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雲實話實說,“回王妃的話,這個屬下沒有見到過,真不知道她漂不漂亮。”
百年前出現過的人,那時冷雲還不知道在哪呢,他怎麼可能知道她的長相。
遲靜言轉過臉看着身邊人,“王爺,我覺得那肯定是個世間難得的美人。”
現在的七王爺到底有多寵愛七王妃,只要是和他們有接觸的人都知道。
不管七王妃說什麼,在七王爺看來都是對的,哪怕有一天,七王妃一個興起要去摘天上的星星,只怕七王爺也會去想辦法。
“美女戰神唉,不僅人漂亮還會打仗。”遲靜言雙手託着下頜,一副無限遐想的樣子,“真的很好奇她長什麼樣子?”
冷雲飛快朝某個王爺看了眼,心裡咯噔了下,果然隨着王妃的一句話,王爺又給他佈置了個新任務,一定要想辦法弄到百年前那個戰神的畫像。
這個任務難度實在太大,冷雲只能抱拳說努力,沒有把話說死。
既然已經是百年前的戰神,傳到現在的那些事,都只是傳說,要去知道她的長相,實在不是一般的難度。
冷雲退出書房前,遲靜言又和他說了很多話,大概女人天生關注的東西和男人就不一樣,她一直在問關於戰神的事。
遲靜言問的那些,冷雲還真不怎麼清楚,端木亦塵揮手示意冷雲退下後,把遲靜言拉到自己腿上,也是適合,把很多其他事告訴她了。
他一一回答了她剛纔的問題。
要真追溯起大軒皇朝的歷史,還真沒多久,不過上百年。
大軒皇朝的第一代開國皇帝,本來只是個爲人臣的丞相,卻有着傾國傾城的容貌。
他很受當時皇帝的喜歡,經常夜宿在皇宮裡,關於他和當時的皇帝,其實是斷袖,他的位高權重都是靠取悅皇帝,出賣色相而得來。
關於這樣的流言蜚語,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不管是宮裡還是民間,都悄然傳開了。
有着傾國傾城之貌的端木丞相,他到底還是聽到了這樣的流言。
爲了讓世人證明他有今天的位高權重,靠的都是自己的本事,他主動請纓去邊關迎戰敵國。
那一場戰,贏得非常漂亮,唯一讓人感到遺憾的是,身爲主帥的端木丞相,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他憑空消失了。
皇帝痛失愛臣,非常傷心,除了給端木丞相風光大葬,建了座衣冠冢,還給端木家族滿門榮耀。
三個月後,端木丞相忽然出現在京城外,守城門的士兵認出是他,連忙放行。
都認爲已經戰死的端木丞相忽然回京,整個京城都沸騰了,很快,人們發現端木丞相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的身邊跟着一個小廝,脣紅齒白,煞是好看。
據當時丞相府的下人說,自從端木丞相把這個小廝帶回府,只要他在府上,兩個人必定同吃同住。
這個消息被端木丞相還沒正式過門的未婚妻聽說了。
端木丞相的未婚妻是當場長公主——賀蘭鳳,刁蠻而任性。
乘端木丞相進宮面聖,她到了端木府。
看到那個小廝,她真的很震驚。
傳聞他脣紅齒白,還真是太對不起他了,應該說他容貌傾城纔對。
放任這樣的人在端木丞相身邊,她怎麼放心。
她端着她當朝長公主的身份和地位,下令賜死那個小廝。
小廝掙扎,口口聲聲喊着要再見端木丞相一面。
長公主怎麼可能會給他這個機會,要不然也不會乘端木丞相不在府上來找他。
他必死!
只有他死了,她纔會放心!
