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50年代以來最大規模的中俄合作就這樣展開了。爲了讓俄羅斯政府中那些新西方的新貴們在西方國家面前能夠有所交代,中俄雙方採取一種心照不宣的民間驅動的方式,把絕大多數的合作都交給了民間機構去完成。
數以百計的中國商人投入了這場轟轟烈烈的跨國貿易,他們用中國積壓的輕工業品和農產品,從俄羅斯企業那裡換來各種重工業產品,然後再把這些重工業產品轉賣給國內的企業,從中獲取超額利潤。當時的中國剛剛從經濟低迷中走出來,固定資產投資迅速增長,對於原材料和機器設備都有非常大的需求。
還有一些商人則看得更遠,他們組成財團,到俄羅斯去投資各種自然資源,包括石油、天然氣、煤炭、鐵礦和森林等。林振華請吳榮祥帶人去採伐的那3000平方公里森林,就是他和另外幾十位企業主聯合投資買斷的。那些木材運回國內之後,能夠加工成傢俱、地板以及其他建築板材,正好迎合了中國家庭大規模喬遷新居後裝修和更換傢俱的需要。林振華知道,國內木材市場的繁榮至少還能持續20年以上,誰手上掌握了森林資源,未來可就是財源滾滾的。
還有一些交易則是必須在官方層面上完成的,那就是軍事裝備方面的交易。由於受到海灣戰爭的刺激,中**方迫切希望獲得高新技術裝備。俄羅斯方面爲了擺脫經濟上的困境,也顧不上考慮諸如“遠交近攻”之類的顧忌,向中國提供了包括驅逐艦、常規潛艇、高速反艦導彈、重型殲擊機等在內的一大批裝備。從中國來的這些訂單也讓斷糧多日的許多俄羅斯軍工企業重新燃起了炊煙。
林振華是中俄合作的積極倡導者,他的漢華重工,自然也成爲在這項合作中得益最多的民間企業。
在這項合作中,漢華重工獲得了上百名俄羅斯的技術專家,以及幾百名高級技工,這些人才被分配到化工設備、機牀、汽輪機、製冷設備等各個項目中,使各個項目的技術水平又上了一個新的臺階。
由於有來自於俄羅斯的專家參與,漢華技術情報研究所對於俄羅斯資料的分析也深化了許多。在原來,中國的研究人員們由於不瞭解俄羅斯方面的研究思路,看這些資料只能是一知半解。等到俄羅斯專家來了之後,給大家講解了前因後果,許多困擾中國研究人員多時的難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從俄羅斯弄來的設備也不少,極大地充實了漢華重工的各個生產部門。這些設備如果要在市場上購置,起碼得三五億元人民幣的資金。而林振華把它們從俄羅斯收購過來,也就花了不到十分之一的代價。在這些設備中,還有相當一部分是安雁、熊立軍他們用積壓的家電換來的。
除了人才和設備之外,林振華還從俄羅斯的一些大型工廠中淘到了一些非常珍貴的東西,那就是數千噸存放了多年的鍛件和鑄鐵件。可別小看這些傻大黑粗的鐵塊,它們在工業生產中可是無價之寶。
要明白這個問題,就要先從材料的殘餘應力說起。
鋼鐵在鍛造或者鑄造成型的時候,材料內部會產生出大量的殘餘應力。這就好比把一張堅韌的紙揉成一團,它會有一個自然舒張開的力量,看似平靜的鋼鐵鑄鍛件內部,也有無數這種等待舒張釋放出來的力量,也就是殘餘應力。這種殘餘應力的存在,會對材料的性能產生不利的影響,例如使加工好的零件發生變形、降低構件的強度、降低疲勞極限等等。
爲了消除殘餘應力的影響,人們研究出了許多方法,包括對材料進行淬火、回火等熱處理,或者進行一些機械處理等。在所有各種方法中,效果最好的是自然時效處理,也就是把鍛件或者鑄件堆放在自然環境下,甚至讓其經受日曬雨淋,使殘餘應力自然地消失掉。爲了最大限度地消除應力,有些材料甚至要堆放十幾年或者幾十年的時間。
漢華旗下的機牀公司要生產出高精度的機牀,遇到的一隻攔路虎就是機牀底座的殘餘應力消除問題。機牀底座一般都是大塊的鑄鐵件,如果鑄造之後不能消除掉殘餘應力,未來在使用的過程中,應力逐漸釋放出來,就有可能導致機牀底座發生變形,從而影響到整臺機牀的精度。此外,機牀在進行機加工的過程中,會產生很強的振動,如果底座有較強的殘餘應力,也會在這種振動下加速疲勞,出現斷裂等損壞。
