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躲在被窩裡,朝玄燁做了攆人的手勢,門外大李子他們,早已候着了。
玄燁走來,又將心愛的人重重親了兩口,逗得舒舒把自己藏進被子裡,這才命人都進來。
石榴帶着人來,小心翼翼地收拾榻上的一切,比起初歷人事的小皇后,皇帝都是做爹的人了,縱然石榴沒來得及做任何初-夜的準備,皇帝也好好地找了棉布墊着,沒讓皇后太過尷尬。
舒舒沐浴歸來,看見石榴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塊棉布,她知道這是宮裡的規矩。後宮妃嬪初次侍寢的規矩還要大,就算是那天被玄燁突然帶走的張氏,也會經過檢查後,不着寸縷的由棉被裹着送到龍榻上。
她們更多的,只是皇帝慾望之下的存在,身爲女子,舒舒無法苟同這一切,可是當今世道之下,她又必須爲玄燁維護這一切。
無意義的同情和憐憫,不會給她們帶去好處,舒舒要做的,是爲她們爭取更好的日子,並管束她們的野心和慾望。
石榴收拾好後,走來舒舒身邊,含笑輕聲道:“恭喜娘娘。”
“何來恭喜,不過是夫妻間的尋常事。”舒舒莞爾,但抵不住面上紅暈飛起,惹人憐愛,她又道:“早膳可預備了,我和皇上餓壞了。”
話音才落,玄燁就從外頭進來說:“他們送早膳了,趕緊來。”
舒舒說:“皇上先用吧,”
玄燁跑來說:“朕拿來餵你?”
石榴在邊上乾咳一聲,還有兩個宮女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舒舒在玄燁胸前捶了一拳頭,把他攆走了。
用過早膳,天才矇矇亮,帝后便起駕回宮,趕着平日早朝時分就進了宮。
玄燁回宮便一頭鑽進政務裡,舒舒到坤寧宮換了衣裳,才往慈寧宮來。
玉兒早就得到消息,知道倆孩子在一起了,見了舒舒,果然見小孫媳婦更嬌媚可人,羞羞答答膩在身邊,叫她愛不釋手。
玉兒說:“這兩年你冷眼看着,也是知道的,玄燁是個急性子,往後要多多勸他保重身體,不可縱慾過度。”
“孫兒明白。”舒舒答應,又說了些在島上的趣事,對祖母道,“皇上帶孫兒去郊外看地,要在那裡爲皇祖母搭建一座園子,不過眼下還不能立刻實現,皇上說朝廷還沒有閒錢。”
“他有這份心,皇祖母就高興了。”玉兒說,“眼下朝廷的錢,要用在該用的地方,咱們的七災八難,才過了一半,玄燁的路不好走。”
舒舒笑道:“皇上也這樣說,和皇祖母一模一樣的語氣。”
她學着皇帝的樣子,逗祖母開心,玉兒樂過笑過,慈愛地看着年輕的孩子,還是說道:“皇祖母年輕的時候,名聲不好,雖然盛京比不過北京,道理是一樣的。現在有人惡意在外頭敗壞你的名聲,你別放在心上,這不值什麼。”
舒舒起身,恭敬認真地聽祖母訓示:“孫兒謹記。”
玉兒說:“但名聲也很重要,假話說多了,也能成了真話,不要讓那些流言蜚語,成爲將來壓垮你的負累,所以適當的時候,還是要出面干預。現在你將內宮諸多權力都交付給了昭妃,她也在宮裡活出了自己的本事,可是時候,你也要讓整座紫禁城明白,誰纔是真正的女主人。”
“是。”
“舒舒,你預備怎麼做?”
“皇祖母恕罪,孫兒始終覺得,昭妃不是個壞人。”舒舒道,“她能將六宮打理妥善,是她的本事和功勞,應該得到褒揚。”
玉兒道:“可她現在就挖空心思算計你,她敢不敢對天發誓,這次的事與她不相干?往後如何了得。”
舒舒從容道:“孫兒當然知道她在算計什麼,只有她在算計,孫兒纔有法子應對,您說呢?”