長公主朝跟來的內侍太監一個眼神,一條白綾已經繞在他脖子上。
長公主是抱着處死他的心來的,帶來的兩個內侍太監武功高強,一邊一個朝兩邊用力拽着白綾。
小廝拼命掙扎,頭上的帽子掉了,滿頭烏黑的的青絲,沒了帽子的遮擋,瞬間鋪成開,綢緞辦烏亮的頭髮,已經及到腰間。
難怪有着傾國傾城之貌,原來她是個女人。
長公主一看到她是個女人,更不能留她了。
千鈞一髮之際,端木丞相回來了。
亡國的那一天,長公主纔想到那天,如果她不被情愛迷了眼睛,一定會察覺到宮中早有端木丞相安插的內奸,要不然,他不會那麼及時趕回來。
長公主愛極了端木丞相,回宮後,就請求皇帝哥哥三天後就把她嫁入端木府。
長公主以權逼來的婚姻,註定是個悲劇,從大婚之日起,端木丞相就沒踏足公主的房間一步。
更甚至於,在三天後,端木丞相就納妾了,納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帶回來的那個女人。
長公主咽不下那口氣,天天進宮找皇帝哥哥哭訴。
皇帝終於被她天天的哭訴弄得不厭其煩,剛好鄰國又開始挑釁,他再次派端木丞相出征應戰。
長公主早打好了主意,只要端木丞相一出征,她馬上就弄死那個女人。
就在端木譽出門的第二天,長公主賀蘭鳳,翻遍了整個丞相府也沒發現那個叫慕容瀾的女人。
以爲她逃了,把管家叫來仔細一問,才知道慕容瀾不是跑了,而是跟着端木譽出征了。
賀蘭鳳真的氣瘋了,那天,她把丞相府裡能砸的東西都砸了。
賤人!居然跟着一起出徵!
她命人把慕容瀾用過的、穿過的東西都找出來,然後付之一炬,燒爲灰燼。
端木譽很快就凱旋,他和慕容瀾似乎更恩愛了。
賀蘭鳳再也受不,一定要皇帝哥哥找個理由把慕容瀾殺了。
她沒想到,她的皇帝哥哥在看到慕容瀾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她。
殺她,自然變得不可能,但是,把她霸爲己有,卻是可能的。
賀蘭鳳知道皇帝哥哥的心思後,主動出了主意。
那一天,皇帝賀蘭龍在皇宮設宴招待,連打了兩次勝仗的端木譽,並且強調務必帶着家眷一同參加。
已經是丞相夫人的賀蘭鳳推託身體不舒服,沒參加。
慕容瀾宴會上跳的一曲驚鴻舞,彷彿跳在賀蘭龍心上。
這個女人,不惜一切代價,他都要定了!
藉口時間太晚,賀蘭龍讓端木譽和慕容瀾留宿在宮中。
同樣身爲男人,又在朝爲官多年,端木譽早察覺到賀蘭龍的心思,宮宴結束後,他去御書房找他說了會兒話。
那天夜裡,站在御書房門口伺候的太監,只知道隨着端木丞相的離開,皇帝在書房裡發了好大的脾氣。
這是以前從來都沒有過的事,端木丞相像是把皇上惹的很生氣。
這天夜裡,到底是相安無事,第二天,端木譽攙扶着慕容瀾下馬車,走進丞相府,聽到他回來的消息,趕到門口迎接的,滿心歡喜的賀蘭鳳呆住了。
端木譽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連話都沒和她多說一句,徑直朝府裡走去。
賀蘭鳳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以賀蘭龍的性格,只要是他看上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絕對不會讓她逃出掌心,哪怕這個人是端木譽心愛之人也不能倖免。
她以最快的速度入宮。
像是早就知道她回來,不等她開口,賀蘭龍已經把端木譽昨天晚上在御書房告訴他的,都告訴了賀蘭鳳。
