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0日,曾紀澤在臨時設立在東交民巷南面外交部官邸約見了俄國公使博白傅、法國公使瑞恩和英國領事戈維納,就英國、俄國在中國藩屬國朝鮮發生衝突進行了嚴正的外交交涉,由於現在對於朝鮮的處置上,早先李中堂採取的是默認各國列強進入,藉以平衡朝鮮的勢力,避免朝鮮被某個列強吞併的後果。
所以,曾紀澤在此也是依照執行這個外交策略,他強調了兩點,一是,中國作爲朝鮮宗主國的地位不可動搖,朝鮮的外交、政治都將由現任中國內閣來進行協調,二是,朝鮮對各國開放的態度不會改變,通商口岸的貿易,將由中國水師予以保證,各國不得以任何理由出兵干涉朝鮮事務。
這個聲明在一定程度上是符合英國人利益的,英國人在朝鮮的利益主要還是集中在商業貿易上,但是,對於已經佔領巨文島的英國皇家艦隊來說,如此輕易的放手而去,顯然也是不能接受的,所以英國公使立刻提出抗議,拒絕立刻撤出巨文島。
英國領事戈維納在會談中,更是提出了赤果果的威脅,甚至表示巨文島事務處理的結果將會影響在阿姆斯特朗兵工廠建造的“靖遠”巡洋艦的交付。
而俄國公使博白傅更加乾脆的表示,中國內閣不能隨意干涉俄國與朝鮮間的外交協議,甚至蠻橫無理的獅子大開口,要求在朝鮮事務上擁有與中國同樣的權力,獨此,在這件外交事務中擔當小丑角色的法國人開始在旁鼓譟,要求在朝鮮獲得獨立控制的港口,藉口竟然是爲了避免各國發生矛盾!
列強的態度顯然都是毫無通過外交斡旋達成一致的意思,這一點,曾紀澤在約見這些傢伙前早有心理準備,他逐一駁斥了三個強盜的做事邏輯。同時表示,朝鮮事務沒有中國的參與,是不可能獲得解決的。
當天的約見四國都是不歡而散,李中堂獲悉後。立刻通過赫德向英國領事戈維納轉達了他的意見,希望英國能夠在朝鮮問題上作出讓步,不過,即便是赫德答應進行居中斡旋,英國人還是絲毫沒有退出巨文島的意思。
12日,秦鎧拜見了李中堂,提出了軍政部處置巨文島事件的反制措施。雖然依照之前的約定,北洋水師的管轄權已經歸入軍政部,不過,秦鎧在處理水師調動上,還是注意到這位昔日東家的感受,所以還是事先來告知一番。
威海衛,12日下午,軍政部簽發的電報已經送到了水師提督丁汝昌的案頭。不過,這第一次接到軍政部的作戰命令,這位跟隨李中堂近三十年的水師大員多少有些不習慣。畢竟,一直來,北洋水師都是作爲一支獨立的海上力量、只接受李中堂的直接命令。
而這次巡航任務,丁汝昌並未接到李中堂的任何指令,這對於他而言,無疑是一個重大的考驗,遲疑不決之時,他找來劉步蟾和鄧世昌這兩個水師中的中堅人物,在北洋水師中,劉、鄧二人向來是以行事果敢見長。所以他還是要聽聽他們的意見。
看到軍政部的電報後,兩人作出的判斷卻頗有分歧,劉步蟾留洋之時,在英國地中海艦隊旗艦“馬那杜”和“杜裡”號巡洋艦上經歷過三年的學習,深知英國海軍的長處,龐大的艦隊是一個因素。但是擁有這時代最優秀和經驗豐富的海軍軍官和訓練有素的水兵,這纔是英國人目前稱霸海疆的法寶。
而就目前北洋水師三艘新式戰艦,雖然定鎮的強大不容置疑,但是水師士兵和軍官的素質,顯然還無法與擁有三百年海軍強國傳統的英國相比,北洋水師水兵都來源較爲複雜,而且軍官素質不一,丁汝昌任提督後,曾今大力整肅過軍紀,但底層軍官不少來自於淮軍,這軍紀的要求都是參照現在軍紀懈怠的陸師,所以,效果實在差強人意。
而水師洋教習、記名提督琅威理來了之後,這個英國佬在軍紀和訓練上異常嚴格,雖然軍紀、訓練倒是上去了,但是,軍隊中不滿情緒卻高漲,不少人到劉步蟾這裡打小報告,軍中對立情緒甚至都影響到了戰鬥力的發揮……試想,一個團結都無法做到的水師團隊,怎麼會有強大的戰力!
