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建瑞縣大祿河口沿着太平江向上的船運通道已經被法國人截斷,而馬尾海運公司在最後一次抓緊時間的搶運中還損失了一條商船,是被法國人在太平河上擊沉了。
不過對於周瑞東的沉穩,秦鎧是絕對放心的,那麼長時間的河道暢通,他估計,如果可能的話,周瑞東絕對會把整個馬尾的炮彈、子彈都搬到志靈要塞去!
另外個卻不是什麼好消息,朝廷已經下旨,任命徐延旭爲廣西布政使,統領桂軍入越南參戰,由於越南王再次向宗主國遞交了國書,請求大清出兵越南,加上清流一黨和朝野上下,在秦鎧接二連三的勝利面前感覺頗佳,所以極力督促朝廷出兵,這次清軍進入越南的速度大大的加快了!
目前在越南北寧駐紮了粵軍、桂軍已經達到了一萬五千人的規模,此外還有海軍吳長慶部8000人,在後面的諒山還有駐守的黔軍25000人,桂軍12000人,總人數已經達到驚人的6萬人,這種大好局面在滿朝廷的大佬、清流看來,可都是局面一片大好。
唯一對局面保持着警覺的,似乎只有直隸總督、北洋大臣李中堂,三天前,李中堂奏報朝廷,“越南之事,軍備未整,糧秣尚在廣西,未能運抵前線……”,提出繼續與法國人談判的想法,同時電告前線已經在北寧府駐紮許久的吳長慶部,擇險要而守,堅守勿輕出!
吳長慶是軍中老將,他自然知道,慶字軍雖然是淮軍勁旅,不過這都十年多沒真正的打過仗了,老兵匱乏,新兵則缺乏鍛鍊,到了北寧後,自然是日夜練兵,不敢絲毫大意!
十六營的兵馬在北寧城外依山立寨,據守北寧到河內的大道,每天輪流開拔以鍛鍊新兵,而軍中火器,在向中堂大人請示後,已經運來4000杆英國1871年式馬梯尼後裝槍,替換下原來使用的老式前裝毛瑟槍。
在收到李中堂的將領後,吳長慶立刻召集了軍中將校議事,這淮軍之中,慶字軍也算是軍紀嚴明的一支,點將之後不過片刻,各營千總都已到了議事廳,這站在前面的幾位都是吳長慶自家的子弟和親友出身的軍將,不過站在他身邊的卻是個二十出頭、目光炯炯的年輕人。
看到自己子弟兵的矯健,吳長慶老臉也頗爲欣慰,拿出公文交給一旁的年輕人,“慰庭,這是中堂大人傳來的將領,你來宣讀一下!”
“是!”一旁的年輕人大步走到案前,拿起文書大聲朗讀起來,這是從廣西送來的電報,內容不多,概括起來也就兩層意思,一是擇險而守,二就是勿損實力!
等他讀完了,吳長慶點點頭,看了看下面的軍將們,然後大聲說道:“中堂大人既然急令我等據險而守,可見這越南局勢危險,諸位有何建議,現在可以提出來!”
眼光掃過,這些軍將都是鴉雀無聲,這讓吳長慶暗自搖搖頭,自己吳家的子弟,雖然也算是軍中悍將,但是卻少有善謀之輩,眼光轉過,又看到了那個年輕人,他笑了笑,指指年輕人,“袁世凱,還是你來說說吧!”
“是!”袁世凱大聲應道,卻也是威勢逼人,他來到牆壁前面,掛着一張越北的地圖,指着地圖上說道:“諸位大人,這越北最大的屏障就是河道,這紅河、求江、太平江幾條大河縱橫交割,而河內城防低矮,多次遭到法國人拆除,實在是無險可守!倒是山西城,是這紅河上的要衝,這邊由福建布政使秦鎧的護國軍駐守,他們招安了本地黑旗軍,依據上次戰鬥判斷,頗有戰力,可以引以爲援!”