她沒想到,慕容瀾會是鄰國有着戰神之命的慕容將軍的獨女。
自從慕容將軍去世後,是她女承父業,繼承了父親的戰神之名。
上一次端木譽的失蹤,也和她有關係。
她和端木譽交戰中,很順利的把端木譽挑下馬。
那一戰,雖然端木譽帶的軍隊贏了,端木譽卻受了很重的傷,至於後來,爲什麼她會和端木譽一起回到端木譽的國家,也是有原因的。
自古以來,女子想要成就大事,要付出的努力都比男子要多的多,更不要說,像慕容瀾這樣是直接繼承父親的戰神之名。
不服她的人很多,在背後使壞的人也不少。
那一次,她就是被軍中的奸細所害。
她打敗仗的當天,就有人把她暗地裡勾結端木譽,導致戰敗的奏章放到皇帝御案上。
自古以來,最讓將軍(姑且不去說這個將軍是男是女)傷心的,毫無疑問就是皇帝的不信任。
八百里加急很快到了邊關,皇帝甚至都沒召見她,已經定了她叛國通敵之罪。
她的確是把受重傷的端木譽藏進了軍營,只是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就只有她的副將。
把她關入軍營簡易牢房時,那裡早有個人在等她,這個人就是被她藏在她的帳篷裡,受重傷的敵軍將軍,也是敵軍一國丞相端木譽。
看樣子,他很冷,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是慕容瀾算計他,纔會把他挑下馬,受那麼重的傷,同爲將,她對他生出了憐憫之心。
把身上藏青色的外袍脫下來,披到身上,人來沒來得及站起來,就聽到一陣奸笑在身後響起。
這個聲音,她怎麼會不熟悉,正是她最爲器重的副將。
雖然在接到降罪聖旨那一刻,她就猜到內奸極有可能是他,真正證實了,心裡還是有點難過。
她待他不薄,甚至當年,他因爲飢餓昏倒在將軍府門口,是她救了他,後來,更是不顧她有着戰神之名的父親的反對,教他武功,讓他到軍營歷練。
父親說對了,她到底是養了頭白眼狼。
副將惡狠狠地看着她,“慕容瀾,你在可憐端木譽的時候,是不是也和當初可憐我一樣?”
慕容瀾不知道他想說什麼,負手站在牢房裡,這樣的地方,卻依然難掩她的絕代風華,“田明亮,你也太擡舉自己了,在我慕容瀾眼裡,你不過是我當年一時好心撿回府的一條狗,而且是一條病養好了,就開始咬人的瘋狗,而他……”
慕容瀾轉過臉看着躺在牢房地上的男人,脣角勾起一個微笑,“哪怕是我的敵人,也是值得我慕容瀾欽佩的男人,要不然我爲何要救他!”
田明亮惱羞成怒,“好啊,慕容瀾,我今天就讓你看看,被你欽佩的男人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一個揮手,兩個身強體壯的士兵已經朝牢房走來,他們看着地上的端木譽,臉上的笑……下流又淫蕩。
“田明亮!”慕容瀾已經知道他要對端木譽做什麼,對着他,一聲怒斥,“你敢!”
“慕容瀾!”田明亮仰天大笑,“你還真以爲自己還是那個戰無不勝攻無不取的女戰神嗎?我告訴你,你現在就是個監下囚,我倒要讓你看看,我到底是敢還是不敢!”
吧一聲,開鎖的聲音傳來,牢房的門果然被打開。
慕容瀾儘管被他們下藥後,渾身無力,還是用盡全身力氣,把手握緊成拳頭,只要有人膽敢走進牢房一步,她定然不會手下留情。
兩個面帶淫笑的士兵朝牢房裡面走進來,慕容瀾深呼吸,拳頭朝前揮出去。
手臂被人抓住,她的拳頭並沒有落到士兵身上,猝不及防,她跌入一個懷抱。
等她明白過來,身後就只聽到嘈雜的追趕聲。
