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府這邊,七王妃正在給她孃家二哥準備着,驚世駭俗的生日賀禮——一蹲大石獅子。
遲府那邊,遲種馬難得起了個大早,早早的就派人在門口等着遲靜言的到來。
他反覆叮囑了那下人好幾遍,一旦看到遲靜言的身影,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去稟告他,他要親自到大門口迎接,才顯得尊重有禮。
遲府的下人早就知道遲家兄妹改善的不是一般好的關係,雖納悶曾經水火不相容成那樣的兩個人,怎麼忽然就冰釋前嫌了,主子的話還是不敢不聽,更不要說,這個主子,從來都不是個講理的主。
韓藍羽每一天都起得很早,像她這樣心生雜念的人,本不應該信佛,她也很清楚,佛祖如果真顯靈的話,也不會保佑像她這樣的人。
這個世界上的女子,絕大部分都是疼愛自己的子女,哪怕有那麼一小部分,並不怎麼喜歡自己的子女,也絕對不會做出傷害子女的事情。
而她——韓藍羽,她卻做了,她把她生下來的那個女嬰……
正想着,耳邊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她拉回飄遠的思緒,走出院子。
難得看到遲家真正的當家夫人,下人們還是很尊敬,“奴才參見夫人。”
韓藍羽看着張燈結綵,佈置一新的遲府,問下人,“府裡發生什麼事了?”
難道是遲剛再一次凱旋了,這不大可能,按照遲剛的風格,他從不喜歡這些花架子。
下人們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有膽子大的站出來回話,“回夫人的話,二公子今天過生日。”
遲剛的那三方妾氏,都是她入府後才娶的,她雖然不清楚她們所出的子女到底出生在哪一天,大概的季節還是知道的。
她皺了皺眉,繼續問下人,“我記得二公子的生日在夏天,怎麼今天會是他的生日?”
下人搖頭,“這個奴才們就也不知道,是二少爺要過生日,奴才們只是奉命行事。”
韓藍羽聽說是遲延森的主意,沒再說話,嗤鼻一聲,轉身回了院子。
她以爲遲延森莫名其妙要過什麼生日,是他腦子抽風了,想一出是一出,沒幾個時辰後,很快她就見識到她“女兒”的厲害,就連遲延森那樣浪蕩不羈的人,居然對她五體投地、心悅誠服。
……
今天大概真是個好日子,這不,皇宮裡的早朝也很熱鬧。
文昌帝居然找到了當年救他的恩人,爲報答當年的救命之恩,他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封那人的孫子爲丞相,剛好李丞相告老還鄉,就由他頂替而上。
對此,有幾個剛正不阿,一心爲大軒皇朝好的大臣站出來提反對意見。
這個人年輕很輕不說,又沒參加過任何的科舉考試,怎麼能這麼輕率的就讓他居在丞相那樣的高位。
不管誰的意見,端木亦元一概不聽。
他還故意把端木亦塵拖下水,“七皇弟,你可有異議?”
端木亦塵雙手抱拳,“臣弟沒有任何異議。”
被先帝親自貶到關外的範氏一族,就以這樣一個既蹩腳,又漏洞百出的理由回到了京城,再一次出現在朝堂上。
端木亦塵認識這個寄予了範家所有希望的年輕人。
他是太后範美惠的嫡親侄子,說起來,範家流放到關外這麼多年,人丁很稀薄,在流放途中,就病的病,死的死,十多年過去,真正能上得了檯面的也就只有這個範以恆。
端木亦元到底不敢落給世人不孝的口色,範以恆現在改姓樊,名沒改依然叫以恆。
下朝後,有一直是向着端木亦塵的大臣,走在他身邊和他說了會兒話。
無非是以他們的經驗提醒端木亦塵要小心了,皇帝心狠手辣,在一年之內殘害了那麼多手足,七王爺還是多謹慎些爲好。
端木亦塵從來不擔心自己的安危,他是怕大軒皇朝如果真的再這樣繼續下去,離亡國也許真的不遠了。
端木亦塵即將要走出宮門,身後有人叫他,“七王爺,您請留步。”
端木亦塵頓足回頭,看到朝他小跑而來的是刑部尚書董大山。
董大山最近鍛鍊的還不錯,一口氣跑到端木亦塵面前,居然沒怎麼喘,“王爺,老臣有件事想告訴您,”
端木亦塵算了算時辰,現在回去剛好,邊朝前走邊問董大山,“董大人,有什麼事?”