可以說,北洋水師雖然在戰艦上煥然一新,但是現在卻已然存在大量需要改進的問題,這也是劉步蟾擔心的事情,而且,現在國家體制發生大變,軍心頗有動盪,現在出海是沒有問題,但若是真的和英國人、或者俄國人發生衝突,這結果難以預料。
所以,劉步蟾建議派出鎮字級的四艘炮艇跑一趟朝鮮,先試探英國人的底線,同時探查一下俄國太平洋第一艦隊的情況,根據駐紮在朝鮮淮軍總辦袁世凱的電報,俄國人的艦隊十分龐大,恐怕不好對付,等情況搞清楚裡,再考慮後續對策。
鄧世昌雖然沒有明確表示不同意劉步蟾的方案,不過他還是立刻指出了其中的弊端,鎮東、鎮南那四艘炮艇船速慢、裝甲差,派去朝鮮,若是真有事情,反而是首先遭殃,依照目前遠東的局面,定鎮兩艦是異常強悍的存在,即便對手是英國人和俄國人,那也是有着一定優勢的。
而軍政部在判定英國佔領巨文島的原因,已經明確指出了,這是英國爲制衡俄國在遠東擴張,同時確保在朝鮮商業利益的行爲,他基本是認可這個判定的,畢竟英國艦隊自阿斯本艦隊來華之後就在沒有對中國開戰過,即便是在中法之戰期間,也是保持中立的,這說明,軍政部對於英法、英俄矛盾的判斷是有依據的。
所以,這種情況下,唯有展示出北洋水師的真正實力,才能讓英國人在巨文島事件上作出讓步,同時讓俄國人行事時,要三思而後行!否則,若是真的出現衝突中無法控制的情況,反倒是自亂陣腳了。
三人商議了半日,丁汝昌又私下找來英國人琅威理打聽他對戰事的判斷,琅威理自然是極力反對對英國開戰,不過對於例行巡航倒是沒有什麼意見,不過他再三強調,應該極力避免與英國、俄國艦隊開戰,原因只有一個,北洋水師目前對於定鎮兩艦的操控並沒有達到能夠擊敗一支強大艦隊的水準。
13日,李中堂的電報來了,鑑於與英國、俄國的外交磋商毫無進展,必須儘快解決朝鮮的麻煩,他要求北洋水師從威海衛即刻出發,繞行濟州海峽,必須給予英國人一些必要的壓力,同時,向駐紮朝鮮的淮軍運送部分補給,強化對朝鮮的控制。
丁汝昌得到這道命令倒是再無遲疑,立刻下令組成由定遠、鎮遠、濟遠爲核心的巡航艦隊,即可完成彈藥補給和煤炭加倉,14日晨,威海衛港口內,定遠艦粗壯的煙囪冒出了滾滾黑煙,天剛大亮就率先駛出了港口。
懸掛着提督旗的定遠艦在威海衛外的海面上等待艦隊集結之時,瞭望哨意外發現從外海駛來了兩艘小型炮艇,卻也懸掛着水師龍旗,經過旗語辨識後,讓他驚訝的是,來的竟然是南洋水師的兩艘快船“上海號”和“蘇州號”,對方表示是接到軍政部命令趕來會合的。
稍晚時候,兩艘快船進入北洋水師的隊列,這自然是南洋水師的驅逐艦編隊,秦鎧下達北洋水師巡航巨文島的命令後,同時也拍發電報,命令正在上海港驅逐艦編隊趕去會合,趁着這次的機會開展對英國艦隊和俄國艦隊的調查。
在秦鎧看來,和英國人明刀明槍的幹架,這爲時尚早,但是,俄國人和英國人的傀儡炊餅國,顯然都是潛在的敵人,讓水師時時刻刻明白這點,不斷的瞭解對手,無疑是十分有益的事情。
作爲南洋水師單列建制的驅逐艦艦隊指揮官劉鄴此刻正坐在略顯狹窄的“上海號”艦橋內拿着望遠鏡看着不遠處那兩艘體型巨大的戰艦,南洋水師的戰艦,一直來都比北洋要先進,當然,這一切在這兩艘巨無霸出現之後就改變了。
他仔仔細細、幾乎是一寸寸的觀摩者這艘代表這時代歐洲頂尖工藝的鐵甲戰艦,看到心儀之處還不是砸吧砸吧嘴巴,嘀嘀咕咕的和旁邊的軍官議論兩句,真還是不好比較啊!
自己這艘千噸級別的小鋼皮戰艦,設計的初衷就是追求最高的速度,所以裝甲只有可憐的25mm,而鍋爐和蒸汽機佔據了大量的空間。這也造成了驅逐艦上空間狹小、生活環境極其惡劣的現狀。
不過,對於狂熱的海權分子來說,戰艦纔是大愛,至於船上的環境,反正怎麼弄也不會舒服到哪裡去,所以,他根本不在乎!他現在唯一在乎的就是,秦大人特別單列出來的這支驅逐艦艦隊,如何在實戰中發揮出最強大的戰鬥力!
16日凌晨,當巨文島剛剛從黑夜中甦醒之時,駐紮在島上的艦隊指揮官費特羅上校就被瞭望哨軍官驚慌的報告嚇了一大跳,“上校……島外海面上出現一隻數量驚人的艦隊!正向我們快速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