耳邊是呼嘯而過的夜風,身後緊緊貼着她的是溫暖寬厚的胸膛,身下是迎風奔跑的駿馬。
端木譽雖說替兩個人暫時脫離了險境,畢竟受了很重的傷,他沒能堅持多久就昏過去了。
是慕容瀾不解衣帶,晝夜不分的照顧了他三天三夜,才讓他脫離生命危險。
年輕的男女,一個那麼的俊美,一個那麼的漂亮,總是會發生點事情。
兩個本來敵對的人,相愛了。
慕容瀾是真被她所在那個國家的皇帝弄寒心了,加上端木譽的勸說,她真的和他一起回了他的國家。
如果不是田明亮弄在慕容瀾身上的藥,讓她暫時武功盡失,就賀蘭鳳從宮裡帶來的兩個太監,再怎麼身強力壯,也沒有把白綾繞到慕容瀾脖子上的可能。
至於端木譽的第二次出征,慕容瀾已經服下解藥,恢復了武功。
夫唱婦隨,想不打勝仗也難。
還有一件事,就是在御書房裡,端木譽到底和賀蘭龍說的什麼,纔會讓他不得不暫時放棄霸佔慕容瀾的念頭。
端木譽告訴賀蘭龍,慕容瀾身爲敵國上一任戰神唯一的女兒,現任的戰神,手裡有有一本兵書,有了它,賀蘭龍的隊伍不管到哪裡都將所向披靡。
他已經有了一點線索,如果賀蘭龍不想壞事的話,就不要動慕容瀾的任何念頭。
賀蘭龍沒想到慕容瀾會是敵國戰神之女,更沒想到,她就是敵國在過去一年打贏了他無數勝仗的女戰神。
他更沒想到,端木譽居然爲了個女人,膽敢威脅他。
哼,不要以爲只有端木譽有威脅他的辦法,他也有挑唆他端木譽和慕容瀾的計謀。
慕容瀾已經徹底忘了自己是戰神之後,是曾經外人口中赫赫有名的女戰神,她一心一意就想好好做端木譽的妻子,給他生兒育女,從此倖幸福福的過一輩子。
越是美好的事情,越是容易背道而馳。
那天,端木譽被一個大臣有事喊出去,她在屋子裡給端木譽縫衣服。
說到底,女人嘛,不管她是什麼出身,或貧賤或富貴,只要遇到了相愛的人,整個心都會撲在他身上。
慕容瀾也不例外。
甚至爲了不讓賀蘭鳳故意找她麻煩,讓端木譽爲難,她連房門都很少出。
端木譽很心疼她,也說過無數次不會讓她一直這麼委屈的話。
端木譽對她的疼愛,從細微處就看得出來,爲了怕她悶在屋子裡寂寞,就在她屋子後面的方向開設出一大片空地,種滿了每個季節都會綻開的鮮花。
也正是因爲屋子後面那個花園,讓她聽到了一個驚天秘密。
原來,上一次的交戰,端木譽是故意被她挑下馬,而田明亮之所以會背叛她,也是端木譽從中挑唆的。
他做這麼多,就是爲了讓她傾心信任他,從而拿到她爹留給她的兵書。
她聯想到端木譽被虜的那一次,難怪他身手重傷,還能帶着渾身無力的她,順利逃脫。
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佈下的一個局,她好傻,也好笨,居然在沒分清好壞前,就一頭紮了進去。
嗓子裡涌起一股腥甜,她再也忍不住,嘴張開,一大口鮮血噴涌而出,一滴不剩,全部散落到她替端木譽縫製的新衣上。
她想站起來,撐着桌子的手在顫抖,眼前像是升騰起一股霧氣,她怎麼努力,連眼前的東西都看不清。
身子一軟,整個人朝地上倒去。
等她再次醒來,人已經在牀上,她動了下自己的手,發現被人緊緊抓在手裡,她側過臉看了過去,看到有個人正趴在牀邊睡着了。
這個人……
她摸下發髻上的簪子,對準他脖子後方向,就在簪子的尖頭離他的脖子只有半寸距離,本來睡着的人,醒了。
他睜開眼睛,原本那雙睡眼惺忪的眼睛,在看到慕容瀾醒過來後,立刻睡意全無。
他沒注意到她藏在被褥底下的髮簪,而是抓着她的手,很興奮的告訴她,她馬上要做娘了。
她馬上要做娘了!
