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突然的舉動叫歐陽秋風吃了一驚,景昀先是一愣,隨即淡笑,“起來吧。”
“謝皇上。”
“你如何能識破朕的身份?”景昀問道。他自認自己隱藏的並不算好,但卻不知道安逸是如何識破的。
安逸一笑,看了歐陽秋風一眼,拱手答:“這世間能與歐陽大人私交甚好的,臣以爲除了皇上,不會再有其他人。”歐陽秋風與皇上是摯友的事並不是秘密,而歐陽秋風,作爲一個妙手回春的神醫,性格孤傲也有不少人清楚,今日他沒有聽到景昀跟歐陽秋風說了什麼,但能熟識歐陽秋風又得到歐陽秋風恭敬的,除了皇上,再無他人。
“喲。”歐陽秋風咧嘴笑道:“你小子果然聰明,不愧是一屆狀元,比你那妹妹可強多了。”話音剛落,歐陽秋風便收到了景昀一記陰冷的眼神,歐陽秋風縮了縮脖子,不敢多言。
又或者是不想理重色輕友的景昀。
此時,安逸的心裡翻起了滔天波浪,尤其是在歐陽秋風說安寧壞話時,瞄見景昀不悅的神情,眼中兀地浮現出了幾分焦灼。
景昀找了個椅子坐下去,緩緩倒了杯茶,低沉又略帶磁線的聲音緩緩道:“你來總不會只是問安,可是岳父岳母叫我過去?”
只聽“撲通”一聲,安逸急忙跪了下去,“臣惶恐,皇上這一聲岳父岳母實在太貴重了,家父家母擔當不起。”
“呵,大舅子此話何意?安寧在昨日已與朕結爲夫妻,既拜了天地,便是朕的妻子,這岳父岳母,朕還叫不得了,嗯?”景昀始終噙着笑意,只那陰鷲的眼神,讓人心驚。
此時安逸的後背已溼了大片,想起早前他和爹孃對皇上的不敬,突然感覺自個兒脖子上的腦袋搖搖欲墜,彷彿下一刻便要掉下來。歐陽秋風在一旁看着,無奈的搖搖頭,伴君如伴虎可不是說着玩的,景昀更不是好惹的,見安逸可憐,歐陽秋風正想幫他說幾句話,誰料安逸竟答腔:
“皇上的妻子只有皇后一人才可當得,安寧無才無德,豈敢奢望,臣亦不敢讓皇上喚這一聲大舅子,還望皇上見諒。”
歐陽秋風搖着他手中的摺扇,繼續看熱鬧。
聞言,景昀起身,看着他笑道:“你又怎知,安寧不會是皇后?”
安逸一驚,猛地擡頭,盯着景昀,想從他臉上找出開玩笑的痕跡,哪怕是一點,可是,正如他之前所想,景昀隱藏得太深,他根本看不出什麼。
景昀越過安逸,留下縹緲的聲音,“走吧,可別叫岳父岳母等急了。”
彷彿方纔,他什麼都沒說一樣。
歐陽秋風同情的看了看安逸,好心的給景昀遞了方帕子,安逸看了看他,勉強一笑,“謝謝。”這笑卻是蒼白無力,一如大病初癒的模樣。
安逸和歐陽秋風結伴去大廳,老遠便聽到沈英娘不停的數落景昀,歐陽秋風樂了,在裡面捱罵的可是皇帝哎,這人是吃了什麼膽啊!
安逸急得滿頭大汗,那可是皇上,就娘這個罵法,全家人不跟着死纔怪!
然而,景昀卻不像安逸所想的那般,甚至未曾黑臉,只聽他不停的賠不是,沈英娘說他一句,他就道一句歉,一來二去,竟把沈英孃的氣都順沒了。
都說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歡喜,沈英娘算是明白了,女婿要是都這麼聽話,能不歡喜嘛。
安寧原本也擔心,怕景昀會生氣,可慢慢的,她也不擔心了,只跟着景昀一起道歉,沈英娘縱有千萬怒火,也捨不得發在女兒身上,便很快消了氣。
安正生滿意的看着面前的兩人,本來他還擔心,如今見他們如膠似漆,恩愛得很,便放下了心。
外面,歐陽秋風輕輕的拍了安逸一下,說道:“我還有事,就不進去了,你記得跟皇上說,讓他抓緊點,不然就來不及了。”
安逸自然懂歐陽秋風話裡的意思,點點頭,“我知道。”
“好,那我走了。”
望着歐陽秋風身輕如燕的飛過圍牆,安逸蹙眉,喃喃道:“看來哪天要找個時間讓小二王叫人把這牆再砌高點。”
安寧和景昀新婚燕爾,正是膩歪的好時候,可是條件不給他們溫存的時間,奕親王即將登基,景昀必須回皇城,安寧雖不捨,可也不是個不懂事的,她沒有表現出什麼,心裡卻愈發不捨,倒不是捨不得景昀,畢竟她又不是以後再也見不到他,她只是捨不得這段美好的時光,倘若景昀事成,那他們便又要回到從前的日子,她本不反感見不得光的日子,可這幾天的幸福,竟叫她貪心了不少。
最後,安寧也只是撲到景昀懷裡,讓他注意安全,一定要平安回來。景昀輕輕拍了安寧幾下,像是在安慰,他知道安寧心裡在想些什麼,但現在,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
第二天,安府沸騰了,只因爲剛和他們家二小姐成親的姑爺不見了。
安寧還沒怎麼,沈英娘先哭了,“我早說了,這個人不可靠,你看,這才成親,人就跑路了,我苦命的女兒啊,這以後可怎麼辦啊!”
“娘,您別哭了。”安逸勸道。沈英娘不知道景昀爲什麼不見,他可是清楚得很,何況人家畢竟是皇上,這些個話若是傳到皇上耳朵裡,終歸是不大好的,哪怕從前也沒少說。
“我想休息。”久久未說話的安寧突然說道。
“安寧……”
“娘,我們走吧。”不等沈英娘再說些什麼,安逸便把她拉走了。
房裡終於安靜了,一直在發呆的安寧放聲大哭,他這一走,他們怕是再無可能了,如果要她像以前一樣躲在長生殿,那她寧願再也不回去。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錦鈺跑路的事情很快傳遍了涼城,鎮子上的人還好,畢竟他們都不認識安寧,所以知曉此事,也就是小小的同情了一下,可彌羅村的人卻不樣,典型的嫌事不夠大,這村子裡吧,長舌婦不少,嫉妒安家出了個狀元的也大有人在,當初安寧成親,一開始大家或許是奔着祝福去的,但看到新郎英朗俊美,就是鎮子上也沒有這般極品的,難得的是,即使長得好看,也絲毫不像女人,尤其那通身的氣派,指不定是哪家的大少爺呢。
大家多少有些嫉妒,安家的一雙兒女也忒好命了,最好命的還是沈英娘和安正生,當年安家在村子裡本就富裕,後來安正生死了,安寧被趕出去,安逸又在外面求學,一日三餐連溫飽都是問題,一時間安家淒涼無比,沒想到後來,安正生回來了,安逸也考上了狀元,雖然又被貶回來當縣令,但大小是個官,還把二老接去鎮裡住大房子,就連一直沒回來的安寧也是不回來則已,一回來就找了個好男人嫁了。
當真是氣人!
如今倒好,安寧嫁的人說不定就是哪家的大少爺圖個新鮮,現在玩膩了,就跑了。
然而無論外人如何看笑話,安家人依舊關起門做自己的事,至於他們是個什麼心情,就沒人知道了。
景昀若是知道他這一走鬧出這麼多事,想必也是後悔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