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曦再傻也懂了,太后是要幫她重新把皇帝的心找回來,按說太后真不必做到這份上,畢竟上頭還有正宮皇后在。
“臣妾多謝太后。”高興又感激的人,立刻行禮謝恩。
“說你傻,還真的傻。”玉兒輕聲責備,“你忘了,這慈寧宮裡有什麼?”
元曦心頭一緊,是啊,這裡有皇帝的眼線,只怕傳過去什麼奇怪的話,皇帝要誤會她。
可又一想,誤會就誤會吧,她是真的想對福臨說:皇上,別忘了我。
如此,隔天一早,皇后到慈寧宮來陪太后用膳。
算着孃家的輩分,皇后要喊太后一聲姑祖母,彷彿因是隔了代,且不是吳克善的親閨女,玉兒待皇后的確不一樣。真真當自家孩子看待,比起對待孟古青,親厚不少,且隨和自然。
皇后也相信了佟嬪的話,太后不是討厭她才總責備她,是真想好好栽培她,讓她立足於中宮。
而這日,福臨散了朝,與幾位軍機大臣商議了半天的海防。
玉兒聞言,告訴皇后和元曦,前明水師是一支強大無比的海上艦隊,荷蘭人葡萄牙人英國人都曾是手下敗將。
明朝的海防曾經世界無敵,然而隨着明朝的衰弱,也不復往昔,如今遺留下的實力,也都在南明政權手中,大清自己的水師艦隊,幾乎要從零開始籌建。
皇后道:“額娘,兒臣不懂朝政和軍事,但兒臣知道縮減後宮用度,開源節流,能爲皇上省下不少銀兩,若能拿那些銀子去籌建軍隊,就是兒臣和後宮們的造化了。”
“不要光嘴巴甜哄我。”玉兒欣慰地說,“要切實去做,一點一點改進,咱們可還沒到了能真正享受的時候。前明留給我們一個千瘡百孔的國家,南方又有各種勢力盤踞對峙,高枕無憂四個字,差得遠呢。”
皇后稱是,轉頭問元曦:“你是將軍家的女兒,這些話,能和皇上談得上嗎?”
元曦欠身笑道:“回娘娘的話,皇上到景仁宮,臣妾不過是侍奉茶水,說說閒話。”
玉兒知道元曦嘴巴緊,就算她有心巴結皇后,也不會拿那些閨房私語來講。
而她想讓自己和皇后站在一邊,與昔日那些爲了求不挨罰捱罵的妃嬪,去巴結孟古青是不同的。
不過,縱然元曦無心,旁人也會認爲,她是帶着玄燁去巴結中宮,好爲三阿哥討個嫡母的恩寵,爲將來籌謀。玉兒雖然理解元曦沒有這份心思,可誰知道皇帝哪天心血來潮,就讓皇后懷上龍裔。
皇后一旦生下嫡皇子,到時候,不論有心無心,元曦的立場都站不住,她能不能帶着玄燁全身而退,就看她的造化了。
玉兒吩咐蘇麻喇:“派人告訴皇上,我和皇后還有佟嬪,要去西苑南臺住兩天,那裡的秋色最美,眼瞅着要入冬了,想趕緊去瞧瞧。”
消息傳到乾清宮,福臨剛與幾位軍機大臣散了,正換衣裳要去慈寧宮請安,聽見這話,不禁皺眉,問吳良輔:“太后是什麼意思?”
吳良輔道:“聽着話,沒什麼不高興的,像是就心血來潮要去轉一轉。”
其實吳良輔明白皇帝的意思,他是心虛了。
選秀以來,獨寵鹹福宮的董鄂氏,旁人或許還察覺不出什麼,只當人家嬌媚喜人,皇太后一定知道,皇帝其實喜歡的不是悅常在,而是悅常在身上董鄂葭音的影子。
這是多難以啓齒的事,若有一日讓外人發現,堂堂皇帝愛一個女人,還要愛的偷偷摸摸,甚至拿着替身來慰藉,必是天家的奇恥大辱。
“她們在太后跟前告狀吃醋了?”福臨問吳良輔。
“奴才實在不知道,皇上,您、您自個兒去了,自然就明白。”吳良輔可不想亂承擔什麼責任,更不敢亂說話。
皇太后如今明面兒上任由他仗着皇帝的寵愛統領十三衙門,誰知道暗地裡,派了多少雙眼睛盯着他,吳良輔可不想死,他好日子這纔開始呢。
福臨惱道:“沒用的東西。”
他往門外走,忽地又停下腳步問:“她們都還在慈寧宮?”