天吶,老天爺和她開了個什麼玩笑,這個時候告訴她,她懷孕了,而且懷的是眼前這個,害她揹負上了叛國之名的仇人的孩子。
她的性格,讓她到底沒有像一般女人那樣又哭又鬧的追問真相。
她把一切都藏在肚子裡,依舊老樣子對端木譽,只是在他不在時,她就會想辦法墮胎。
孩子像是知道母親不要它了,格外的堅強,慕容瀾用了很多辦法,它還是好好的待在她的肚子裡。
時間過的飛快,眼看還有一個月就要足月生產了,要再不想辦法,就要出生了。
她慕容瀾在有些方面是蠢鈍,但是也不代表她被人騙了一次,還會給同一個人騙她第二次的機會。
就當她想着怎麼才能弄到打胎藥,賀蘭鳳來了。
她看了看慕容瀾的肚子,竟然笑了,“恭喜妹妹啊,聽宮裡的嬤嬤說,肚子尖的一般都生男孩,這可是丞相的長子,姐姐我定當會把他當成親生兒子一樣。”
慕容瀾聽她的話,就知道她是綿裡藏針,故意氣她來了。
她無非是告訴她,哪怕她再怎麼得端木譽的寵愛,再怎麼生下的是丞相府的長子,都必須交到她這個丞相夫人的手裡,必須喊她娘,喊她慕容瀾則是姨娘。
換做是以前,她可能真的會生氣,但是,現在她不會了,丞相長子嗎?
是啊,如果真的生下來,真是端木譽的長子,只是世事無絕對,萬一生不下來呢?
她懶得和賀蘭鳳兜圈子,直接讓她送一副墮胎藥過來。
賀蘭鳳很驚訝,她完全不知道在她來之前的很久以前,她的皇帝哥哥賀蘭龍已經成功挑撥了端木譽和慕容瀾。
慕容瀾是真的不想要肚子裡的孩子。
“你……真的不想把孩子生下來?”賀蘭鳳看到慕容瀾高高隆起的小腹,一方面是羨慕妒忌的要命,她看似和端木譽成親那麼久,至今端木譽還沒和她圓房。
連登船的機會都沒給她,讓她如何揚帆遠航。
另外一方面,聽到慕容瀾不要肚子裡的孩子,她暗暗竊喜,以慕容瀾的性格,不想要端木譽的孩子,就說明她肯定是不愛端木譽了。
確定慕容瀾不是給她圈套讓她鑽,賀蘭鳳放心的走了,她辦事效率很高,很快就讓人把打胎藥送了過來。
這可是她從宮裡太醫那裡拿來的,藥性非常好,一碗下去,不管胎相平時怎麼穩固,必定滑胎,而且這副藥另外加了一味藥,滑下來的胎兒,肯定是死胎。
慕容瀾把墮胎藥送到嘴邊時,還是有一瞬間的猶豫。
孩子在她肚子裡已經八個月,說沒一點感情,那都是騙人的,有的時候,一個人待着的時候,她甚至會和他說說話,而他還會用踢拳或者蹬腿來回應她。
已經八個月了,如果生下來都能養活了,真捨得把他打掉嗎?
腹中的孩子像是感覺到她的情緒,平時這個時候都不會有胎動的他,在她腹中動的格外厲害。
端着藥碗的手抖得很厲害。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很輕,像是怕房間裡的人在睡覺,而他怕驚醒她。
如果是以前,慕容瀾早躺到牀上,故意裝睡,等他走到牀邊,忽然哇的一聲嚇他一大跳。
自從知道端木譽對她的算計,她再也沒有那樣做。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的手不抖了,也不再猶豫,深褐色的,帶着腥臭味的,難吃的湯藥被她滿碗喝進肚子裡,滴水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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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譽推門進來,看到她半躺在牀上,手裡拿着本書,走過去,在牀邊坐下,把書從她手裡抽走,湊過去,邊笑邊用額頭抵她的額頭。
這是端木譽獨一無二的,對她表達愛的一種方式。
慕容瀾以爲自己知道了那麼多後會噁心,會厭惡,可是她很無恥的發現,她還是那麼的喜歡。
慕容瀾難得精神不好的樣子,臉色白白的,沒什麼血色,端木譽不放心,沒像平時那樣看過她,就去書房處理政事,坐在牀邊陪她多說說話。
他說了很多,其中包括他給孩子想好的名字,因爲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子,他男孩女孩各起了好多,讓慕容瀾選。
慕容瀾真的很累的樣子,閉上眼睛,臉色卻比剛纔更白了,額頭上更是有密密的汗珠滲出。
端木譽這才察覺到不對,知道她怕冷,以爲是下人照顧的不好,沒事先用湯婆子暖被窩。
脫掉外袍和鞋子,他鑽進被窩,剛要把慕容瀾抱進懷裡,用他的溫度來給她取暖。
他手指經過的地方摸到一大灘水漬,還在被窩裡的手指一捏,黏糊而溫熱。
是血!
