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西城外,依克唐阿指揮的八旗軍對已經被轟塌的南城門發起了猛烈的攻擊,陣前,數十個臨陣脫逃軍官、士兵的首級滾了一地,而遠處城樓下更是浮屍遍野,南門的城牆也是崩塌了多處,只是,城樓上那邊已經面目全非的紅色旗幟依然迎風飄揚。
眼看進入撫西城的通道盡在咫尺,自己卻無法前進一步,這種感覺讓依克唐阿極度絕望,在第五批潰敗下來的八旗軍紛亂的逃下來之時,一旁的幕僚和心腹都已經向他哭諫,軍隊的士氣已經極度低落,在這麼下去,收攏兵馬都會變得很困難了。
這讓這位素有東北虎將軍之稱的八旗大員也是萬般無奈,反覆一日的交戰,他依舊無法獲得正面敵軍的確切情報,而整個撫西城內不過兩個營左右的新軍,這正面之敵,最多不應超過500人,自己這近6000大軍的全面圍攻卻收穫這麼個無奈的結果……太不甘心了!
就在他考慮是否發起第六次進攻時,北門傳來的消息讓他大失所望,負責佯攻北門一個應八旗軍竟然遭到對方的逆襲,對方開探查清楚後,主動開門出擊,竟然乾脆利落的把這500多人的一營人馬給吃掉大半!
如此消息一來,原本就低落的士氣再遭打擊,他只得趕快派健銳營翼長永昕領兵去收攏北門潰兵,而下午時分忽然下起來的春雨,讓攻擊變得更加困難,依克唐阿也只得傳令在山崗上暫時駐紮,同時四處派出斥候,試圖尋找新的戰機。
只是,傍晚時分,戰機未曾找到,去下游探查的斥候卻看到了一支新軍船隊在兩艘小火輪的拖帶下沿河而上,而對方也很快發現了撫西城的狀況。迅速派出小船靠上了撫西城東門,這顯然不是什麼好消息。
當晚,依克唐阿在對撫西城進行了一番炮擊後,選擇了在隆隆炮聲掩護下迅速向賀浦河上游的浦西城撤離。而駐守撫西的成剛在一天多的交戰中,也損失了近百兵力,同時還有大批輕重傷員需要緊急安置,城內百姓和麪臨的水患也需要處置,想要追擊根本是有心無力。
不過,派出的斥候卻還是帶來了重要的消息,依克唐阿大軍在撤離後。已經兵分兩路,跟軍方向判斷,應該是一路回盛京、一路去了上游的浦西城。
而這消息通過船隊送到下游遼陽府時,章奎正在全力組織船隊沿着遼河、渾河向上遊進行救災,聽到消息後,依克唐阿的主動進攻也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而成剛成功的防禦了撫西城,這讓他十分滿意。立刻簽署嘉獎令,同時下令暫時停運往撫順的短途煤炭蒸汽火車,改爲迅速向撫西附近運送新兵。
只是。長灘屯正面的水災情況十分的危險,完全沒有正面進兵的可能性,組織向上遊賑災和搶險的隊伍已經出發好幾天了,不斷有災民被送下來,在這天災**面前,人類的力量顯得如此的渺小,即便是他自己,也是心存敬畏。
很快,他做出了最終的決定,迅速向撫西增派軍隊。強化撫西的軍備,確保撫西煤礦的正常運作,同時向渾河上游的惠遠堡、東洲堡、薩爾滸城進行刺探,強化遼陽外圍的軍事防禦,確保遼陽府內的鞍山鐵廠的正常運作。
等遼河水患的電報送到遠在北京秦鎧的手裡時,已經是陽春三月六日。秦鎧看了這份電報後也是有些鬱悶,原本寄希望於盡快完成東北的戰事,北面劉永福的五鎮應該早已發動,不過由於相隔遼闊的東北平原,雖然東北的有線電報線已經鋪設完成,但卻還控制在滿人手裡,只有當地情報司人員傳來一些消息,證實了劉永福部已經取得了階段性勝利。
不過,雖然章奎在盛京的攻勢受阻,但這卻不會影響自己對東北的大戰略,突破承德府後,薛超的第三集團軍已經迅速完成了休整,前鋒十二營、十六營已經越過七老山脈中段,突破了八旗軍在當地佈設的防線,順利的進入了寧城的平原地區。
寧城之守敵在遭到第三軍十二營的輕步兵夜襲後,根本毫無戰意,竟然連夜逃竄到大公府,十二、十六營見機緊追不捨,在大公府南十里地的坤都倫河畔圍殲了這支潰兵,意外的是,潰兵中的一名八旗軍官供訴了一個消息。
