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的慈禧,這段時間可謂是出招凌厲,對於刺殺案中的重重疑點,這個手握天下權柄的女人始終耿耿於懷,抓了鑲藍旗的索額,這只是殺雞儆猴的小把戲,原本指望納同再從索額身上掏出些消息來,不過索額這老東西實在是老了點,抓進刑部大牢還沒用刑呢,這可都進氣少出氣多的……
這讓老女人更爲光火,她偏執的認可納同嚴刑逼供得到的那些毫無根據的消息,從而更加認定自己扶持光緒小皇帝,那絕對是一件養虎爲患的愚蠢行爲……在這件事情上,她早就心生悔意,這讓她這段時間頻頻動作。
貶謫的翁同龢、文廷式兩個光緒的智囊後,她自然還不放心,讓納同仔細瞭解朝堂上的動靜,看看還有那些死硬擁護小皇帝的官員!顯然,她這一手確實重創了之前還挺活躍的地方帝黨官僚,不少搖擺分子已經開始舉棋不定了,而死撐着官員多爲翁同龢爲首的清流。
而文廷式聯絡的步軍前軍統領熊大光自然成爲了慈寧宮的眼中之釘,罷免翁同龢之後,慈禧立刻讓納同去羅織罪名,很顯然,這熊大光雖然對光緒小皇帝頗爲忠心,卻也不是什麼底子乾淨的貨色,這前軍足額5000人的額度,光空餉就吃了700多。
不過,納同私下裡倒是也替這位前軍統領喊過不值,在京師號稱20萬的八旗軍編制中,現在算上老弱病殘能有10萬出頭已經是個奇蹟了,這熊大光才吃了700空餉,在軍中的統領之中也算是乾淨的……不過這個罪名顯然是輕車熟路最好辦的。
接下來,他又羅列了譬如用人不當、操練失責之類的罪名,這多少費了點時間,這才突然行動把熊大光給逮進了刑部大牢。
這兩手組合拳一出,慈禧也是大感放心,現在整個京師的軍隊、內廷侍衛可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當然,小皇帝乾寧宮那邊還有些個侍衛,但也已經是無足輕重了,大局已經被她牢牢掌握。倒也不怕醇親王和光緒小皇帝再折騰出什麼風浪來!
在潘博盛得到熊大光被抓的消息兩個時辰後,這消息也在京師裡傳開了,而文廷式得到消息,竟然是翁同龢那邊傳來的,說起來也是湊巧,侍郎寶廷去刑部想了解下淮軍的事情,他現在可是小皇帝的頭號智囊。所以對局面額外關心。
結果竟然在刑部碰到熟人,當時人家就把這消息給透了,他聽到後也顧不得在瞭解淮軍三營被扣押的兵馬,別轉屁股就直接來找翁同龢,而翁同龢竟然不在家中,而是和文廷式分頭出去串門了,想來是去搞陰謀了。
他當時就急出一身冷汗,太后竟然對京師的禁軍動手了。這舉動顯然預示着太后正式和小皇帝對立了,而且,目前看起來。一旦熊大光被持,貌似自己這邊那可就徹底的陷入了被動,至少他看起來,情況已經到了萬分危急了。
在翁同穌家外面的茶館待了一個多時辰,派去通報的家丁才帶來消息,翁大人回府了,讓他從後門進去……等到了府內,翁同龢聽到這消息後,也是大驚失色,這一支兵馬可是他替光緒潛心準備的。沒想到還沒用上就泡湯了。
稍晚時候,文廷式被叫來了,他倒是帶來了一個算是好消息的消息,他早些候因爲正黃旗兩位內廷侍衛大臣在態度上比較支持小皇帝親政的,所以通過正黃旗的侍衛大臣隆文想要拉攏他的族弟、正黃旗都統隆正。
原本這隆文倒是態度頗爲搖擺,沒想到因爲鑲藍旗旗主索額被拘押後暴亡。倒是大大的促動了這位,他今天偷偷去拜會隆文時,他表示只要有聖旨,就願意依聖旨行事!