他驚魂了!
這一天,丞相府的下人,只看到穿着白色裘衣的丞相,抱着用棉被裹好的慕容姨娘,直朝宮裡飛奔而去。
集聚宮裡太醫所有的力量,外加專門替後宮嬪妃接生的穩婆,慕容瀾終於把孩子生下來了。
孩子一出生就沒了氣,小臉青紫,是在孃胎憋的時間太長,窒息夭折了。
太醫院的太醫們對端木譽,宣佈孩子一出生就死了的消息後,他面無表情的把孩子的屍體從太醫手裡接過。
他打開包裹孩子的襁褓,把嘴湊到孩子嘴邊,對着他用力吸氣吹氣。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端木譽還在重複那個吹和吸的動作,有太醫看不下去了,剛要勸他節哀順變,一聲嬰兒的啼哭聲從端木譽手裡傳來。
聲音雖然很小,像是剛出生的貓在叫,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聽得很清楚,就是嬰兒在哭。
沉穩從容,就算泰山崩於眼前而歸然不動的年輕丞相,驚喜若狂的,一遍又一遍的親吻着孩子的臉頰。
他不顧鬢髮都是溼漉漉的汗珠,笑着對孩子說:“好孩子,我們進去讓娘看看好不好,娘那麼辛苦生下你,等長大後一定要好好孝順娘,聽到沒有,不然啊,爹打你小屁股!”
在端木譽爽朗寵溺的笑聲中,在場的每一個太醫,包括穩婆,沒有一個敢告訴他,就在他對着孩子吸氣吹氣時,慕容瀾因爲血崩,血根本止不住,已經陷入昏迷,離她去世也不遠了。
端木譽的手段一向毒辣不留情,卻沒人看到過他這麼狠毒的時候,就因爲有不忍他繼續傷心的太醫走到他身邊說了句,“丞相大人,節哀順變。”
就被端木譽一個揮手,直接飛到殿門外,後背撞到柱子上,噴出一大口鮮血。
也正是這天晚上,抱着用棉被裹着的慕容瀾離開丞相府的端木譽,等他回府,手裡的抱着的是裹在襁褓裡的嬰兒。
他把孩子放到一手帶大他的奶孃手裡,直奔賀蘭鳳那裡。
賀蘭鳳已經聽說慕容瀾產後血崩去世的消息,高興之餘,又有點擔心,她是除了端木譽以外,最後一個去見慕容瀾的人,以端木譽的聰明來看,只怕早肯定這件事和她脫離不了干係。
果然,正想着怎麼應對,就聽門口的丫鬟喊,“丞相!”
她心裡咯噔了下,到底還是來了,而且速度這麼快。
她是長公主,她根本不用怕他!
這樣給自己打氣後,果然面對怒氣衝衝的端木譽,她鎮定多了。
端木譽一進屋,二話不說,直接掐住她的脖子,他一開口,聲音暗啞硬澀地像是缺了個口子的牛角號哨,“是你給慕容瀾下的藥!”
根本不是質問,就是篤定的口氣。
賀蘭鳳被他掐的真喘不過氣來,用力摳着他的後背,才勉強說出一句話,“我是當今聖上的親妹妹,是當朝長公主,端木譽,你好大的膽子,膽敢這樣對本公主,你信不信我……”
“你信不信我今天晚上就會讓你當不成公主!”端木譽冰冰冷冷地截上她的話,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收回手,頭也不回大步朝門外走去。
“端木譽,你什麼意思?”看着他的背影,賀蘭鳳歇斯底里地大叫。
“我什麼意思?”端木譽頓了頓腳步,卻沒回頭,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再一次傳到賀蘭鳳耳朵裡,“你很快就會知道!”
賀蘭鳳真的很快就知道端木譽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沒等到天亮,她就聽到了端木譽連夜逼宮,她的皇帝哥哥已經自裁在金鑾殿上的消息。
這就是端木譽說的,讓她連夜當不成公主!
