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正以待的要塞和城池都未能阻滯新軍的進攻腳步,承德府雖然有高牆厚壁,但是,就地形而言,羣山之中的承德府早個幾百年,或許還是有險可守的要塞,但是,在這個時代,這種山窩式的地形,反倒成爲了城防的一個致命弱點。
這一點,薛超看的很清楚,而駐防承德府的榮祿也不是菜鳥,他也在緊張的調兵構築承德府外地防禦,而其中至關重要的戰略要點,自然是緊靠熱河與城防盡在咫尺的天橋山、武烈嶺,天橋山在承德府東面,也就是座不到300米的小山頭,而武烈嶺則是西面連綿十幾裡的土丘堆,平均山高也在300到800米之間。
28日凌晨,在初春寒冷的夜風中,一支部隊已經趁着月末昏暗的夜色在山嶺間穿行,忽然間,隊伍停頓了下來,嚴格的軍紀使得這支隊伍保持着絕對的靜默,悄悄的隱入周圍的環境之中,哨官和小隊長都貓着腰趁着這會兒工夫清點隊伍和囑咐兩句。
隊伍中間,營千總潘信拿出懷錶看了看,等了等也沒人來報告情況,他招招手,帶着親兵隊立刻加快速度趕到隊伍前面,卻看到作爲營部前鋒的第一哨兩個哨官正拉着四個應招來充當嚮導的山民站在一座斷橋前面探頭探腦。
很顯然,前方的道路出現了狀況,他立刻走到斷橋旁,朝下看了看,這應該是一座山區常見木製橋樑,不過,現在除了靠近河岸還有一小段橋體外。昏暗的月光下僅可見一兩個孤零零的圓木橋墩。
“怎麼回事……附近還有其他木橋嘛?劉山人呢?”劉山是10營的把總,他是斥候哨的軍官,這會兒卻沒看到影子,而這條山溪沖刷而成的河道水流顯然十分湍急。很顯然,初春的融雪讓水量大增,這也可能是木橋斷掉的原因,要重建這麼一座跨度三四十米的木橋,顯然需要一些時間!
那兩個哨官看到潘信問話,立刻刷的行了個軍禮,低沉的生硬報告道:“大人。劉把總在河裡呢!”說道這裡,兩人舉起左手,這兩個傢伙手上赫然拉着一根大拇指粗細的麻繩。
其中一個哨官指指身邊另外一個敦實的方臉山民,“大人,這位老鄉說在往上游走大約4裡地應該有另外一座木橋,不過,那是要翻過前面這座小山才行,這一上一下至少要多走一個多時辰!所以劉把總立刻就幫着繩子下去探河水深淺了!”
潘信撓撓頭。這劉山那是他手下的一個猛將,這貨向來是無所畏懼的,所謂神擋殺神。說的就是劉山這號人,這廝的字典中是中沒有後退、繞道這種單詞的,而且,他也很明白劉山這麼做的原因。
現在已經碰上了一個困難的局面,一個時辰的誤差,絕對是不能被接受的,當然,隊伍之前推進的速度不錯,而且,他也是提早了兩個時辰出發的。所以,向上遊推進過河,那也是可以考慮的做法。
只是,自己作爲下板城方面的前鋒營,除了爭取第一個打響攻略承德府的槍聲外,還需要爲後續兄弟部隊掃清前進道路上的障礙。所以劉山做了他覺得應該做的事情!
“立刻準備搭橋,”潘信立刻沉聲做出了決定,在這昏暗的黑夜裡構築一個足以讓隊伍通過的橋樑,這顯然是極富挑戰性的任務,不過,這可難不倒無所謂能的新軍,命令立刻被傳達下去,而他也站到兩個哨官身後,伸手拉住那緩緩延長的麻繩。
山區的河道湍急,但一般不會很寬,但是,潘信也是懂水性的人,這季節,尤其是山區的河水,可謂是極其的寒冷,這纔是真正致命的問題,稍有不慎,就算是水性再好的人,也不敢輕易嘗試,所以,他拉住繩索的同時,立刻低聲囑咐道:“情況有異常的話,立刻把劉山拉回來!”
好在,一切看起來進展不錯,繩索慢慢延伸出去,最終停了下來,很快,繩索有力的拉動了三下,這是事先約好的暗號,代表抵達對岸,而這根在冰冷山澗裡泅渡構建起來的麻繩,將會成爲構築渡河浮橋的一個基點。
“乾的好!”潘信拉了拉已經固定結實的麻繩,立刻下令迅速利用手頭可以獲得的毛竹、木頭製作木排,很快,以雙層圓木構築的簡易木排被一批批投放到河道上游,迅速在河道之中,沿着早以固定的麻繩迅速集結成一座浮橋的雛形。
而此刻,潘信的眉頭卻越皺越緊,因爲劉山那廝到了對岸後,就再也沒了動靜,堅固的繩索說明應該沒有遭遇敵人之類的意外情況,但是,一個不祥的預感卻讓他十分擔心!
