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兩廣總督府發出了緊急徵兵令,從《兩廣巡捕局、消防局後備訓練計劃》建立的預備役部隊中緊急徵召20個營的新軍,在廣州城東的一鎮駐地展開集訓,所有軍官從南洋大學士官學校和指揮學院徵召。
新軍當然不會參加北上的行動,他們將填補粵軍兩個鎮北上後兩廣軍力上的空缺,而提督府同日也向廣西發出的動員令,廣西陸師副提督馮子材部改駐紮桂林府,平樂總兵官呂率轄廣西新編的20營新軍移師防城港駐紮。
而總督府內,趙烈文正在會見當天剛從福州趕來的閩浙總督張佩綸,他簡單的向張佩綸介紹了京師的局面,這局面變化的莫測也讓張佩綸頗爲驚訝,說完之後,趙烈文也拿出了秦鎧那份奏摺的副本。
張佩綸看到這份奏摺的內容後,驚訝程度完全不亞於周馥和薛福成,對於滿漢之爭,早年在京師就名列“清流四諫”之一的人物那會不明白,不過,即便是在朝堂上說話向來毫無顧忌的清流們,也從來沒有人敢把這滿漢的問題拿上臺面。
他看了之後,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秦烈風瘋了,再看看這趙烈文。估計也是瘋的不輕,不過,趙烈文告訴他,秦鎧正在聯絡李中堂,若是事情談成了。這份摺子就會遞上去。
仔細考慮之後,張佩綸也立刻明白了這其中的重點,現在京城的軍事力量都在秦鎧掌握之中,當然,京畿外圍還有一部分八旗禁軍。那是駐防各個隘口、關口的兵馬,不過,現在小皇帝在,那些都不會成爲問題。
而拱衛京師直隸的軍隊,則是直接影響整個事件發展的重要因素,若是李中堂在這件事情完全不同意參與,估計秦鎧只有聯絡翁同龢以朝廷的名義來壓制這位李中堂。當然,這也是李中堂所不願看到的情況。
事實上,這件事情對於李中堂來說,完全是大有好處,所以。雖然這件事情看似極難成事,在現在的局面下,反而又是極有希望,當然,在最後面還有一個障礙,那就是高高在上的小皇帝。不知道秦烈風如何能做到這個……聯想到駐兵京師,他心中一個念頭一閃而過,不過這顯然與他並無任何關係。他早作出了選擇。
“趙先生,這滿漢之分,早就應該革除的弊端”張佩綸到此時早已想明白了,這件事情於國於民都是一件大好事,既然能順勢而爲。沒有理由不去做的。
趙烈文似乎早料到他的回答,拱拱手笑道:“張大人。秦總督還想請您聯絡下張南皮,革除舊弊之後,朝廷的體制看來需要大變革,烈風有意請皇上下旨開新政,還想請你們進京商議此事!”
張佩綸沉思了片刻,立刻應下,這新政的內容,他其實也已經猜測到了一些,7大總督在上海的密約顯然是要體現在新政之中的,至於需要商議的內容,很顯然,現在的局面已經大不一樣,必然會有更多的新政內容……
通州,周馥和薛福也正在反覆斟酌秦鎧的提議,他們顯然無法做出這麼重大的決定,雖然之前李中堂已經給了他們完全的授權,隨後,薛福成留下來繼續和秦鎧商討淮軍體系在未來的定位,而周馥匆匆趕到通州,通過剛剛鋪設完成的電報線往天津衛拍發他們的建議。
當天,李中堂都覆電,將附議秦鎧關於廢除滿漢弊政的奏摺,而且授權周馥、薛福成繼續和秦鎧討論下一步奏請實行新政的具〖體〗內容。
而秦鎧與李中堂達成了在廢除滿族特權方面的意向之後,他立刻從通州拔營進京,而作爲淮軍體系的代表,周馥和薛福成也隨同他一起進京。
1886年1月5日,浩浩蕩蕩威武的粵軍在簇擁這秦鎧從永定門進入了北京城,而爲了確保安全,當天,粵軍一鎮、七鎮的兵馬對皇城大道進行了全面戒嚴,但這也沒有能阻止人山人海看熱鬧的隊伍,人山人海之中,也夾雜這不少目光復雜的旗人,在這場親貴爭奪權力的戰爭中,誰也沒料到,笑道最後的會是這位來自南方的秦總督。
秦鎧的行轅設立在九門提督府,第一個來拜訪的,不出意料,還是當朝帝師翁同龢,已經官復原職的翁老頭現在儼然已經是京城官員之首,周瑞東在北京城嚴查後黨黨羽,早殺的親貴們心驚膽寒了,而現在北京城唯一罩得住的人物,無疑就是這位帝師了,稍微有點眼光的早就想着法子向翁同龢輸誠了!
