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的硝煙還沒有散去,車廂峽之中只留下了數不清的帳篷,陳奇瑜部隊死傷慘重,個人的發財美夢宣告破滅。
在最大的帥帳之中,張雷端坐在椅子上,嚴肅地看着跪在下面的陳奇瑜,這一次之所以遭受如此大的創傷,根源就是在於他下的後撤二十里的命令。
盧象升垂首站在陳奇瑜旁邊,也沒有說話。
現場的氣氛很是壓抑,過了一會兒,張雷敲了敲桌子,面無表情地對陳奇瑜說道:“陳大人,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誤?”
陳奇瑜自然是心知肚明,心中早已經將李自成祖宗十八代罵了個千百遍,聽張雷問起,他便回答說:“屬下錯在用計不當,防衛不夠森嚴,以至於讓反賊有機可乘。”
張雷一拍桌子,說道:“混賬,你的錯誤僅止於此?你的錯誤在於貪圖小利,爲謀取私利而不顧國家大局。”
陳奇瑜心中一驚,暗自想着張雷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他已經知道了自己收受賄賂之事。
他還來不及想這到底是爲什麼,張雷便將一個信封丟在了陳奇瑜的面前,說道:“這是將士們在峽谷內叛軍營帳之中發現的,你自己看吧。”
陳奇瑜心神不寧地撿起信封,用發抖的雙手將裡面的東西拿出來,仔仔細細地看起來。原來,這裡面寫的是李自成用金銀珠寶賄賂陳奇瑜以便讓他打開一個缺口方便義軍突圍的事情,裡面不但濃墨重彩地描述了李自成是如何與陳奇瑜接頭和交易的。更毫不吝嗇地讚揚了陳奇瑜,稱他爲義軍盟友。將來若是起義成功,必定給他大封賞之類的話。
陳奇瑜看得冷汗涔涔,心中加緊思索着對策,過了一會兒,他將手中的信封丟在地上,大聲說道:“張大人,這根本就是他李自成挑撥離間。”
張雷身子前傾,裝作一副聆聽的樣子。說道:“那你倒是說說看,他怎麼挑撥離間了?”
陳奇瑜說道:“大人,下官認爲他們是故意將這東西讓咱們發現的,大家都知道我喜歡錢財,他再這麼一說,大家都會懷疑這事情是真的,那以後下官還怎麼帶兵打戰?而若是有人將這東西交給皇上。恐怕下官就要被砍頭了。大人明鑑,下官從來都不曾與那李自成有過接觸,合謀之事更是無從說起,還望大人明察秋毫,爲下官洗脫罪名,還下官一個公道。”
對於陳奇瑜的說辭。張雷將信將疑,他說道:“那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他說的話不是真的?若是沒有這事情,他怎麼會寫得如此詳細,看起來就好像是真的發生過一樣。”
陳奇瑜說道:“大人,下官確實沒有與他們來往。下官雖然好小利,但是也知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更別說私通逆賊,更是萬萬不可能做的。”
張雷便派人將陳奇瑜全身都搜查了一番,又去到他大帳之中尋找,幾乎要掘地三尺了,不過也確實沒有搜到與李自成私通的證據。
“看來這事情的真相還是有待調查,但是不管怎麼說,陳大人,這叛軍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並且殺害了我們那麼多的士兵,這件事情你又打算怎麼解決?”張雷將私通一事放到一邊,又問道。
陳奇瑜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大聲說道:“叛軍與我勢不兩立,今日之恥辱,下官願意以性命來擔保,一定要十倍百倍地討還回來。”
張雷笑着說道:“陳大人說的真好聽,你可知道這事情本官一上報,你這五省總督的位置就坐不穩了,而且按照皇上的性格,十有八九要將你殺了,他可是寧可殺錯一千,也不放過一個的。到時候你拿什麼來殺敵?”