說道這裡,下邊已經有軍將發話,這是吳長慶的侄子吳東,現在也是軍中參將,獨領四營兵馬,對於這位袁慰庭一來就受到叔叔的重用,擔任慶字軍中重要職務——營務處會辦,多少有些嫉妒之意,這可是慶字軍直屬吳長慶管轄的重要職務。
“袁會辦,你這未免高估了那秦鎧的護國軍了吧!據我所知,越南護國軍不過成軍數月,那會有什麼戰力,上回的大捷,我就琢磨着是不是法國人不當心在紅河裡翻了船,才讓他們撿了大便宜……”
“吳東,盡是胡扯,這被招安駐紮在山西的黑旗軍和駐紮在福安的護國軍,我都差遣斥候去看過了,非但武器精良,而且都是精銳、善戰的士兵,以後這話勿要隨便說,這秦大人也算是與我們淮軍有些淵源的!”袁世凱還沒開口回答,吳長慶已經把自己侄子喝退了。
袁世凱拱拱手,繼續指着地圖,“我以爲,此番若是要放手越北,這河內、山西兩城是必守之地,山西可以暫時放過,交由護國軍防禦,同時要求他們必要時協助防守河內,而河內城,城防破敗,而我們北寧與之相隔一河,所以必須在紅河狹窄處造浮橋聯通,駐兵河北,北寧城內可有桂軍、粵軍15000,我以爲當命令他們移師河內,修築工事禦敵,而我大軍駐紮在紅河以北,進退可據!”
下面的軍官雖然對於這位最近在軍中官職躥升迅速的袁會辦並不認可,不過此時聽他把計劃一一道來,確實是考慮周全,佈置詳細,把李中堂大人關照的兩點都是考慮得妥妥帖帖的,卻也不得不心中佩服。
而且依據這個計劃,慶字軍可以據守紅河以北的要點,即便是戰事不利,那也完全是有足夠的退路,袁世凱又提出在紅河岸上徵發河內勞力,修建炮臺數座,只需數門重炮,就能輕鬆控制紅河,防止法國人從海防方向順河道來攻!
吳長慶聽了計劃後,也是頻頻點頭,這比他原來的計劃更爲激進,卻是卻更爲穩妥,他原本計劃實在北寧到福安一線構築防禦工事,因爲河內多次爲法國人佔領,多處的城牆都被徹底拆毀過,而且在城內還有法國人租界,實在是不利於防守。
現在袁世凱的計劃顯然是考慮過這些因素,在河內、山西、府裡三地都派駐軍隊駐防,而慶字軍居中策應,進可攻退可守。
吳長慶皺了皺眉頭,想起一事來,袁世凱想在河道之旁架設火炮確實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不過這臨時哪裡去徵發民夫,若是催促越南官員去辦此事,估計這個炮臺每個三四個月都成不了型,看來只能退而求其次……
“慰亭,這計劃頗爲周詳,很好很好,只是這紅河邊的防線,我建議是後撤兩裡,防止被法國人火炮所及,又能逆襲渡河之法軍,這沿河造炮臺之法雖好,但是一時間難以徵發民夫,恐怕無法及時實施!”
袁世凱自然明白吳長慶的意思,這淮軍高薪養兵,可惜是十幾年下來,養出了一羣老爺兵,這戰場上工事之類的活,沒有民夫那可就根本幹不了,不過若是這紅河上炮臺造不成,法國人的整齊戰艦長驅直入,沿着紅河殺過來,以慶字軍的新式步槍尚無法抵抗,何況那些裝備落伍的桂軍、粵軍、黔軍……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想了想當機立斷的說道:“大人,這炮臺我看是非造不可,我請兵一營督造炮臺,否則法國人的大炮之下,恐怕這山西城外的險要皆無法防守!!”
吳長慶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點頭應下,撥了右營500人,交由袁世凱前去修造炮臺。
孤拔佔領海防後,首先是嚴密探查阿塔朗特號、杜居土路因號、偵察號三艘戰艦的下落,最終還是確認了第一艦隊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失蹤了,難道碰到暴風雨了……不過他立刻考慮到,這估計還是與那個一直來讓他心存陰影的清國戰艦有關!