這就是她賀蘭鳳一見傾心,發誓一定要嫁給他的男人!
她從來沒有這樣後悔過,一根白綾,她把自己吊死在了房間裡。
真是因果輪迴,賀蘭鳳用來自盡的白綾,就是當初她命太監勒死慕容瀾的那一根。
自此就有了大軒皇朝,國姓也由原來的賀蘭變成了端木。
故事說到這裡,端木亦塵停了下來,而遲靜言沒想到她只是好奇女戰神長得是什麼模樣,居然會聽到這樣曲折離奇的故事。
她消化了下前面的內容,開口問端木亦塵,“那個叫慕容瀾的女戰神真的死了嗎?”
端木亦塵搖搖頭,“太祖父的留下的親筆信上就寫了那麼多,至於太祖母到底有沒有血崩而死,他並沒有寫到。”
遲靜言按着端木亦塵臉部的輪廓,用指腹摩挲了一遍,感嘆道:“難怪你長得這麼妖孽,是遺傳基因好。”
端木亦塵長這麼大了,還是第一次有人膽敢在他面前把他的長形容成妖孽,低頭對着懷中的人,懲罰地吻了下去。
一個纏綿悱惻的吻結束後,遲靜言把話題又扯到剛纔那個故事上。
首先她好奇,端木亦塵並不是按照大軒祖制,皇后所出的第一個兒子,剛出生就會別封爲太子,爲什麼連端木亦元都沒機會看到的太太太上皇的親筆書信,他有機會看到。
端木亦塵臉上的表情告訴遲靜言,他並不怎麼願意回答這個問題。
他越是不願意回答,遲靜言越是覺得當中肯定很有趣,也就越纏着要聽。
端木亦塵到底是拿遲靜言沒辦法,心一橫告訴了她,原來太太太上皇有不成文的叮囑傳給每一代。
他的親筆信,不是按照子孫們的出身來給,而是根據誰長得像慕容瀾,信就給誰,在他供奉在太廟的神靈牌後面,就雕刻着慕容瀾的模樣。
遲靜言聽完後,立馬就知道端木亦塵不願意告訴她,他爲什麼可以看到太太太上皇的親筆信,原來,他是這一代子孫里長得最像慕容瀾的。
難怪會這麼俊美。
端木亦塵就知道,如果讓遲靜言知道他長得和太祖母慕容瀾最像,在她非常想知慕容瀾長什麼樣子的時候,她肯定不會放過他。
唉,他遇到遲靜言,就如他太祖父遇到太祖母,這是沒有辦法避開的劫。
這情劫,如果處理好了幸福美滿一輩子,如果處理不好,就會像太祖父端木譽那樣遺憾衆生。
遲靜言見多了自己女扮男裝,看男扮女裝,而且是她親手打扮的,真是第一次。
男扮女裝的端木亦塵果然更好看了,如果再換上女子的衣衫,天吶,何止是傾城傾國,簡直風華絕代到不能在風華絕代。
端木亦塵黑着臉問遲靜言,“看好了沒有?可以變回去了嗎?”
“塵爺,你稍等片刻啊。”遲靜言生怕他反抗,湊到他額頭,給了一個安慰的親吻,“機會難得,我馬上就好。”
她的馬上,絕對不能相信,她的機會難得,就是把男扮女裝的端木亦塵給畫下來。
端木亦塵真是拿她沒辦法,堂堂一個王爺,坐在那裡當起了模特,這要讓京城其他靠以作模特爲生的那些人怎麼辦?讓他們怎麼想?
遲靜言的素描功底還不錯,也能一心兩用,手裡在畫着,嘴裡也沒停下,“塵爺,太太太上皇在信上有沒有寫,就因爲慕容瀾死在宮裡,他就逼宮,有沒有被其他人誤傳。”
“信上提到過一句,大概的意思是說,前朝的那些大臣,以爲他把慕容瀾抱進宮生產,而且還難產死了,爲的就是找個逼宮的藉口。”
利用心愛女人的死,只爲奪取那張皇位,那樣想的人都是勢利眼。
遲靜言嘆息道:“都是幫俗人,這個世界上不是每一樁愛情,都是有陰謀算計的。”頭一擡,對着書案後面的人一聲吼,“端木亦塵,就保持這個姿勢別動!”
