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剛被拉到地圖前面,卻看到秦大總督手指所指的根本不是他剛纔琢磨的藏南,而是新軍的故土——廣州,不過,很快他就從一臉〖興〗奮的從秦鎧手裡接過一紙密令匆匆而去,都沒來得及跟自家上司馬龍告辭。
而馬龍從軍政部抽調了幾名參謀,兩天後就從京師消失了,三天後,內閣〖總〗理李中堂宣佈,爲確保〖中〗國與在華各國的利益有序銜接,由外交部和各國公使協商舊政府各項條約,同時,就條約內不合符國際準則之條款進行重新商定。
事實上,中英外交磋商早一日就已經開始,之所以遲遲不發佈消息,這自然是有李中堂的一點小心思,由於曾紀澤在這件事情上對英國人毫無好感,現在主持談判事務的是外交部的專員伍廷芳和陳季同,對這兩位,雖然他也舉薦了其中的伍廷芳,但是,能不能談好這件事,他可沒有什麼把握,所以琢磨着先談一談,進展順利再宣佈。
結果出乎意料的是,由伍廷芳和陳季同組成的搭檔,第一場對葡萄牙的談判中就鋒芒畢露,對於《中葡里斯本草約》中商定的內容,這兩位把葡萄牙人的小伎倆一一戳穿,同時還當着英國人的面把葡萄牙文的草約和英文草約找來傳譯進行對比,兩份草約存在細節上的不一致,葡萄牙人竟然玩起這種手段,這讓原本準備暗中幫助葡萄牙的英國人大感吃驚,同時對葡萄牙人心生警惕。
當天最灰溜溜的莫過於葡萄牙的全權代表羅沙,他自然是知道這其中隱蔽的貓膩,問題是,這些〖中〗國人怎麼會知道的如此清楚,這讓他完全無法想象,依着在談判現場的情況,對方對於其中的貓膩那是一清二楚。
而且,這兩個〖中〗國人英語十分流暢。完全控制了場面上的交涉,跟英國根本容不得他去做任何解釋,甚至英國領事鮑爾在對方言語的挑撥下也是十分震怒,若非這一次葡萄牙人是他們選來做馬前卒的。估計當時就能翻臉。
更讓英國人和葡萄牙人鬱悶的是談判之後,哪個叫陳季同的〖中〗國官員竟然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短短的一刻鐘內竟然在外交部內聚攏了十幾個來自幾大媒體記者,召開了一場乾脆利落的新聞發佈會,會場裡甚至還有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德國人、法國人。
這種讓英國人丟臉的事情,實在是讓在場的英國領事鮑爾難堪了一回,在狠狠的鄙視了一番葡萄牙人之後。掉頭離開了會場,跑去跟巴夏禮告狀了,雖然這一次葡萄牙人甘心做大英帝國的跑腿活,不過,欺瞞主子的事情,絕對是一個惡劣至極的行徑。
葡萄牙人和赫德簽署的《中葡草約》在這種情況下,顯然已經毫無繼續談判下去的必要,一個缺乏起碼信用的歐洲彈丸小國。顯然毫無可能、也毫無能力來威脅現在對外十分強硬的新政府……看到這結果後,李中堂也是十分愉悅,這一次的外交勝利。可以說,完全是自己舉薦用人的勝利!
談判告一段落的當晚,葡萄牙人羅沙急匆匆趕到英國領事館向巴夏禮解釋,不過,〖中〗國人已經把事情剖析得如此的透徹,以至於巴夏禮都不用看明天出版的中文報紙,也能輕易的想象得出大英帝國的敵人們或許正在舉杯拿英國人乾的蠢事開着玩笑。
他的結論非常明白和乾脆,鑑於葡萄牙人在這件事情上對大英帝國的隱瞞,雖然這草約出賣的是〖中〗國的利益,現在卻讓大英帝國掉了面子。所以,必須對葡萄牙人的愚蠢行爲進行懲罰……而懲罰的內容,就是廢除之前對羅沙的所有承諾,同時,對於赫德在這件事情上的輕率,他也電報給予了嚴厲的斥責。
英國人心急火燎的亡羊補牢。而燒了這把火的陳季同此刻卻是新潮澎湃的來拜訪這件事情的幕後指使者,自然就是秦大總督了。
在回國之前,這位出身馬尾船政的年輕〖中〗國外交官一直在法國從事外交事務,很長時間脫離國內,讓他並未直接感受到〖中〗國發生的巨大變化,而讓感到震驚的消息,自然是四年前來自中法越北戰爭中的結果。
法國報紙長篇累牘報道越北戰爭的殘酷,其中包括不少黑旗軍在抗擊法**隊中採取的激烈的方式,包括斬首等在西方看來十分恐怖的手段,而自鴉片戰爭以來,更爲驚人的轉變是,18世紀歐洲思想家心中的〖中〗國烏托邦被堅船利炮擊得粉碎,對〖中〗國的評價,原來文明燦爛的民族,一變而爲一個“未開化”的蠻族。