翁同龢來的目的很明確,秦鎧也非常明白,無外乎肯定就是這滿漢之爭的事情,他需要秦鎧給他一個明確的說法,而秦鎧也需要借用一下他帝師的這塊招牌,所以三兩句客套之後,他也是直入主題。
“翁大人,這滿人的特權,已經是朝政的毒瘤,我看已經到必須處置的地步了!這中樞職權皆有滿人來掌握的局面,必須要改變,否則,這個國家將毫無希望可言!”
“烈風,這件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難度很大啊,你知道這京師有多少滿族官員嘛?禮親王請辭跑去盛京了,這位置倒是空出來了,但是六部、宗人府、內務府、大理寺的滿人高官又該如何來處置?”
翁同龢之前已經從周瑞東那裡聽到了秦鎧的這個論調,今天他只是想要聽聽這後面如何來實施,對於讓那些不管自己有沒有能力,卻一心要坐在中樞的親貴們,他自然毫無好感,事實上,漢人對與這種情況都是深惡痛絕。
秦鎧看了看這老頭,老翁以後世的標準來評價,那絕對是學術人才,做個調研員,發表發表學術文章,而且肯定是磚家叫獸的好料子,讓他來從政,實在是有些難爲了他,而且還是在滿清這個處處皆是權貴把持的朝廷,怪不得最後落得個罷官回鄉的結局。
他神色嚴肅的迴應道“翁大人,朝綱糜爛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不以猛藥來處治,恐怕是迴天無力,這件事情,必須有人去做,我看滿朝上下,唯有我來做這件事情了,或許你會以爲我的手段過於猛烈,那也是不得不爲之,這責任由我一力承擔!”
“秦總督,你準備如何來做呢?”翁同龢已然聽出秦鎧言語中凌厲的殺氣,不禁追問道。
“推行新政,勢在必行,阻礙新政的人,那就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對於敵人,我絲毫不吝惜用上手中的武器!”秦鎧態度異常堅決,忽然又話鋒一轉“翁大人,皇上看起來傷的不輕,新政推行之初,尚需你來呼應一二!”
翁同龢早一日已經獲准進攻覲見了光緒皇帝,好幾個西洋醫生和御醫在乾清宮照顧這位在戰事中受重傷的大清最高統治者,當然,目前只是名義上的,御醫胡珩告訴他,這皇上內腹受傷,而且傷及筋脈,若非幾位西洋醫生,恐怕早就不治了,目前情形也不容樂觀。
現在秦鎧要他在推行新政時互相呼應之意,他也是心知肚明,考慮了一下之後,立刻點頭應下,這件事情於己於國都是有好處的,沒有理由去拒絕。
北京城的內城,一直來就是旗人的居住區,自從在內城帝黨、後黨大打出手之後,旗人紛紛逃離內城外出避禍,等這事情平息了,這不又陸陸續續返回內城,年後短短的幾日間,內城又再次回覆了往日的熱鬧。
牽狗遛鳥,旗人閒漢的悠閒生活又開始了,崇文門北面的四合街,一直是內城最熱鬧的去處,這邊茶莊裡,一早可就坐滿了喝茶等着聽書的旗人,小二被呼來喝去,忙的不亦樂乎,而靠着西邊窗口的位置,一個錦衣大漢正低頭大碗茶,眼光卻不是瞟向門口,顯然是在等人。
門簾一挑,一個身材修長、留着兩撇小鬍子的中年漢子走了進來,掌櫃的看到立刻迎了上來,一臉逢迎的笑道:“二爺,今個怎麼有空來了,小二,快給二爺樓上找個好位置!”
這個被稱呼爲二爺的中年男子也沒理會掌櫃,在茶座裡四處看了看,眼光立刻落在那個錦衣漢子的身上,然後直接走了過去,就在那漢子的旁邊坐下“榮……”
這漢子纔開口,就被那錦衣大漢打斷了“德子,有事說事,我託你打聽的事情,可有結果?”
“打聽到一些消息了,據說這京師有粵軍過萬!”被稱呼爲德子的漢子在這錦衣大漢面前完全沒了進茶館時候的倨傲,而是一副恭順的模樣“還有,隆正三天回府一次,不過都有侍衛護送,暫時聯絡不上,也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想法?”
“宮裡面的太監呢?難道沒熟人出來採辦嘛?就沒個確切的消息?”那錦衣大漢低聲問道,口氣已經透着不耐煩的味道。
“確實沒有,內廷的太監都被大批裁撤了,皇城內都是粵軍的兵馬,根本進不去!”德子一臉懊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