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被安寧盯得不自在了,惠嬪訕笑道:“娘娘,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說着,摸了摸自個兒的臉。
安寧更不自在,這幾日逢人便喚她作“娘娘”,到現在她都還未適應,尤其是惠嬪這樣的也對她畢恭畢敬,當真是哪哪都不舒服。
“沒,只是好久沒見到你,想多看幾眼。”安寧說。
“呵,娘娘說笑了。”惠嬪時不時的摸摸那八個月的孕肚,似不經意的提起:“聽聞這幾日莊貴妃經常去長生殿見皇上,回回都吃閉門羹,昨日還在長生殿門口和幾個大臣吵起來了,惹得龍顏大怒,下旨把貴妃禁足了,甚是淒涼。”
聽到莊貴妃,安寧一愣,她倒是好久沒聽到有關莊貴妃的消息了,近來都快忘了有這個人,“好好的怎會跟大臣吵起來?”
“還不是爲了洛太師,這莊貴妃倒算是個孝女,不管洛太師曾經如何對她,她仍不計前嫌,冒着被皇上厭棄的風險,非要去長生殿,希望皇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留洛太師一條命,後來有一次去長生殿,正巧撞上了幾個大臣去長生殿議事,貌似是說了洛太師不好的一些話吧,不知怎地就吵起來了。身爲四妃之首卻言行無狀,難怪皇上會生氣。”
安寧不語,若有所思,“是嗎……”
惠嬪優雅的端起一杯水小小的抿了一口,眼神瞟向安寧,嘴角勾起了一絲淡笑。
果真如惠嬪所說,麟趾宮的的確確沒有從前的風光了,門口除了皇上派來守着的幾個侍衛,裡面根本沒有幾個宮人。
“娘娘,您怎麼到這來了,這地方晦氣,咱還是走吧。”零蘭勸道。
“晦氣?”安寧一笑,“你是不知道這麟趾宮以前是多少人趨之若鶩的地界。”
“那也是以前了啊。”零蘭小聲嘟囔道。
“走吧。”
“娘娘!”
“來者何人?”安寧才走到門口就被侍衛擋住了去路,零蘭不愧爲皇上親自指派的人,這個時候立刻拿出了她的氣場:“放肆,這可是皇上新封的良妃主子,豈是你們可以攔的?”
侍衛一聽,齊刷刷的跪了一地,“原來是良妃娘娘鳳駕,屬下等有眼不識泰山,望娘娘恕罪。”
“無妨,本宮可以進去了吧?”安寧也不是個傻的,既然有身份可以用,爲何不用?
“這……”幾個侍衛互相爲難的對視了一會兒,安寧再發話:“先讓本宮進去,若出了什麼事,自有本宮擔着。”
“可……”還不等領頭的侍衛反對,安寧便領着零蘭直接進去了,這寶良妃是皇上新晉的寵妃,身份貴重又懷有皇嗣,侍衛們是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站在外面傻眼了。
走進麟趾宮,裡面的擺設倒與從前一般無二,只是冷清了不少,想必洛太師囚禁她時,也沒有虧待她。
莊貴妃不同於往日的張揚,倒是少有的不施粉黛,不得不說,莊貴妃的底子還是不錯,皮膚亦沒有絲毫瑕疵。
坐在鏡子前的莊貴妃摸着自己的臉,笑道:“怎麼樣,本宮的寢宮如何呢?寶良妃娘娘。”
最後的“寶良妃”,莊貴妃咬得極重。
“見過貴妃娘娘。”安寧福禮。
“貴妃?你是來諷刺本宮的嗎?”莊貴妃怒道。
“娘娘說是 那便是吧。”
“你!”莊貴妃一下站了起來,“你什麼意思,怎麼,你以爲你現在成了良妃,懷了龍胎便可肆意妄爲了麼,嗯?”
兩人對視着,安寧想起婉妃、綠萼,還有於雁,冷笑道:“所以呢?”
莊貴妃不解:“什麼?”
安寧緩緩往前走了一步,嘴角始終掛着一絲笑,只是詭異得緊,竟叫莊貴妃怕了,“你……想做什麼?”
“貴妃娘娘覺着,臣妾想做什麼?”