國際上一些大型的機牀廠都有這樣的傳統,就是提前鑄造好一些機牀底座,然後堆放在倉庫裡慢慢地消除掉殘餘應力,過上十年或者二十年,再把這些底座拿出來生產機牀。這種行爲,有點像酒廠在酒窯裡存酒。一座歷史悠久的酒窯對於一個酒廠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同樣,一批存放多年的機牀底座對於一家機牀廠來說,也是彌足珍貴的。
林振華和馬勝凡都是搞機械的,自然知道自然時效這回事。岑右軍雖然過去不懂,但當上了機牀公司的總經理,慢慢也就學到這些知識了。爲了機牀公司的可持續發展,林振華下令鑄造了一批機牀底座,存放在一個專門的倉庫裡,準備讓它們沉睡上二十年。但這種舉措只是爲未來預做的安排,機牀公司眼下就要出產品,底座的問題就很難解決了。
在這個世界上,用錢幾乎能夠買到一切東西,但就是無法買到時間。過去沒有做足積累,如今纔開始做,頗有些遠水解不了近渴的意思了。
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林振華在俄羅斯的一些機牀廠裡發現了大批珍貴的機牀底座以及軸類零件的半成品。這些半成品都是已經堆放了幾十年的,只等着要生產新機牀的時候,就拿出來進行再加工。隨着工廠的破敗,這些半成品也就失去了繼續保存的意義,林振華幾乎是以買廢鐵的價格,就把它們買到了手裡,然後不遠萬里地運回了漢華重工。
“這都是好東西啊!老毛子搞工業,還是比咱們有經驗啊。”在這些鍛件和鑄件運到魯中機牀廠的時候,馬勝凡圍着它們看了又看,嘖嘖連聲地稱讚着。在每一個鑄鍛件上面,都用紅漆標着生產日期,放眼一看,大多數都是有着十幾年以上歷史的存貨。
“這應當是從德國人那裡學來的吧?”林振華猜測道,“我看資料上說,德國克虜伯兵工廠裡就存着許多大炮的炮管,一存就是幾十年,目的就是爲了讓應力徹底消失。”
馬勝凡點點頭道:“這都是正確的做法,咱們國家能夠這樣做的企業,實在是太少了。過去我們魯中機牀廠也搞過自然時效法,不過一般也就是把鑄鍛件放上一兩年,哪捨得一口氣放上20年啊。”
技術科長王海勝道:“這沒辦法,主要是過去咱們國家太窮了,物資短缺,有多少東西就趕緊用上了。如果弄個機牀底座放上20年,還不讓物資局的那幫老爺們給罵死?”
林振華拍拍這堆鑄鍛件,說道:“各位,這些東西來之不易,可是千金難買的,大家可得珍惜一點。只有在生產高精度機牀的時候,才能使用這些底座。如果是一般機牀,就用新鑄件,用人工時效處理就好了。”
“林總,你這話就不用交代了,這些玩藝可都是寶貝疙瘩,誰捨得隨便亂用啊。”馬勝凡哈哈笑着對林振華說道。
王海勝貪心地說道:“林總,看來這俄羅斯還真是有不少好東西啊,你就多跑幾趟,多給淘換點回來。”
林振華道:“沒問題,我已經交代了一些在俄羅斯搞貿易的倒爺們,讓他們多到各家企業去打聽,不管是什麼東西,只要有價值,就想辦法弄回來。不過,我估摸着,從俄羅斯能夠弄到的東西,也就是這些了,俄羅斯這些年的生產有些落後了,技術上比西方落後了一代,咱們要想參加國際競爭,還是得靠自己的東西才行。”
馬勝凡拍着胸脯說道:“林總,這事你就不用擔心了,咱們漢華機牀公司,這幾年差不多是一年一個臺階,如今在國內機牀行業裡面,咱們算不上是第一,起碼也在前十之內吧。如果要說數控機牀方面,咱們說第二,就沒有人敢說是第一了。下一步,咱們就是要大發展,大擴張,爭取早日進入國際機牀界前十名的行列。”
馬勝凡這話可不是吹牛,在過去幾年中,漢華機牀公司通過與國防科工系統的858廠以及美國的斯皮舍爾公司合作,已經成功地開發出了十幾款高檔數控機牀,其中還包括兩款五軸聯動機牀。雖然目前五軸聯動的加工精度方面還不盡人意,但畢竟已經解決了有無的問題,下一步就是如何優化的問題了。
隨着新產品的大量問世,漢華機牀公司的業務規模也不斷擴張,已經實現了幾年前林振華提出的一年10億元產值的目標,正在向20億產值邁進。林振華給漢華機牀公司找到了一個競爭目標,那就是日本的西乎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