書房外,有丫鬟來送茶和點心,聽到書房裡傳出的聲音,她愣在原地,稍微猶豫了一下,她沒有敲門,轉身走了。
真沒想到啊,王妃都懷孕了,還這麼生猛。
兇殘的某王妃,真不知道,她的兇殘之名早已無處不在。
……
端木亦塵聽完她的感嘆,想了想,還是朝她頭上潑了盆涼水,“利用難產逼宮一事雖不是事實,有一件事卻是事實。”
遲靜言必以爲然道:“還有什麼事是事實?”
哪怕結局再怎麼悲催,只要相愛過就足夠了。
“當年……”端木亦塵正色道,“我太祖父的確是故意被我太祖母挑下馬,而那個叫田明亮的副將,也的確是我太祖父收買的。”
“天吶!”遲靜言忍不住一聲驚訝,“也就是說,你太祖父對你太祖母的愛情,就和你父皇對你母妃那樣,一開始也是另有所圖,到後來纔是真愛。”
皇家人還真是逃不出對至高無上皇權維護的怪圈,連人世界最美好的感情,都要參雜好多因素,真是越聽越失望。
“不是的。”端木亦塵搖頭,“我太祖父之所以那麼做,不是爲了什麼兵書,他是真的喜歡我太祖母,又瞭解她是個什麼樣的人,這纔會對症下藥。”
可惜啊,他最美好的謊言,卻被人最可惡的利用到他最愛的人身上,不僅如此,還把她傷的體無完膚,釀成最終悲劇。
遲靜言抿抿脣,沒再說話,本來那麼登對又相愛的人,就因爲沒有開誠佈公,導致那麼大的悲劇。
如果慕容瀾天上有知的話,應該會非常後悔。
而端木譽,如果他能夠不怕不被慕容瀾原諒,把一切都告訴她,無容置疑,結局肯定會不一樣。
遲靜言畫畫的速度也很好,端木亦塵拿絲帛把臉上妝容擦乾淨,走到她身邊,一副完整的圖畫基本已經完成。
如天一樣藍的藍色戰袍,絕色傾城的女子騎在馬背上,身後有個劍眉星目,也是難得好看的男子攬着她的腰,他們迎着風朝前奔跑……
端木亦塵看着這副畫,心裡很有感觸,從身後圈套住遲靜言的腰,把脖子埋在她頸間,“言兒,我們不能像他們那樣,我們一輩子都不能分開。”
遲靜言點點頭,反手過去摸摸他的臉,“嗯,除非你哪一天不要我了,不然打死我,我也不會離開你。”
端木亦塵正色道:“言兒,你纔是一家之主,就算是不要,也是你不要我。”
遲靜言笑了,“你就使勁的吹吧。”
兩個人又膩歪了一會兒,遲靜言看到放在書案上的“蒼鷹令”,又想到了一件事,“‘蒼鷹’軍隊不是你太祖母那時創立的嗎?照你太祖父信上所說,她卸下戰神之名後,一心只想相夫教子,這個‘蒼鷹’軍隊,那麼長時間沒人打理會不會早就遣散了?”
“言兒,事實上‘蒼鷹’軍隊是我太祖母的父親,也就是當時鄰國第一名戰神創立的,不到緊急關頭,‘蒼鷹’軍隊是不會啓動的,也就是說,不管我的太祖母怎麼樣疏於管理,‘蒼鷹’軍隊始終都存在,只要‘蒼鷹’令一出,‘蒼鷹’軍隊就會啓動。”
遲靜言對端木亦塵豎起大拇指,“一百年前就知道建立秘密軍隊,你太祖母的父親,還真不負戰神之名,太厲害了!”
端木亦塵懲罰似的,輕輕咬了咬她的鼻尖,“我的太祖母,難道不是你的太祖母?”
遲靜言好女不吃眼前虧的連忙點頭,“王爺,您說的非常正確,您的親戚就是臣妾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