那一聲“臣妾”刺痛了莊貴妃的耳膜,不等她發怒,安寧又說道:“貴妃害死了那麼多人,手上不知沾了多少無辜的鮮血,真不知道,每日午夜,您可有夢見過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回來找你?”
莊貴妃先是一怔,很快冷笑道:“我當你過來是有什麼事呢。”她微微仰起頭,眼神中帶着蔑視,嗤之以鼻,“正如你說,本宮害死了那麼多人,倘若每日都要夢見那麼一兩個,哪還會有後來寵冠後宮,風光無限的莊貴妃。”
安寧也不生氣,“是嗎?可惜,都成過去式了。”
“安寧!你少得意了,本宮還是這後宮第一人的時候,你不知道是哪個疙瘩裡卑賤的小宮女,皇上不過是一時被你迷住了雙眼……”莊貴妃說到這時一頓,又笑了,“是啊,皇上只是一時被你蠱惑,他那麼寵我,又怎麼可能喜歡你。”
不知爲何,這一瞬,安寧竟然同情起莊貴妃了,這女人太傻,把自己一顆心全部託付給皇上,卻忘了帝王本無情。
皇上的確很會做戲,當年她以爲皇上心裡總有婉妃一席之地,畢竟婉妃那時真的很受寵,皇上待她也是極好的,可是,婉妃死了,他卻很快把婉妃拋之腦後,再不過問,真真兒是夠無情的。
那麼,她呢?
想起歐陽秋風曾經跟她說過的話,安寧一笑,看向莊貴妃,道:“你以爲,你當真有宮寒嗎?”
莊貴妃神情一滯,嚥了咽口水,嘴脣動了動,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安寧蹙眉,“看來你早就知道了。”
“不,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莊貴妃突然大叫,嚇壞了零蘭,零蘭忙擋在安寧前面,死死盯着莊貴妃,就怕她做出對安寧不利的舉動。
安寧卻是不怕,“這宮裡的人,演技果然都是極好的,你早就知道了,竟然還能一直不動聲色,呵,真是……”安寧此時都不知道是該恨她,還是該同情她了。
莊貴妃緩緩癱在地上,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流淌,“爲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對我,爲什麼,爲什麼……”
“我該問你的,爲什麼要這麼對婉妃還有她腹中的小皇子,你知道自己不能生孕,便要害人性命,也叫旁人生不了嗎?!!”
聽到此處,莊貴妃笑了,擡起頭看着安寧,輕輕說:“本宮是落魄了,但也不是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陷害我的,是,我是恨婉妃,甚至在她懷孕期間多次下手想置她於死地,可她難產跟我有什麼關係!”
安寧眯起雙眼,說:“你到現在還想抵賴?”
“呵,罷了,隨便你怎麼說吧,反正本宮害死了那麼多人,多一個,少一個,都沒什麼區別……”
“那於雁呢?”安寧身子忍不住顫抖,想起於雁,她不禁紅了眼眶,於雁還那麼年輕,她那麼活潑開朗,最後竟然用撞牆瞭解了自己的生命,而這一切,都是眼前的這個女人害的。
“於雁?她是誰?死在本宮手裡的人,本宮是一個也不會忘,不過這人還真沒聽過,可是怎麼這麼耳熟?”莊貴妃若有所思,突然想起什麼,笑道:“原來是那個女官,她可不是本宮害死的,分明是自個兒作死……啊!”
莊貴妃還沒說完,安寧便一個耳光甩了了過去,“她不是你害死的,卻是被你間接害死的,如果不是你,她就不會選擇撞牆自盡!”
“你這個瘋子!”莊貴妃怒急了,邊罵邊向安寧撲過去
零蘭手疾眼快,一掌打在莊貴妃的胸口上,莊貴妃被零蘭打倒,嘴角溢出了血絲,想站起來卻沒有力氣,眼睜睜的看着零蘭護着安寧,離開了麟趾宮。
莊貴妃笑了,笑得悽慘、悲涼,她忽地想起那日荷塘邊,一個男子對她溫柔一笑,用如泉水般清冽,帶着低沉而又具有磁性的聲線,說道:“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姑娘真是人如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