陳奇瑜雙腿跪地,挪動到張雷的身邊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道:“張大人,你就行行好千萬別把這件事情告訴皇上,丟官不足惜,死亦不足惜,就是怕不能夠洗刷冤屈,爲兄弟們報仇,就算是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啊。”
“可是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就是本官想瞞也瞞不住的,除非……除非你能夠將功折罪,去打一場勝戰,那本官還能夠自作主張將這件事情壓一壓。現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際,本官也希望你能夠繼續爲大明朝效力。”張雷想了想,說道。
陳奇瑜感激涕零,連連磕頭道:“謝大人,多謝張大人。”
張雷淡淡地說道:“好了,本官只是答應暫時幫你保住這頂烏紗帽,要是有確切證據證明你私通李自成,或者是下一戰沒有打勝,那本官也無能爲力了。”
“下官一定不辜負大人厚望。”陳奇瑜保證道。
於是這件事情就算是這麼過去了,大軍開拔前行,張雷密切關注着叛軍的動向,以便於及時趕到予以打擊。
崇禎七年,後金汗皇太極爲統一漠南蒙古,二次西征察哈爾。是年秋七月,後金軍回師,以明邊將擾其境、殺其民、匿逃人爲名,七月初八日入上方堡,進圍宣府。宣府守兵發炮擊之,乃退走應州,兵掠大同,攻陷得勝堡。京師震動,詔令總兵陳洪範守居庸,巡撫丁魁楚等守紫荊,雁門。
七月,後金軍分四路攻掠宣、大地區。是時沿邊城堡多失守,後金軍攻靈邱。靈邱知縣蔣秉採募兵堅守,守備世奇,把總陳彥武、馬如豸,典史張標,教諭路登甫,並戰死。城破後,知縣蔣秉採自縊死,其家合門殉之。遠近震驚。
這些都是不久之前剛剛發生了的,張雷從四海鏢局得到的消息,他將這些告訴了陳奇瑜和盧象升,兩人也是大爲吃驚,整個大明朝除了四處發展的起義軍之外,北面又有皇太極搗亂,真可謂是腹背受敵了。
突然某一天,張雷又得到了一個消息,崇禎帝以農民軍聚集陝西,下令河南兵入潼、華,四川兵由興、漢,山西兵出蒲州、韓城,湖廣兵入商、洛,合剿農民軍。算算距離,湖廣地區正是距離這裡不遠,他敏感地意識到,這是一個大好機會,於是趕緊將此事告知了陳奇瑜和盧象升。陳奇瑜報仇心切,也不管這是不是李自成的軍隊,便要求全軍立即開拔前往殺敵,對於他來說,不管是李自成部還是高迎祥部或者是其他,但凡是造反的,都是報仇的對象。
於是大軍從車廂峽出發,依照張雷的情報一路而去。
經過數十天艱苦跋涉,十月,大軍來到了前線。
這一日,大軍來到了一座城中,打算在這裡休整,並且由張雷去搜集情報,等到合適的機會,馬上給叛軍以致命一擊。大軍的到來使得這座小城中的居民都十分擔心,張雷不得不知會了這裡的守城將領,花費了好大的力氣纔算是平定了下來。
十月二十日,張雷得到情報,一股叛軍在漢中集結,於是陳奇瑜馬不停蹄地率部隊前進。
漢中,由守將副總兵楊正芳和部將張士達看守。這楊正芳天啓間以小校從軍,屢剿貴州賊,積功至副總兵。敘桃紅壩功,加署都督同知。崇禎三年擊破定番叛苗。七年,賊陷當陽,正芳以鎮筸兵敗賊班鳩灘,復其城。湖廣巡撫唐暉以獻陵、惠籓爲重,令正芳及總兵許成名專護荊州、承天。正芳連奏金沙鋪、蓮花坪、白溝坪、官田、石門山之捷。陳奇瑜出師鄖陽,正芳偕成名、從竹山、竹溪、白河分道進,皆大獲。
此時漢中守兵不過千餘,叛軍選擇進攻楊正芳也就不足爲奇了,二十五日凌晨,叛軍兵分三路,分別攻擊楊正芳部左中右三路。楊正芳部人數本來就不多,不過好在他調兵有方,硬是找到了一個易守難攻的位置,派了人出去求援,同時苦苦抵抗。
就在距離漢中不遠處,張雷他們遇見了突圍出來請援兵的楊正芳部下。那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夥子,騎着快馬,身上的衣服都被劃破了,臉上還有已經凝結成了暗黑色的血跡。
楊正芳原本就是陳奇瑜部將,這士兵自然是認得陳奇瑜的旗號的,還距離老遠的時候他就扯着嗓子喊起來:“陳大人,陳大人……”
聽到叫喊,陳奇瑜下令全軍停止前進,那士兵來到陳奇瑜面前不遠處,整個人支撐不住,跌落下馬來,他擡起頭來看着陳奇瑜說道:“楊大人求援,叛軍很多,咱們快抵擋不住了……”
陳奇瑜心中大笑,建功立業的時候到了!他吩咐將這士兵擡下去治療傷勢,然後帶領大軍加速前進,終於在二十七日到達了漢中。
楊正芳自然是不知道居然在路上就碰上了陳奇瑜的大軍,他還在苦苦支撐着,守將已經不足兩百,兵敗已經是遲早的事情了。
“大人,咱們還是走吧,根本就守不住的。”張世達來到楊正芳的身邊,用一種悲哀的語氣說道。叛軍的人數實在是太多了,雖然奮勇殺敵兩三日,可是還是無力迴天。
已經受傷多處的楊正芳用手中的大刀支撐着站起來,慘笑道:“大丈夫戰死沙場,馬革裹屍,多爽快,逃什麼?給我殺,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
話音剛落,一支流矢飛來,剛好射中他胸膛,他瞪大了眼睛,不甘心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