董大山前後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什麼人,這才賊兮兮地開口,“王爺,有件事,老臣覺得很不對。”
他本來想賣關子的,以防日後朝中局勢有變,他也能躋身到功臣那一列,哪想到,他的賣關子對端木亦塵來說,根本沒任何吸引力。
端木亦塵看他不朝下說,大步朝前走去了。
“王爺,這幾天鏡湖不是已經開工了嗎?老臣是命工人每天都要把挖出來的新泥運到宮外……”
“這有什麼不妥嗎?”端木亦塵打斷他,身邊跟着個賣關子的董大山,已經嚴重影響了他的步子。
“老臣發現泥土的分量明顯和工人挖出來的不一致。”董大山想了想,伸出兩個手指頭,“運出宮外的泥土,至少要比工人挖出來的多出兩倍。”
端木亦塵覺得這事很有玄機,確定董大山沒有告訴其他人,尤其沒有告訴端木亦元,繼續大步朝前走。
董大山也不是笨蛋,從他把這件事不告訴皇帝,單告訴端木亦塵就看得出來。
能出生在皇家的人,本就不是一般人,更不要說,在那麼多爾虞我詐的壞境中能順利長大的,更是了不得。
他現在已經想通了很多事,錢財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保住命活下去,纔是真理。
看端木亦塵不說其他的,着急了,“七王爺……”他再一次小跑着追上端木亦塵,“老臣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端木亦塵抿脣想了想,“你什麼都不需要做,繼續做好你的刑部尚書,那就可以了。”
端木亦塵是多聰明的人,當即把兩件看似毫無關係的事,聯繫到一起。
端木亦元忽然興起要挖人工湖,就在他發現範美惠佛堂有密室的第二天,而就在前一夜,他即將要發現範美惠佛堂密室裡到底藏的是什麼,端木亦元出現了。
開鑿人工湖,的確需要把多餘的泥巴運到宮外,如果宮裡同時在秘密挖着密道,也是需要把泥巴運到宮外。
這叫什麼?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看樣子,端木亦元這一年皇帝做下來,已經比他的想聰明很多。
……
再說七王府,門口本來有兩蹲石獅子,被七王妃硬搬掉一蹲,還剩那麼一蹲,顯得格格不入,非常不協調。
一意孤行,一定要搬掉一蹲的七王妃,她終於頓悟了,走遠點,又靠近點,反覆打量了大門口幾次,覺得一蹲石獅子在那裡實在是太難看了。
事實證明,她是個追求完美的人。
這不,絕對孤零零的一蹲石獅子實在是太難看,她讓人又去準備了輛板車,把另外一蹲石獅子給搬了上去。
石獅子雖重,也沒金獅子重吧。
京城那些女人真不知道在想什麼,前腳遲靜言才把兩蹲石獅子搬走,後腳就有人送了兩蹲純金的過來。
爲什麼速度會那麼快,原因很簡單,隨着有人爲了拍七王妃的馬屁,連純金打造的夜壺都送了後,那些沒能送上禮物的女人,就挖空心思想七王府還有哪些東西是別人沒送過的。
七王府大門口的兩蹲石獅子,被有心人想到了。
兩蹲閃亮亮的純金打造的金獅子,弄得看門守衛很緊張啊,以後任務越發艱鉅了,不僅要看門,還要看着門口那兩蹲金獅子。
折騰了好一會兒,七王妃累了,回府裡休息了,七王府的門口卻熱鬧了起來。
有人送來小衣服,小虎頭鞋,甚至還有人牽着一頭奶牛送了過來。
門口的守衛真招架不住了,拍一個人進去稟告張翼。
張翼居然不在府上,只能去找夏荷。
遲靜言回屋睡回籠覺前,特地叮囑過,不允許任何人打擾她,夏荷也不敢。
