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到了九月,各種農作物都已經掛果成熟了,不過這對於徐家營來說除了稻子熟了之外卻並沒有其他的了。
要說與衆不同的話,就是原本空曠的村子現在已經搭建了許多新房屋,在以前廢棄的土地上,有了縱橫交錯的四棟大房屋,足以容納全村人居住。
當把大家都安置進去的那一天,張雷家門檻都快被踏破了,那都是前來道謝的人。張雷避無可避,只得發表了一番熱情洋溢的講話,這纔算完。
又過了一天,秋天的朝陽暖洋洋地照射下來,張雷剛好在碼頭上面監工。遠處地平線出現了一支船隊,最前面那一艘上面飄着一面大大的旗幟,上面繡着“張氏商會”四個字。張雷不由得大喜,自己期盼多時的東西終於來了。
走得近了,張雷這纔看明白,站在船頭的正是秦洛風,如今的他就好像是突然之間年輕了幾十歲一樣,在張氏商會裡面,他是運輸隊的總把頭,每個月好幾兩銀子的例錢,生活得有滋有味的。
“張老闆。”指揮者貨船靠岸,秦洛風拄着柺杖一顛一顛地來到張雷面前打招呼道。
張雷看了看後面的大船,說道:“兄弟們都辛苦了。”
碼頭上工人們早就已經吸引了秦洛風的注意,他問道:“這是做什麼?”
張雷便把施粥和安置災民的事情說了,然後道:“之所以要你們運送這麼多機械過來,就是要在徐家營建廠用的。這麼多人,如果不能爲我產生效益的話,我是不可能白養他們的,我可以做好人,但是絕對不會做沒有回報的事情。再說了,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專門養着他們不如教他們一門謀生的手段。”
“還是張老闆你想得長遠。”秦洛風由衷地佩服道。
“也有段時間沒去府上了,那邊的情況怎麼樣?”張雷問道。雖然在那邊的事情安排得也算是周到了,不過這麼久沒消息張雷還是有些擔心。
秦洛風擦了一把額頭上面的汗珠,笑着說道:“得益於張老闆那合理的模式,大家都各司其職,相互幫助的
同時也會能夠相互監督,而且爲了自己的利益,大家也只能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值得一提的是,那個蘇家確實是有本事,已經把生意擴大的周圍好幾個州府了。咱們的麻繩也成了熱銷貨,加班加點都還供不應求呢。估摸着今年的利潤一定是個可觀的數字。”
對於張氏商會的賺錢能力,張雷一點兒也不懷疑,不過目前雖然賺錢能力還算可以,花錢的速度卻是更加驚人,他苦笑道:“你想多了,賺的這些錢分到我這裡來的本就只剩下一半了,你再看看這裡,還有源源不斷的難民再往這邊涌過來。有時候我都有些後悔了,爲什麼要想出這樣一個施粥的餿主意來。”
“張老闆菩薩心腸,上天也一定會眷顧你的。而且以張老闆你的能力,再想一些賺錢的方法,恐怕不是什麼難題吧。”秦洛風半開玩笑地說道。
張雷無奈地說:“好了,帶人把東西給我搬到工廠裡面去吧,非得馬上動工生產纔可以,否則還真的支持不住。”
工廠早在修建住宅之後就馬上開工了,而且因爲根本就是一個棚子而已,所以搭建起來絲毫不費力氣,只不過幾天的時間就能做好。在住宅不遠處的空地上,成片的廠房足以容納上千人同時工作。徐家營的土地都已經不夠用,而由知縣嚴覺出面使用了旁邊幾個村子的空地。
“這是啥?”
張雷去叫人過來搬東西,路上人看到這些東西,頓時間議論紛紛。
用了一天的時間將所有的工具都安裝好,張雷立馬貼出了告示,招聘心靈手巧的姑娘家學習使用這些機械,製作出來的布匹綢緞之後的全部歸張雷所有,每人每天能夠得到一錢銀子的工錢。
雖然這工錢比松江府要低上很多,但是設身處地地想想,他們原本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流民,能夠有今天這樣安定的生活已經都算是天堂一樣的了,
現在只要做工每天還有銀子拿,哪裡還會去計較錢的多少?於是紛紛報名。
秦洛風已經隨船帶了繡娘來,這些人報名之後馬上就有人教他們使用這些工具。幾乎是同時間,工廠裡的機械已經開動了起來。
至此,徐家營每天都熱鬧非凡,正在朝工商業地區的身份轉變着,對於這一幕,嚴覺先前還有些顧慮,不過在張雷承諾明年稅收可以翻倍之後就默許了他的行爲。
不過,嚴覺對張雷的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不代表別人也會這樣,比如那三個半邊身子都已經踏進棺材了的老夫子。
這些工廠的存在嚴重地挑戰了作爲農業生產模式捍衛者的老夫子們的底線,就在工廠開工後的第三天,趙錢孫三位老夫子聯袂來到了張雷的家裡面。
對於他們三個人的到來張雷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看到他們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張雷有些鬱悶。給三人看茶,請他們坐了,這才問道:“不知道三位夫子找我來這是做什麼?書院今天不授課?”