東北判斷的重要任務豫親王本格、鄭親王慶至等親貴都雲集在赤峰城,之所以在當地,那是因爲署鑲黃旗蒙古統領的睿親王德長據說在年後就去蒙古各盟調兵了,這位睿親王署理蒙古事務二十餘年,在蒙古人眼裡可是說話極有分量的人物,而且去之前更是放出狂言,要領50萬蒙古騎兵回來恢復大清江山。
電報送來之時,引發了周瑞東和參謀部的軍官的一片熱議,對於蒙古各盟的軍事實力,可以說兩廣的軍官有很大的發言權,現在參謀部就有七八位是參加過外東北戰役的,當時候徵調了額爾古納盟的蒙古騎兵,還是發揮了不小的作用。
不過,參謀部在參考了戶部的資料後,對於這位睿親王的狂言也是判斷各異,有人認爲,根據戶部的資料,現在蒙古登記在冊的尚有121個盟,其中各盟人數多寡不一,人多的有十萬之衆,而人少的,僅有幾百人,而且蒙古人是遷徙遊牧爲主,這位睿親王要把消息傳到各盟,估計沒個一年半載那是辦不到的。
而有人也斷言,雖然這五十萬蒙古鐵騎肯定是吹大牛了,但是要徵調個五六萬蒙古牧民那倒未必不可能,而在赤峰府周圍雖然是山嶺地形,但是向北、向東都是開闊的平原,而且周圍丘陵多是低矮丘陵,便於騎兵出沒。
反倒是第三軍跨越七老山脈後,後勤補給不足的問題將會愈加突出,穩妥的做法是在大公府、大寧城一線構築營地,儲備補給,而盲目的推進,若是真的遭到大股騎兵的攻擊,確實有落敗的可能,所以提議必須向薛超提出警示。
秦鎧看到周瑞東帶來的參謀部報告後,也沒有做任何批示,只是隨口說道:“瑞東,蒙古人……現在可不是五百年前的冷兵器時代,那個橫跨亞歐的蒙古鐵騎時代早已結束,更何況,現在的蒙古除了盛產愚昧的貴族和被奴役的牧民外,根本不可能生產出現代的軍隊,只有掌握先進思想的我們,才能創造出新時代的中**隊……”
“教官,您的意思是……我們繼續增兵東北,爭取儘快光復!”周瑞東立刻明白了秦鎧的意思,這大東北就是新軍操演的天地,也是新軍不可錯失的訓練機會,經歷過真槍實彈的新軍,絕對不是溫室中養出來的其他軍隊能比擬的。
秦鎧點點頭,拿出一本小冊子遞給周瑞東,“瑞東,我們新軍的軍紀、訓練可以說完全超越了舊式軍隊,不過一直來,我都在考慮一個問題,我們的士兵都有保家衛國的理念,都有愛國愛民的傳統,但是,他們還需要一個理想,一個值得我們和他們一生奮鬥的理想……”
剛說到這裡,外面忽然有人笑道,“烈風,我可從未聽你提過這個大理想啊,看來今天是趕對時候啦!”
又有人附和道:“秦烈風治軍果然有名將之風,這些方法和想法都是聞所未聞,看來今天又有機會開開眼界了!”
秦鎧聽到這兩人說話,自然早聽出來的是誰了,若是自己特許,誰又能隨便出入這軍政部呢,把小冊子往周瑞東手裡一塞,忙迎了出去,外面一前一後來的兩人,正是閩浙總督張佩綸和新人外交大臣曾紀澤。
“曾侯、幼樵兄,今天怎麼跑我這清水衙門裡來了,我這裡除了粗茶淡飯,可沒什麼好招待的啊!”秦鎧哈哈大笑這打着招呼,忙把兩人讓進屋內。
張佩綸自是常客,進來還未坐下,就直接說明了來意,“烈風,曾侯的《中國先睡後醒論》已經成稿,他原想在香港報紙上刊發,好讓列強看看我新政府的態度,我卻覺得,應該由《福建新報》來刊發,這可是讓國人警醒的號角啊!”
《中國先睡後醒論》,這是代表中國外交家向西方士人申明中國之和平、獨立、自主友好外交政策的不屈吶喊.,是近代中國外交史上的重要申明,秦鎧自然不會不知道,而在這聲吶喊中,曾紀澤提出了三點即便是後是眼光看來也是十分正確的要求:
一是善處寄居外國之華民,二是申明中國統屬藩國之權,三是重修合約以合堂堂中國之國體。
事實上,對於剛剛成立的新政府而言,這三點無一不是秦鎧心中想要去做的事情,而曾紀澤則在自己的文章中替他說了出來而已,不平等條約讓國土淪陷、關稅旁落,而國勢的衰微,更是讓泱泱中華的國民毫無地位可言。
而且,曾紀澤提出的另外一個觀點,同樣是獨具慧眼的,在一片洋務之聲中,他清醒的看到周圍國勢的變化,他十分清醒的提出先“強兵”後“富國”的觀點,沒有強大的國防,所謂國富只是一頭白白胖胖的肥羊而已!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