半個時辰後,當浮橋剛剛被幾根纜繩和木樁固定之後,潘信已經迫不及待的帶人跑過河去,在昏暗的夜色中,沿着那根救命的纜繩盡頭,一個人影靠在綁着繩索的一顆大樹上。
“劉山!”“劉大人……”
幾個人衝到那個撲倒在地的人影身前,這個渾身溼漉漉、冰冷漢子毫無動靜,潘信一把抱過自己手下這員副將,忙脫下身上的棉袍把他包裹起來,不過,很顯然,這個個壯實的福建漢子緊閉雙眼、已然毫無動靜。
幾個親兵七手八腳拿過來一瓶禦寒的白酒灌進劉山完全蒼白的嘴裡,不過看起來還是毫無效果,片刻之後,隨軍醫護兵終於上來了,在幾個軍官的催促下,伸手在劉山鼻子下和脖子處仔細探了探,又趴下仔細聽了聽。
片刻後,醫護兵臉帶喜色的輕聲說道:“潘大人,人還有氣,應該是凍僵了,立刻生火,必須讓他立刻恢復體溫!”說到這裡,他立刻在地上攤開了一牀行軍被把劉山裹了起來,而其他幾個一哨的士兵早已堆起了柴火堆,拿出新軍特供的簡易煤油爐準備點火。
“不準點火!”潘信忽然低沉決斷的低吼了一聲,衆人都是一驚,不過立刻也都明白這命令的意圖,走了大半夜,敵人前哨的據點或許就在附近某座山嶺之上,或許敵人構築的陣地就在黑夜籠罩下的某個山頭上,這時候即便是點燃一根火把,在黑夜中幾裡地外也都能看得到。
“劉把總他……”旁邊劉山手下的幾個軍官雖然知道這原因,但卻忍不住還是要爭辯兩句。
“不準點火,違抗命令者軍法處置!”潘信來到劉山的面前,蹲了下來,仔細看了看這張熟悉、蒼白、卻堅毅果敢的面孔,他握住對方冰冷的手掌,用了的捏了捏,然後異常決斷的說道:“劉山若是能表達他的意見,一定會同意我的決定!”
黑暗中,周圍軍官都是默默的起身,逐一過來握了握劉山冰冷的手掌,這也是他們唯一能爲這位戰友做的一點點鼓舞……潘信起身走了兩步,忽然轉身點了幾個親兵,“你們幾個留下,盡全力幫助劉山……不準點火,除非!前面開始交戰的話,這條命令作廢!”
說完這話,他大踏步、義無反顧的快步而去……他身後,湍急河道上搖搖晃晃的浮橋和橋上一個個矯健的身影交織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洪流滾滾向前,這是一羣爲了心中那崇高目標義無反顧的勇士,歷史的潮流,真因爲他們而逐步改變。
28日凌晨時分開始的承德府攻堅戰的第一槍,就是在承德府以東不到4裡地的天橋山下打響了,接敵的是從下板城出發第三集團軍前鋒第10營潘信部,他們行軍到天橋山下大道時,終於發現了八旗軍設立的一處巡查站。
而黑夜中,這處巡查站顯然戒備十分森嚴,外圍是圓木和泥石結構的圍牆,在營房內,有數個四五米高的瞭望臺和射擊位,上面都看得到有值哨士兵在來回走動,而禁閉的巡哨站營房大門內,也看得到影影錯錯的人影,顯然有巡邏的士兵來回走動。
潘信得到前鋒小隊帶來的消息後,立刻趕到就近的一出樹林裡剛剛構築的一個觀測點,東方的天空已經顯露出一絲晨曦影子,他看了看懷錶,已經是凌晨4點了,至多一個小時候,視野觀測的效果將會完全顯露,不過,對於自己,現在時間還是完全充沛的,敵人就在300米外而已。
在獲得情報中根本沒有這處敵營的信息,所以完全無法判斷駐防敵軍的數量,簡單觀測後,他斷定面前的敵人不會超過一個營,而且對方几處瞭望哨上的士兵也是表現各異,只有其中一處在自己觀測的5分鐘內保持着正常的狀態……
一對一,這還拿不下,那可就丟臉到家了!他立刻下達了從營房右側牆壁做率先突破的作戰命令,兩個大隊在夜色中慢慢向遠處黑乎乎的圍牆靠了上去!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