想納了這女人傳宗接代。
王英更是這麼想的,急了,卻道:“若是哥哥想納了當壓寨夫人,小弟沒說的。”
宋江哪看不透王英這點伎倆,仍不理睬王英,卻對衆頭領笑了:“我宋江雖不是什麼兄弟們那樣能打的,卻也是堂堂好漢,,豈會女色所誤?”
打消了衆人的猜測,樹了把好漢硬漢本色,宋江的臉隨即沉了下來,露出我說了算的權威老大的氣勢,厲聲道:“這女人是個招災惹禍的惡婦。如此蛇蠍心腸的東西,沾上也不怕稀裡糊塗被害死。這種剋夫災星,竟然也有人爭搶?
高廉被剋死,難道還不足爲教訓?
那是堂堂一州之長的高官貴人尚且性命難保,因這賤婦導致的災禍出了趟城就丟了命,死得悽慘。我等是廝殺搏命的強盜,整天遊走在兇險中,怎及得高廉的安全無憂?怎敢把這種婦人留在身邊.......”
宋江怒喝斥責着王英等的不堪,也警醒着飛天蜈蚣王道人、雙峰鎮三狼、東京三瘟等。
但,所謂財迷心竅,嗜色如命......
王英和崔道成、丘小乙,此刻是那X蟲上腦,鬼迷心竅,哪聽得進去。
宋江心中的殺機根本沒消,一見這三人還要爭辯爭搶,頓時大怒,就勢指着三人喝罵道:“你們三個混賬東西無視軍法,做出如此腌臢下賤事,爲個區區女人就不顧兄弟義氣往死裡殺,連我來都勸不住,也不把在場的衆兄弟放在眼裡,喪盡我二龍山好漢的英名,不知羞恥,我前面所說,已經給過你們認錯的機會了,你們卻執迷不悟,絲毫不知悔過,還敢爭執不休,還敢肆意挑釁山規軍法,我二龍山好漢豈能容你等胡來?豈容你等毀掉衆兄弟捨命追求的大業?”
“來呀。把這三個混賬綁了,拉出去立即斬首示衆。”
又對嚇得臉白了的燕順、韓伯龍二人喝道:“你們倆講義氣是好事,卻也得分清是非,該義氣相幫的幫,似這等醜事,你們竟然也只顧義氣,不是真好漢,也該重罰,念你們尚知悔過,還知道敬畏山規軍法,(兄弟義氣拖累)也算情有可原,死罪可免,活罪難饒。
拉下去重打五十軍棍。
打狠點,打痛了,也長長腦子,懂得山寨衆兄弟異姓是一家,不可爲誰就殺別的弟兄。”
王英和崔道成、丘小乙嚇壞了,知道宋江這回是真怒了真起了殺心,決不是說說嚇唬他們。王英本就腿傷瘸了,不得勁,一聽真殺頭就嚇癱在地,只顧求饒。
崔道成、丘小乙則大驚,卻兇惡膽大,豈肯爲什麼軍法山規去死,下意識就想動刀反抗....大不了老子不伺候你二龍山不效忠你宋江了,殺出去另尋地落腳照樣快活去,但隨即就絕望地慢慢放下了刀表示敬畏服從宋江的權威處置,
因爲弓箭手對準了他們,這已經能輕易要他們的命了,還有孫立等衆將正冷眼兇猛地盯着隨時會撲上來收拾......反抗,必死,老實點還可能有命活....
三個要色不要命的傢伙被綁了拉出去,這會兒全嚇癱了,得架着走,都只顧哭嚎求饒命。
王英哭叫:“公明哥哥,小弟是最忠誠你的啊,最無二心......你不要殺我呀。”
崔道成、丘小乙真害怕了,嚎叫着:“大哥(宋江)俺們跟了你多少年了?從鄆城縣你還是押司起就跟着你了,一直忠心耿耿,鞍前馬後,多少次捨生忘死保你救你.......江州那次,要不是俺們兄弟捨命搶你下刑場,你早成刀下鬼了........你怎麼可以爲這點小事就不念情義.......”
他們不懂。越是表明和宋江關係近如此親密,宋江在這當口越是會堅持殺之。
就得要讓衆兄弟們都看看,以宋公明親信心腹的身份犯了法也照樣得遭受無情的山規懲罰。其他和宋江關係沒那麼近沒那麼親的,知道了這個,豈會不敬畏?豈敢還不老實......