按照清朝軍制,京師的兵馬分爲郎衛和兵衛,郎衛指的就是內廷侍衛,而兵衛纔是正兒八經的八旗軍,按照這兵衛的分工,大清歷來就是規定上三旗守衛紫禁城,其他五旗分屬內務府,而轄制這八旗兵馬的就是九門提督英廉。
而這隆正統領的卻正是守衛紫禁城的上三旗兵衛之一正黃旗的八旗兵,雖然這兵衛進不了紫禁城,不過那可是拱衛皇宮的重要軍事力量,若是拉攏到這支兵馬,小皇帝手上可又多一份力量。
而翁同龢正在謀劃的事情進展也是頗爲順利,三人商議了一下,文廷式匆匆出門而去。
刑部大牢的官監內,剛剛被送進來的步軍前軍統領熊大光一臉的死灰,他與文廷式交好,也是聽了文廷式的勸告,所以才一心上了小皇帝的船,原本盤算着這怎麼算都是一步好棋子,假以時日,前途不可限量,誰能料到今日竟然身陷囹圄。
文廷式被罷免之後,他也是立刻警覺了,不過很快文廷式就來找他,更是出示了小皇帝手書的密旨,上面可以蓋着紅彤彤的皇帝私印,當時他還〖興〗奮了一回,若是事情能成,自己那可就是從龍之功啊,那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沒想到的是,事情還沒個着落呢,這邊太后就突然下手把自己給抓了,而自己的安排顯然是完全落了空……想到這裡,他頓感前途一片黑暗,這次說不得就是個滅族的大禍,而自己連個魚死網破的機會都沒有……
“熊統領,有人來探監啦!”外面的監獄鐵門呀呀的打開,遠遠傳來牢頭的喊聲,這讓熊大光心中頓生希望……莫非是皇帝知道自己的境況!只是,片刻之後出現在他視野內的,卻是一個穿戴頗爲暴發戶似的中年人。
牢頭蒙搭並沒有跟過來,太后最近抓人抓的頻繁,沒想到自己生意卻是越來越好,這兩日,那天沒有個百十兩的進賬,今天這熊統領的朋友倒是個有錢的主,一出手就是一百兩銳德銀號的銀票,他自然知趣的遠遠候着,只要犯人不出事,自己這銀子可就拿的順溜。
來人拿着一個食盒,慢悠悠的晃到熊大光的牢前,隔着牢欄杆輕聲的說道:“熊大人,文大人差我來的,他讓我問幾句話?”看到熊大光疑惑的表情,來人在熊大光對面張開手掌,他手心上赫然寫着兩個楷書小字——鳳篁,這是他和文廷式越好的暗號,乃是“奉皇”的諧音,若是差人來辦事,都以此暗號爲憑。
熊大光看了看來人,既然文廷式知曉自己的事情,這倒是真的還有了一線生機,忙裝模作樣接過食盒,邊吃邊交談了幾句,過了一盞茶功夫,來人這才一副擔憂的神情走出了官監,臨走時,又塞給牢頭蒙搭一錠銀子,笑着蒙搭嘴的有些合不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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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日,正是12月21日,臨近年關了,原本這時節各個衙門可都準備在過年的事情,不過今年北京城風聲可不對勁,各個衙門都顯得清清淡淡的,就連往年這季節忙乎着進京送敬儀的官員都似乎消失了。
軍機處的章京們這些日子也無事可做,上面的大佬們都在整天盤算着站隊問題,自然沒人來關心這下面的人做事,衙門口的班頭德英帶着幾個手下半依這軍機處的大門,兩眼無神的張望着外面的青石大街。
德英砸吧砸吧嘴巴,呸的一聲飛出口濃痰遠遠的落在衙門外,看了看手下的幾個兄弟“你們說今年是怎麼啦,往年這時節,咱們可就是開紅利的好日子啦!這倒好,今年竟然鬼影子都沒見幾個來!”
旁邊早有手下應承道:“大哥,還真是哦,這是咋回事呢?”
正巧這會兒裡面轉出來一個軍機處行走的章京,卻是鴻臚寺郎中沈縱,他自然也聽到了這德英的話,原本這些軍機處的衙役也沒什麼身份,就是班頭也不過是個9品的銜,不過這軍機處,就算是個看門的,那也是小小的一霸。
“德英,你就別擔心這開紅利的日子了,我跟你說吧,今年也就是那麼着延後半個月,等年關一過,到時候恐怕你這裡要踩破了門檻!”他笑呵呵的透了點消息。
“沈大人,您可得給我在透露點”德英一聽這好消息,自然有些個迫不及待的問道。
沈縱站定了,笑呵呵的甩了句“德英,這可是剛得到的摺子,南面的三位總督和幾位巡撫都上了摺子,南方造了風災,海船跑不得,所以耽擱了進京的行程!”
聽到這理由,幾個衙役都是嘴巴張的老大,德英眨了眨眼睛,有些離奇的問道:“哇塞,這南方的天氣還真是不尋常,這得要多大的風災……”
剛想着繼續追問幾句,卻聽到手下有人嚷了句“大哥,你看那邊怎麼來了那麼些人!”
德英一臉不屑的表情,自己這幾個弟兄到底是沒見過世面,這京師之地、天子腳下,能有什麼事情,結果一轉頭,他也被路北面轉過來的人流嚇了一跳……
遠遠的那邊,原本是鬼影子都沒一個的地方,現在忽然間冒出來密密麻麻的人頭,這遠遠地看去,竟然有些個人山人海的感覺……德英心中暗叫一聲“我的媽呀,這都鬧的哪一齣!”不過他可不能關門躲起來,想到自己的職責,忙拉上自己手下來到臺階前站定!
等那一大批人轟隆隆的挪動到面前,德英這纔算是放下了一些心思,看來人的模樣,一個個都是士子模樣,這讀書人……那在鬧騰也就那麼回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