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體現遠嘉進軍能源領域的意志,一家註冊資本爲三十八億港幣,名爲港島荔灣能源集團的企業已經正式掛牌,屯門近岸天然氣發電站項目就是新集團對港島民衆的親切問候。
三人說話間一陣嘈雜的喧譁聲從公路方向傳了過來,李紅衛轉頭看去,兩個身着米色西裝的青年男子和兩個協調壓路機與推土剷車的現場工程師走了過來。
“怎麼回事?”
李紅衛問道。
“李工,這裡有兩個外國人干擾作業現場。”
“你們是誰?做什麼的?”
李紅衛一邊問話,一邊隱蔽的單手作手勢,呼叫遠嘉的安保人員。
由於從事行業較爲特殊的緣故,遠嘉管理層從中層起始,就開始定期接受遠嘉安保部門的培訓,一些簡單的溝通手勢都是遠嘉管理層必備的技能。
不過港島地區在遠嘉安保部門施工安全係數的內部評級中,屬於非常安全的綠區,因此工地現場只配屬了四名安保體系的員工,只能遇事呼叫而不能向高危區域一般防患於未然。
當然,在遠嘉安保體系的評價中,施工係數港島地區是非常安全的綠色,而反諜係數港島區域卻是非常危險的橙色,僅次於最危險的紅色。
天然氣發電船配屬的這四名安保人員,其主業與其說是安全保衛還不如說是專業反諜。
理查德剛想說點什麼,被維克托一把拉住,扯在身後。
“你好,我們是中國人,在港島從事能源領域的工作,從橫幅上了解到貴方這個移動發電站十分的新穎,見獵心喜就過來看看。”
“剛纔那個小夥可不是這麼說,問啥啥不說滿嘴的外語。”
一隻長得很普通以至於沒有名字的土木工程師小聲嘀咕了一句。
剛開始,發覺本行業出了個“怪物”的維克托沒好意思自己下車,怕看到面熟的打探不出來什麼,然後剛剛回港的理查德自告奮勇去探聽消息。
九十年代初的港島語言環境,都以講英語爲榮,粵語次之,說普通話會被嚴重鄙視,加之理查德剛剛從海外歸來,思維還是夾生的呢,面對那隻無名普通工程師滿含着共和國各地方言精粹的問話根本沒搞清楚對方再說啥。
兩方面的人舞舞咋咋的比劃了半天,按捺不住的維克托決定下車親自上場。
“鱉和喔學畫,和泥學畫藍瘦帶都香菇,去吻俺燜令道。”
另一隻因爲長得很醜而沒有名字的普通工程師一看對方的人數都快成團伙了,生怕自己被突然發了盒飯再也上不了場,機智的決定把這事兒上報。
“原來會說中文啊?”
李紅衛聽維克托說完來意,撩了一眼維克托手腕上的勞力士水鬼,又轉頭看了看停在公路旁的勞斯萊斯,琢磨着眼前兩個青年人的身份。
“你們~,難道,是怡和集團旗下的企業!”
雖然說得是疑問句,但語氣卻是肯定的口氣。
併購港燈談判的過程中,雙方的重大分歧之一,就是把港燈的戰略方向從電力能源營運商向電力設備生產商調整,維克托自然瞭解如果新怡和主導了港燈,將來會打算幹什麼。
看看工地的現場,施工人員來自大陸,建造的又是移動式發電船,雖然港府那邊暫時還沒傳出怡和申請電力營運執照的消息,但執照這事兒對於怡和來說完全成不了阻礙。
船舶發電不佔土地,天然氣發電不污染環境,調峰電站也好環保電站也好,維克托自己隨便深入的想一想就找出了一大堆可以推動港府發下第三張電力執照的理由。
更何況環繞着維多利亞灣的近岸,少說有一半地標性質的大樓都是怡和旗下的物業,怕是拿到港島第三張電力執照的第一天,港燈的用戶就得跑掉三分之一。
想到這裡維克托簡直心急如焚,不過自己的猜想還沒得到李紅衛的確認,抱着微弱的希望,維克托眼巴巴的看着李紅衛,希望其能給出否定的答案。
“開豪車的就是不一樣,你的消息很靈光啊,港島荔灣能源集團,上週才掛牌的新企業。”
李紅衛頗爲自豪的介紹着自家企業。
“能源集團?”
理查德複述了一句李紅衛的話,覺得這家集團的心好像有點大。
“港島供電執照只有兩張,貴司建了這船也不能進入到港島的電力市場吧?”