“恐怕這書教不下去了。”孫夫子說道。
張雷好奇地問道:“孫夫子何出此言?莫非是在下開的例錢不夠豐盛?每人每個月十兩銀子,這不少了吧?”
趙夫子說道:“張老闆,話不是這麼說的,我們傳聖人之言,是利在千秋的事情,怎麼能夠開口閉口就談錢呢?那多俗氣啊。我們這次來,主要就是想跟你說說你建這麼多工廠的事情。”
“工廠?恕我直言,三位夫子乃是爲聖人立言,這工廠的事情向來被你們視爲奇技淫巧,如何現在好好的你們又關心起這個事情來了?”張雷有些意外地說道。
孫夫子怒道:“正是因爲咱們爲聖人立言,所以纔不能容忍你這樣敗壞綱常,你必須要把這些奇技淫巧全部銷燬。”
張雷一聽,頓時來了脾氣,他從來不認爲自己是一個好說話的人,上一次有嚴覺在也就算了,今天居然三個自己來了,那就不客氣了。
“我?敗壞綱常?我說你腦子是不是壞掉了?你倒是說說看,我怎麼敗壞綱常了?我的東西你說毀就毀你算個什麼東西?”張雷氣不打一處來,站起來拍桌子叫道。這話說的就實在是有些重了,說不務正業什麼的還好,破壞綱常可是個大罪名——比如造反就是破壞綱常的典型。
孫夫子卻是毫不示弱,同樣站起來說道:“難道不是嗎?你這樣以重利誘惑無知的村民進你的工廠裡面勞動,以後誰還種地?不種地我們吃什麼?長此以往,非得發生饑荒不可,難不成現在的國家還不夠亂嗎?就算你有錢有能怎麼樣?你的錢能吃還是怎麼的?”
張雷冷笑道:“此言差矣,要吃稻子我就一定要去種稻子嗎?那請問夫子你種過稻子嗎?”
“額……這個……沒有。”孫夫子一怔,老實回答。
“既然你沒種過稻子那你吃的是什麼?按照你的邏輯你是個教書匠那你吃的是書?”張雷譏笑道。
三位夫子頓時啞口無言。
張雷乘勝追擊:“既然你們不是種田的,那又吃的是稻子,爲什麼別人吃稻子就一定要買?喜歡吃豬肉就要親自養豬?哪有這樣的規定?”
孫夫子紅了臉,說道:“不一樣,咱們是讀書人,豈能做那些泥腿子的事情?”
“喲?還挺清高?既然你不做那爲什麼要別人做?你們四肢不勤五穀不分滿口之乎者也仁義道德,有什麼用?吃的是莊稼人種出來的稻子,穿的是莊稼人織出來的衣衫,你們有什麼藉口看不起莊稼人?他們也就是出身不好,若是生在一個好人家,恐怕也不會比你們差!你以爲你讀書人就高人一等了?在我眼中,百無一用是書生,你們連會種地的農民也不如!”張雷怒道。這幾個老傢伙,要不是還有點身份,他都恨不得兩巴掌抽過去。
“呀呀呀,我說怎麼找不到夫子呢,原來到這裡來了。怎麼又吵起來了?張雷,本官正要找你商量事情。”就在這個時候,出乎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嚴覺居然跑了過來。
張雷笑道:“大人怎麼老是自己親自跑來,有什麼吩咐差人來傳喚一聲就是的。”
嚴覺無奈地說道:“現在他們都在外面施粥那裡維持秩序,哪裡有時間?哦對了,本官這次來找你就是和施粥有關的。”
“怎麼?出問題了?”張雷有些驚訝地問道。
嚴覺笑道:“不不不,什麼問題也沒有,本官這次來找你是本官發現了一個事情,所以特地來和你商量商量。”
張雷道:“什麼問題?”
嚴覺說:“流民中年長者漸漸增多,這些人沒辦法給他們安排工作,若是將他們趕走,那恐怕不好。”
“修建一個敬老院啊。”張雷脫口而出。
“什麼?”嚴覺也沒注意聽,問道。
張雷發覺自己說漏嘴了,趕緊說道:“我的意思說修建濟慈院,把年長者都安排在裡面安度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