看守衛又是一臉不知道怎麼辦的樣子,夏荷跟他到了門口。
看到堆放在門口,京城那羣貴婦送來的東西,尤其是那頭奶牛,夏荷就知道這次真是鬧大烏龍了。
不過,這烏龍到底有多大,她根本沒必要和這樣貴婦解釋。
王妃有孕,這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
夏荷被遲靜言叮囑過,如果迫不得已,只能收下別人送的東西,一定要記下來。
貴婦們你推我,我搡你,拼命朝前擠,夏荷安排好人做登記,就轉身回府裡。
回到遲靜言的院子,她想來想去,這件事還是要告訴王妃,不然按照門口排隊的人數來看,只怕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裡,七王府的廚房是不用採購任何東西了。
輕輕敲了敲門,沒有聲音,她又輕輕喊了聲,還是沒有動靜,她覺得有點奇怪,王妃平時再怎麼貪睡,也不會睡這麼沉,怕出什麼事,她悄悄推開房門,只推開一個人可以走進去的門縫,然後走了進去。
難怪沒人搭理她,屋子裡根本沒人。
遲靜言的確不在屋子裡,睡回籠覺的人,正像施展輕功,飛檐走壁。
遲靜言回想着,上輩子看過的武俠小說裡,是怎麼描寫一個人飛檐走壁時的那種感覺,正打算模仿,猛地發現,她好像沒像模像樣的看過一本武俠小說。
冷漠轉過臉看了下身邊人,看她臉上那想陶醉,又變糾結的表情,實在忍不住了,“王妃,能把您那隻手放下嗎?影響速度。”
遲靜言收回手時,順帶着抱怨而來一聲,“還武功高強的大俠呢,這樣就影響速度了啊,鄙視你。”
冷漠還好已經習慣她說話的方式,鄙視就鄙視吧,他一個下人能被主子鄙視,也算是主子看得起他。
……
冷漠和張翼雖然沒有太多的交集,但是,因爲是伺候同一個主子,可以這樣說,在他們看起來也算是一條船上的人。
本在一條船上的人,硬是被另外一個主子給弄得一個在船裡面,一個在船外面。
冷漠從來沒覺得輕功好,是個缺點,今天他引以爲豪的輕功終於被他厭棄了一回,如果他輕功沒那麼好的話,王妃就不會拉讓他帶着她。
唉,冷漠轉過臉,不去想了,想想都是淚。
遲靜言看出他在想什麼,還在邊上膈應他,“冷大俠,那麼好的輕功你要不喜歡,送給我好了。”
冷漠徹底無語了,這下子,連什麼心思都不想了。
……
張翼果然在“碧玉春”的門口,這麼大清早,要說他是去喝茶的,別人可能信,唯獨遲靜言絕對不相信。
還記得昨天帶着他和紅煙回七王府時,她故意帶他們走過“碧玉春”,更是乘紅煙買胭脂時,湊到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爲的,就是刺激張翼今天獨自到“碧玉春”。
冷漠已經見識到遲靜言的喬裝技術,等她變成一個滿臉絡腮鬍的大漢,一點也不驚訝。
他想跟着一起進去,被遲靜言阻止了,按照習慣,他還是在門外等着。
隨着王妃越來越驚世駭俗的行爲,他着貼身護衛也越來越膽戰心驚,就好比剛纔,王妃讓他施展輕功帶着她去跟蹤張翼,他第一反應是想到她懷孕了,有身孕的人,怎麼都不能做這麼劇烈的動作。
如他猜測的那樣,從來都是與衆不同的王妃,面對他的提出的顧忌,拍拍肚子,無比豪邁地說:“你放心吧,我的孩子沒有那麼嬌貴。”
她的孩子,也是七王爺的孩子啊,七王爺的孩子怎麼能不嬌貴。
他剛想開口,遲靜言朝他一個瞪眼,“冷漠,你不帶我去也行,我就把你看有顏色的小說的事,告訴我認識的所有的人。”頓了頓,又補充,“還有後院看門的狼狗。”