玉兒不大明白,舒舒跪在腳踏上,含笑對祖母說:“皇祖母,您放心,孫兒只想有一個能做事的奴才,奴才一旦想爬到主子頭上,那只有死路一條。”
玉兒無奈,但孩子有孩子的想法,舒舒纔是真正的六宮之主,她才最明白身處中宮所面臨的一切,便只是嗔道:“說大話容易,連個小宮女的性命你都捨不得,你呀,到底是心軟的。”
舒舒笑道:“那孩子是被人坑了,可沒想要爬到主子頭上呀。”
祖孫倆說着話,科爾沁的人送來了端午節節禮,年復一年,玉兒對任何禮物都提不起興致,只問:“可有雅圖阿圖的家信?”
舒舒見祖母拆信看,便悄悄退下,到了殿外,吩咐石榴:“派人去問昭妃,端午節準備得如何。”
石榴應道:“昭妃娘娘和榮常在她們,早就在坤寧宮外等候,要向娘娘請安。”
坤寧宮正殿裡,靈昭帶着衆人向皇后行禮,舒舒吩咐石榴賜座,自己端茶來喝,餘光瞥見站在末位的張氏搖搖晃晃。
“張答應,你怎麼了?”舒舒問。
“奴才、奴……”張答應突然跌坐在地上,臉色慘白,扯着衣襟像是呼吸困難。
宮女們上前,將她先攙扶到一旁坐下,扇風解釦子,幫助她恢復呼吸,早有宮人去宣太醫,石榴則勸皇后不要靠近,指不定是什麼怪病。
可是太醫來,問診搭脈後,卻說了讓靈昭變臉色的話。
僅僅一夜,張氏懷孕了。
舒舒如今經歷人事,也算知道了玄燁是怎麼個“兇猛”,那天夜裡他滿腔怒火,天知道發生了什麼,要說張答應了不起,還不如說玄燁了不起。
“先不要聲張,仔細照顧幾天。”舒舒道,“別叫宮裡亂傳。”
衆人領命,舒舒又對靈昭說:“待過幾日,脈案明顯,母子平安時,寧壽宮那兒,你去稟告吧。”
靈昭恍然回過神,欠身答應:“臣妾領旨。”
舒舒吩咐榮常在:“你有了經驗,比旁人更仔細些,我把人交給你了。之後她的肚子大起來,內務府會另外安排膳食起居,你仔細盯着,別叫他們虧待了皇上的龍嗣。”
石榴負責親自將張氏送回住處,先於靈昭等人離開,靈昭站在坤寧宮外,神情有些恍惚。
慧格格從身旁經過,大大咧咧地說:“昭妃娘娘,您也太好人,我要是您,一定容不得她,被自己的奴才佔了先搶了風頭,世上還有比這更噁心的事嗎?”
靈昭瞪着慧格格,滿肚子火氣無處發泄,便劈頭蓋臉地責罵身邊的嬤嬤:“太皇太后要你們照顧格格,同時也負責教養她,這就三年了,一點說話的規矩也沒學會嗎?”
鍾粹宮的人見昭妃動怒,都跪下了,慧格格見狀,不大服氣地說:“娘娘,您這是做什麼,我說的是實話。”
靈昭視而不見,呵斥鍾粹宮所有人:“去敬事房,一人領二十板子,再教不會格格說話,下次就打四十。”
她狠狠瞪了眼慧格格,帶着冬雲揚長而去。
慧格格在宮裡久了,從懵懂無知的小姑娘,被身邊的嬤嬤教得學會了人情世故,早已經明白自己將度過怎樣的人生。
先帝靜妃和現在的太后,都是活生生失敗的例子,她可不希望落得一樣的下場。
“你們一個都不許去領罰。”慧格格對王嬤嬤道,“我看誰敢動你們,她被自己的奴才爬上頭,心裡不痛快,拿別人的奴才撒氣,真不要臉。”
石榴在門裡聽了全部的話,回來稟告舒舒,舒舒正捧着一本棋譜,比劃着棋子,閒閒一笑:“隨她去吧,鬧上門了,我們再管。至於昭妃,她現在一門心思對付我,可再過幾個月,她就知道自己的處境了。”
“昭妃娘娘實在想不開。”石榴說道,“早二十年倘若小姐她也想不開,怎麼能有皇上呢。”
舒舒放下棋譜,若有所思,還是道:“你去催敬事房的人,把鍾粹宮那些人的板子打了,她們逃避責罰不去領罰,還要加罰,要他們服服帖帖。”
“這?”
“我要給昭妃面子。”舒舒道,“不能讓她想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