吳良輔說:“回皇上的話,皇后娘娘和佟嬪娘娘都在,方纔像是把悅常在和其他幾位也叫去了。”
福臨心裡不舒坦,額娘到底還是出手干預了,他喜歡誰不喜歡誰,到底能不能由着自己,孟古青當初說的一點不錯,他這個皇帝,當真窩囊。
問題更在於,他多親近了一個新人,難道就不要元曦了,難道就不顧皇后了?根本就沒有的事。
可是福臨帶着滿肚子不樂意來到慈寧宮,這裡卻是言笑晏晏一派和諧,玉兒見了皇帝,便道:“皇上既然來了,一道用午膳吧,難得今日到的齊全。”
福臨心裡不明白了,瞥了眼吳良輔,他也是一頭霧水。
於是只能硬着頭皮,侍奉母親用膳,他與皇后隨母親同席,巴爾婭和元曦在一旁伺候佈菜,陳嬪、寧嬪還有悅常在等人,都在一旁的桌上。
“上回說打獵去,結果沒去成,我這兒出門的行頭倒是準備了不少。”玉兒對福臨笑道,“滿心想要出去轉轉,西苑也不遠,皇上想我了就過來瞧瞧,叫我在那裡多逍遙幾日。”
福臨道:“兒臣一道過去,侍奉您纔是。”
玉兒笑道:“有皇后和佟嬪,還有巴爾婭伺候我,比你來舒坦。”
她側過身,對一旁桌上的幾人說:“你們別吃味我不帶你們去,你們其中也有去過那裡的,知道那裡不如宮裡寬敞,這一回你們就留在宮裡好好伺候皇上,下一回再跟我去。”
衆人起身領命,玉兒順便道:“皇上仗着年輕,日夜勤政,你們要多體貼多規勸,別一味地哄着順着,對皇上的身體毫無益處。”
“是……”衆人雖然嘴巴上應着,心裡卻都犯嘀咕,今天這慈寧宮吹的什麼風?
玉兒則道:“你們都是皇上的枕邊人,雖有三綱五常的束縛,可家人親人之間,就該說真心話。皇上若是脾氣不好,欺負了你們,還有我在呢。”
福臨嗔笑:“敢情額娘是被她們一道告了狀,來給她們撐腰的?”
玉兒好脾氣地說道:“不然呢,一個個由着你欺負,皇上要保重身體,國事雖重,沒有好的身體如何擔當,她們都膽子小,哪裡敢說你。”
福臨起身要行禮,被玉兒按下,溫和地說:“一家子吃飯,你看我又嚴肅起來,招惹你們不自在。快吃吧,飯菜都涼了。”
這一頓午膳,吃得福臨好生舒坦,本是帶着幾分怨氣來的,沒想到事情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樣,雖然也好奇想深究母親的用意,但一團和氣,有什麼不好的呢。
母親沒有刻意針對董鄂氏,如對待其他人一樣看待她,這更叫福臨自在,就算不是責備,而是相反的特別優待,也會讓他忍不住懷疑母親是不是故意的。
“好生爲額娘準備車馬。”福臨回乾清宮的路上,吩咐吳良輔道,“趕緊讓人去西苑打點,再組兩個戲班子送去,秋日裡隔水聽戲最自在不過。”
然而慈寧宮裡,年輕的孩子們散去後,笑容就從玉兒臉上消失了,她並不想幹預皇帝獨寵悅常在,雖然有心爲元曦討回一些恩寵,但這都是可有可無的事,都不是她這次去西苑的重點。
“格格,那幾個人,奴婢會把他們留下。”蘇麻喇走到她身邊,輕聲道,“只是會不會太刻意,讓皇上起疑心?”
“他本就時時刻刻對我起疑心。”玉兒冷聲道,“我做什麼不做什麼,結果都一樣,你又怎麼知道,那裡沒有他的人呢。”
“可是……”
“就先這樣吧,分開一陣子,我想好好聽聽朝政上的事。”玉兒道,“不能由着他,在朝政上也意氣用事。”
蘇麻喇唯有聽命。
玉兒又吩咐:“碩塞快不行了,葉布舒、博果爾他們必定都會去探望,派人盯着些,我想知道他們兄弟之間最後都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