陳季同對此自然是感觸最深,每當提到歐洲人對〖中〗國的誤解與偏見時,陳季同都會義憤填膺,不厭其煩地加以反駁,在當年就以法文發表了《〖中〗國人自畫像》、《〖中〗國戲劇》等兩部作品,向歐洲展示了一個充滿文明和茶香的可愛〖中〗國,再版十七次的傲人出版成績,讓他成爲在歐洲頗受追捧的〖中〗國官員,這讓他有更多機會了解歐洲〖民〗主體制之外,更增加了他對祖國的擔憂。
但是,直到滿清政府轟然倒臺,他匆匆回國一探究竟之時,他才赫然發現,國家正發生着驚人的變化,而讓他意外的是,一回到北京,他就意外的收到了素未謀面、同樣是從馬尾船政走出來的秦鎧的舉薦,擔任與列強重新修訂不平等條約的重任。
在法國取得政治和法律學位,讓他對於不平等條約更是萬分憤懣,不過,如何才能讓英國等列強修訂之前的條約,這無疑是一個艱鉅的任務,他拜會了外交部首席大臣曾紀澤和同爲談判專員的伍廷芳,事實上,他們都拿不出什麼十分有效的舉措,據理力爭,可以說是他們唯一的武器。
一切的改變都來自於一封由曾紀澤轉交的私信,這封來自於舉薦自己的軍政部大員秦鎧,信的內容十分簡單,只是向他提出建議,應該充分利用列強之間互不信任的現實,挖掘打擊談判對手的一切方法,秦大總督然後提到,按照外交慣例,有赫德委託金登幹簽署的《中葡里斯本草約》,應該有英文、葡萄牙文三個版本的,而葡萄牙文是歧義很常見的一種文字!
解釋道這裡,陳季同早已明白這位素未謀面的大人物想要說明的內容,他立刻索要了相關的文檔,作爲在歐洲生活了20年,與德意志皇帝弗雷德里希三世、德國首相俾斯麥、法國政治家甘必大都十分熟悉他,對於葡萄牙文、西班牙文也並不陌生,很快他就發現了其中的貓膩,找來傳譯進行確認後,他立刻和伍廷芳商定了談判的策略。
很顯然,今天的做法十分的成功,事後曾紀澤安排的新聞發佈會更是神來之筆,徹底的讓英國人出了回醜……只是,現在細細想來,這一切的推手顯然都與這位秦鎧將軍有着莫大的聯繫,事實上,在法國,他就久聞秦鎧之名。
中法戰爭爆發之初,當法**隊勢如破竹之時,法國的媒體都在鼓吹着徹底擊敗那個遠東愚昧的〖中〗國,而法國人節節勝利和不斷取得的戰果,讓他也是萬分關注,在清軍不斷的敗績中,唯一的亮點自然是秦鎧在順化外的擊潰法軍巡洋艦編隊的勝利。
不過,當時損失三艘小噸位戰艦失利,顯然也沒對擁有二十多艘戰艦的法國遠東艦隊造成傷筋動骨的打擊,但是隨着戰事的推進,這位原本並不屬於一線指揮官的秦將軍在法國報紙上出現的概率越來越多,最終的勝利,也毫不意外的由他取得。
坐在軍政部會客廳的陳季同思緒萬千,眼睛瞟過門外,一羣羣年輕的新軍軍官穿着着完全可以與西方軍隊相媲美的整齊軍服奔來跑去,不時聽到軍官大嗓門的報告聲,他來的不湊巧,接待他的侍衛軍官告訴他,秦大人正在進行軍事會議,所以他在這裡閒坐等候。
等了半個多時辰,這位秦大將軍的會議顯然還沒結束,陳季同站起身來來到門口,卻聽到外面兩個軍官在用福州方言小聲的說話。
“聽說了沒,二鎮已經進入了吉林境內,長春廳、葉赫、雙陽城聞風而降!這仗打的太舒暢了,這回咱們參謀部的作戰計劃可都落了空!”說話的是個廋高個。
“老弟,這其實不能說是二鎮多強,主要是敵人太弱,咱們參謀本部發揮的機會還在後面內,八旗軍那算哪門子的軍隊,整一渣滓集團”另外個白面書生模樣的軍官撇撇嘴,故作神秘的又說道:“我從王參謀那裡聽說……正在進行蒙古庫倫方面的兵棋演練,我想申請去前線歷練歷練!”
在北京城這地方遇到老鄉,多少讓陳季同頗有些感慨,現在新軍體系內大量的軍官都來自於南陽軍事大學,而其中中層軍官,則有大批是來自於馬尾船政,當年與他一起到歐洲遊歷的劉步蟾、林泰曾現在都是北洋水師中的高級將領,而在這裡,他又看到了大批生氣勃勃、來自馬尾船政的學弟,這讓他也是萬分感慨。
沈葆楨大人創辦船政學堂多年之後,這番努力終於到了huā繁葉茂的時候了,作爲第一批從馬尾船政起航的學生,他心中自然是萬分的感慨,想到這裡,他開口用久未使用的鄉音問道:“兩位,不知道秦將軍的軍議要到什麼時候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