理查德又追問了一句。
“中華燃氣應該聽說過吧,注意看這幾天的新聞,荔灣能源的主營業務是天然氣的開採與運輸,發電只是附屬用來給自己的物業供電,關電力執照什麼事?”
既然樑遠放棄了港燈,中華燃氣就成了荔灣能源借殼上市的首選,相比飛速發展的港島電力市場,港島燃氣業務至少要弱上一個等級,前景有限時中華燃氣的大股東對來自怡和的橄欖枝自然就不會挑食。
李紅衛來港島之前,已經從集團的高級簡報裡得知控股中華燃氣的幾個大股東,已經簽署了置換荔灣能源和中華燃氣股份的協議,不過由於新公司註冊資金的規模巨大,荔灣能源的企業手續還沒徹底辦完,目前暫時壓着消息沒對外界宣佈而已。
聽了李紅衛的話,維克托張了張嘴忽然覺得無言以對,人家大樓自己建電廠給自己供電,除了感嘆有錢任性之外,哪個國家的法律都說不出不是來。
這年頭大劉的科幻鉅作三體還未誕生,降維打擊這個概念還不爲人所知,好比大潤發死於互聯網,柯達膠捲死於數碼相機,造手機的諾基亞被編軟件的蘋果乾翻在地,沒誰規定能致自己於死地的競爭對手一定會誕生於本行業。
“你們~~。”
考慮到形象和風度,理查德把吃飽了撐得這個下半句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李紅衛雖然沒聽全理查德的吐槽,不過那截咽回去,沒說出口的意思卻感覺到了。
李紅衛第一次到港島肯定沒個人老冤家啥的,所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眼前一個青年看起來頗有些氣急敗壞,估計就是利益相關了。
能開勞斯萊斯家裡肯定不差錢,和電廠業務利益相關,還是華夏面孔,李紅衛隨便用了一下排除法就大致圈定了身前兩人的身份。
“兩位,家裡和港燈有業務聯繫?”
聽李紅衛直白的問出來,維克托知道自己弟弟的神態入了對方的眼,略微想了想,爽快的點頭承認。
“都是華人資本,在海外,我們應該聯合纔對。”
從李紅衛的口中得知中華燃氣大變在即,維克托意識到眼前這位工程師的職位很可能不一般,於是看似不着邊際的試探了一句。
“這地,可不是海外!”
李紅衛用力的跺了跺腳。
維克托猛的意識到,雖然企業都不差錢,但彼此員工的世界觀好像有點不一樣。
雖然樑遠從未在集團內開展過愛國主義教育,不過在樑遠給遠嘉企業文化發展方向定下的框架中,到有幾條核心顯得特別有趣。
樑遠規定,和遠嘉基層交流時只談錢,明碼實價的工作要求,明碼實價的薪資體系,沒有什麼薪金保密,交流一句搞不好就被人道毀滅似的。
每個項目組裡掛着的那個研發進度電子看板,基本把各人的功績顯示得一目瞭然,誰不服誰就上,完全用不着搞什麼工資保密。
和遠嘉中層交流時,錢的問題差不多基本解決掉了,職業晉升纔是重點,和遠嘉的準高層交流,則是更進一步的人生規劃,只有遠嘉大會議成員之間才能談理想才能談未來。
用樑遠的話形容,雖然理想是個好東西,但我們絕不能強迫別人爲自己的理想買單。
人如企業,企業如人,樑遠身上源自後世共和國國力飈升後的那種捨我其誰的氣質,在這個時代裡簡直比火炬還耀眼。
樑式雞血往往是很簡單的我覺得我們肯定能行,然後,短時間裡就真幹出了驚天成就,這事兒薰陶得多了凝聚力自然就爆表了。
完全不用樑遠用嘴巴強調什麼愛國主義,凝聚力爆炸的移情作用之下,作爲共和國土生土長的遠嘉員工,三觀簡直正得可怕。
李紅衛很清楚的記得,自己臨行時問王欣港島這邊的談判怎麼樣了,王欣似笑非笑的說源自兩個小公主消息:談判翻車了,友誼的小手收回了。
既然友誼的小手已經收回了,李紅衛也就不太在意兩個青年人甚至是港燈的態度。
“不要誤會,我再強調一遍,屯門移動電站真和港島的電力市場沒什麼關係,興建這個電站主要是爲了驗證一些技術和理論上的東西。”
世界最悲催的事情莫過於你一本正經的使出洪荒之力和選定的對手競爭,然後對手根本就沒看到過你,甚至只是打了個噴嚏,你就飛去了天涯海角。
雖然李紅衛的話聽起來還能正常,但暗地裡的意思就是你們真是自作多情了,還提什麼競爭,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