宋江是真有了殺心,成心要以這三個總給他丟臉惹麻煩的不堪東西的腦袋立威。
燕順、韓伯龍急了,一頭跪在宋江面前哀求,說知錯了,請再給個機會。情願重責一百軍棍酷刑換取王英狗命。只求別殺了王英,別壞了他們三人當年結拜時的誓言。
蔣門神則爲崔道成二人下跪求情。
他感覺宋江是殺意強烈卻未必真捨得失去這對厲害好狗。應該有機會......如此還顯得義氣。
飛天蜈蚣王道人、雙峰鎮三狼、東京三瘟、張保等平日和崔道成二人以及王英這樣的傢伙的關係也都不錯,有共同愛好的,一丘之貉,此時也爲兩方都求情,也是順便顯示義氣。
一山的兄弟要處斬了,誰不求情,誰就是不義氣,
這是強盜窩的傳統。
所以,陳念義等三道士參贊也不得不求情,引得孫立等大將也站出來求情。
即便如此,宋江也怒氣難消,殺心不改,說:“有山規不遵,有軍法不守,如何能服衆?如何統一軍心征戰天下?我等兄弟如何能在這亂世生存下去.......”
這樣的大道理,都懂。
但求情還得求。儘管不少人心裡根本不在乎那三人生死,甚至巴不得早死。
宋江也在堅持不改。
黑臉沉得能陰出冰來,顯示着正軍法的嚴肅決心。
吳用看戲演得差不多了,這才最後站出來勸宋江道:“哥哥,王英兄弟也就這點嗜好缺點。他對山寨(對你宋江)忠心耿耿,對兄弟們講義氣,打仗英勇敢戰不怕死。
崔道成丘小乙二人是混賬了點,卻也奮勇敢戰,對山寨(對你宋江)也多有功勞,又難得驍勇能打。
依小弟之見,念其是初犯,哥哥就饒他們一次狗命。
再者,此事若傳了出去,讓剛投靠的兄弟知道了也是不美。
咱們兄弟知道是怎麼回事,也就是點女人小事,並非真不義氣真無大志,就怕新兄弟誤會了,難免小視我等。
這事還是就在這悄悄了結了最好,不要殺了兄弟,此事蓋不住,張揚出去。”
宋江給吳用面子。
吳用說的也最有道理。宋江這才順勢下臺階,怒斥三人:“這次看在軍師和衆兄弟義氣的面子上就暫且饒你們一次。若下次再敢犯,定殺你們個數罪並罰,決不輕饒。”
快嚇死了的三混蛋屠刀下死裡逃生,都喜出望外,這下都真怕了宋江,從此真老實了。
宋江隨即宣佈了處置殷氏的決定:“此毒婦導致了柴大官人遭難,罪魁禍首,是柴大官人的仇家,自當交給柴大官人處置以報仇泄恨,方不負我二龍山義氣爲先,替天行道。”
衆頭領都贊公明哥哥英明......
於是,殷氏和她丈夫高廉的腦袋都送了柴進。
二龍山強盜爲柴進報仇雪恥得如此細緻周到用心,落在官府眼裡自然妥妥扣實了柴進是賊寇的帽子。
趙嶽很快知道這些事。
他離開了,卻在高唐留有眼線盯着宋江的舉動,
他摸着下巴,自言自語:“這個小押司越發會玩了,真成熟起來了。看來還是能夠寄託他頂當點大事的.......”
宋江破高唐,大勝滿載而歸。滿山寨具都大喜.......宋江威名悄然更進一步了。
根據那啥守恆定律:有人狂喜,就會有人狂怒。
高俅,就快氣瘋了。
他家族僅有的三個能幹點事的在地方上做州官的族兄弟死得本就剩下高廉一個了。高廉也是三兄弟中最有能力最讓高俅看重的,不象另兩個是隻有點長相和識字的草包,卻也沒了,又是讓二龍山給殺了......此恨怎消?
此仇怎能不報?
不立即報,天下人誰還會把他高太尉放眼裡?
必須滅掉二龍山草寇,
然,這時候還是宋遼激烈衝突對立時期,曹文詔大勝遼國,遼國抗不住了,服軟了,但,以遼國人的野蠻以及向來瞧不起懦弱宋人的優越感,怕是不會善罷干休。
此時,朝廷剛經歷了遼國帶來的大劫,勝了卻還在驚魂未定,這時候,從皇帝到大臣都沒心思也沒能力專門對二龍山怎樣,
高俅明白這個,越發氣恨難消,就把更多的仇恨放到了柴進這。
二龍山有天險之利,不是好剿滅的。
柴進就不同了,滄州土鱉財主而已,敢捋虎鬚?那就得死全家......收拾起來沒困難。
高俅盤算好了立即上奏皇帝趙佶,巧言是非,稱柴進暗中勾結二龍山強盜,顯然有禍亂大宋爲祖上報仇雪恨歹意,甚至未必不是想推翻大宋,奪回江山,重登帝位之用心,陰險之極,藏匿很深,不得不防。朝廷必須高度警惕,重視,必須早早剷除這個隱患......云云。
宋皇最怕的就是有背景有影響力的人物造反篡位。
高俅的上奏正中趙佶的心坎。
趙佶又愛高俅......
朝廷旨意立即下了,令河間府快速捉拿柴進問罪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