冷漠,“……”
他真的無語了,這王妃還真會拿捏人的缺點。
冷漠在茶樓外面無聊的都快摳手指甲裡的泥巴,茶樓裡卻非常熱鬧。
遲靜言換了個裝扮,還真沒人認出她,她選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眼睛一直落在某個人身上。
張翼真是第一次到這個地方來,以爲會有小二來招呼,結果等了很久都沒等來人,這才知道茶是要自己去取的。
他沒坐多久,一杯茶喝完就起身離開,感覺有人在跟着他,猛地轉身,手直接朝身後人的脖子抓去。
遲靜言那點三腳貓功夫,本來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還算好,她特地學了幾招緊急應對的,這不,張翼出手雖然又快又狠,還是讓她躲開了。
張翼認出是遲靜言,反而嚇了一大跳,“王妃,你怎麼會在這裡?”
遲靜言看着他還放在半空,保持着襲擊人姿勢的手,奚落道:“張先生能在這裡,爲什麼我就不能在這裡?”
張翼無語了。
外面的人認爲王妃的每次逛街都是吃飽了沒事幹,他卻知道她每次逛街都帶着目的。
遲靜言也不和他兜圈子,直截了當問他,“張先生,你可察覺到這家茶樓有什麼異常?”
張翼吁了口氣,神情有點落寞,“除了掌櫃的和小二和一般掌櫃小二不一樣,張某並沒察覺出異常。”
遲靜言看着他的眼睛,忽地笑了,“張先生,你沒說實話哦。”
張翼猛地擡頭正視上她的眼睛,忽然發現在這個女子面前,他似乎再也藏不住任何秘密。
“王妃。”張翼沉吟片刻,“實不相瞞,茶的味道,和玉姐姐當年泡製的味道很像,但是,這並不能說明什麼?”
難道就因爲口味相似的茶,就斷定這家店的老闆是失蹤多年的費靈玉。
換句話說,如果這家茶樓的幕後老闆真是費靈玉,她和端木亦塵骨肉分離了十多年,不會不和端木亦塵相認。
這些道理,遲靜言都想到了,但是,世事無絕對,萬一中間還有不爲人知的插曲,這也未嘗不可。
遲靜言看張翼臉上難掩的落寞,還有那種不經意間就會流露出來的期待,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張先生,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送你一句話,珍惜眼前人。”
遲靜言說話,就大步朝前,留下張翼一個人站在原地發呆。
……
距離端木亦塵下朝回來還有一點時間,遲靜言抽空去了趟莉繡衣莊。
別看一大清早,店裡的生意卻很好。
謝丹丹看到遲靜言來,讓其他人招呼客人,迎了上去,“王妃,您來了。”
遲靜言的個人魅力就在於此,不需要刻意,只要不經意間的那些舉動,就能折服很多原本不怎麼把她看在眼裡的人。
謝丹丹就是其中一個。
自從謝丹丹聽了遲靜言的一句話,派一些人到名門貴婦聚集的地方宣達一些理念,生意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多少不說,從那些貴婦口中得到的消息也更多了。
遲靜言讓謝丹丹告訴那些女人的理念就是,女人啊,千萬不要覺得自己衣服多,尤其是季節交替時,如果穿着去年的舊衣裳,那種感覺,不是身上有衣服,而是像是從上個季度裸奔過來的一樣!
大庭廣衆下,裸奔哎,想想都是羞愧到不能再羞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