交趾支那遠東海軍駐紮在海防城,他在等候着天津衛的消息,結果等來的卻是第一分艦隊全滅的壞消息!由於前後8艘巡洋艦被擊沉,這對孤拔造成了不小的壓力,他立刻命令法國東京艦隊南下,同時向法國海軍部提出繼續增兵遠東的計劃。
由於對南洋水師的忌憚,他把戰艦分爲三個小隊,輪流在海防周圍的海域巡視,在這當中,卻意外獲得了一個消息,在攻陷海防後,還有一些掛着奇怪旗幟的貨船往來於太平河上,向上遊運送貨物。
但是派出戰艦去搜尋時,卻始終未曾捕獲這些商船,最後還是在攻略海防周圍府縣時,意外的截獲了一艘傳言中的貨船,在交戰中,對方顯示出了非常頑強的意志,從被擊沉後從打撈上來的零星物品,確認太平河上游應該有一支清國軍隊駐防。
不過對於這一點,孤拔卻意外的放棄了線索,畢竟陸地上的事情,現在盧眉總督暫時委派給了李維業上校去處理的,他目前最重要的是確保海防的物資供應,後續想越北內陸進攻,將需要消耗大批軍資。
在經過近十天的物資和士兵的運輸後,一支由上校李維業指揮的1000名精銳法國海軍陸戰隊完成的集結,其中包括兩個連的阿爾及利亞黑人士兵,另外從南越抽調了5個越南土著超過500人協助進攻。
孤拔中將對於李維業上校並不熟悉,這是一個看似頗有熱情的法國男人,身上彷彿整天都有使不完的勁,據說是剛從突尼斯調來的海軍陸戰隊指揮官,在對突尼斯殖民戰爭中頗有建樹,雙方在進行簡單交接後,李維業正式接管了海防的事務。
9月25日,在天津衛的法國公使脫利古秘密緻電海防的孤拔,據可靠消息,清國北京政府已經確認不願意向法蘭西轉讓越南的宗主國權力並賠款,建議孤拔立刻採取他認爲合適的軍事行動,來促使清國重新回到談判桌上來!
隸屬法國海軍的八艘蒸汽炮艇和七艘整齊運兵船的指揮權立刻被移交給了陸戰隊司令李維業,而交趾支那總督盧眉也在接到脫利古的電報後,立刻致電李維業,授權他執行任何有助於擴張法蘭西在交趾支那控制權的軍事行動。
李維業是總督盧眉眼前的紅人,不過不得不說的是,這位現年54歲才做到上校的職位的法國軍人,畢業於法國著名法國皇帝親自創辦的佈雷斯特海軍學院,不過卻非軍校的高材生,從1845年升任准尉後,一步一個腳印,花了整整26年時間,才憑藉這資歷爬升了6個軍階,到了目前的上校職務。
但是這若憑這點就想像這位海軍陸戰隊司令爲一名低iq軍官,那就多少有些武斷了,恰恰相反的是,這位經過良好教育的海軍軍官,雖然在軍事生涯雖然並不出色,卻在文學創作方面獲得了不少成績。
他出版過詩集、小說,還上演過劇本,在巴黎的文藝界有一定的影響。也許正是因爲他的學識淵博,交趾支那總督盧眉對他的評價非常的不錯,李維業爲人熱情,很快就獲得了聰明、謹慎和穩重的評價……只是,很快總督大人才知道這三個評價一個也不符合實際!
此時海防港口內,法國交趾支那遠東的主力都雲集在此,與李維業分頭行動後,由於海防暴亂之後,當地存放的物資被消耗一空,所以孤拔的第一要務就是從自貢方向繼續向海防增兵和確保軍用物資的充足供應。
幾家法國商船都被徵調用於這次的戰爭運輸,在自貢到海防的航線上進行着不間斷的運輸,而爲從自貢運輸補給的商船提供護航則成爲了重要任務之一。
爲了確保適當時機能對大清國發起必要的進攻,他同時又派出了以絕對主力的拉加利桑尼亞號鐵甲戰艦爲首,6000噸的一等巡洋艦都威爾號輔助,非常先進的費勒斯號、雷諾堡號高速巡洋艦組成的特遣艦隊向北沿着海岸線偵查。
一切看起來都是有條不紊的進行中,而李維業率領的大軍,在8艘蒸汽小炮艇的支援下,沿着太平河迅速向上遊推進,行軍的第二天,就已經接觸到駐紮在太平府的越南軍隊,結果卻是讓完全在李維業的預料之中,在第一門大炮響起來之後,城樓上的越南士兵迅速的崩潰了,法國人以一名土著士兵不當心崴了腳的損失完成了對太平河上重要城市的佔領。
南中國海,深秋的大海上此時卻是狂風大作,在雲層的閃電照亮天地的一瞬間,一艘巨大的戰艦在狂風暴雨中劈波斬浪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