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林絮兒反而笑了,“可是遲靜言,我卻一直都很討厭你,從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討厭你。”
她呼了口氣,似乎還想說更多,遲靜言阻止了她,“說這麼多有什麼用,你留點力氣等會兒還要生孩子。”
林絮兒像是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沒理會遲靜言,舔了舔嘴脣,繼續朝下說道:“遲靜言,你可能已經不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什麼樣子,我卻記得,那個時候我就討厭你,憑什麼你一個外人,直接橫插一腳嫁給塵哥哥做了他的妻子,我那一刻起我就非常討厭你……”
遲靜言嘆了口氣,要按照心裡的意思,真想涼颼颼地反諷林絮兒兩句,就算是討厭,也要有點目的性好不好。
她怎麼就不想想,端木亦塵的婚事是端木亦元指婚的,就算不是指當時的遲靜言,也會指給其他人,唯獨輪不到她林絮兒。
看她躺在牀上,虛地只剩半條命的樣子,遲靜言到底是忍住了沒再刺激她,“有這麼多討厭我的力氣,你還不如存在等會兒生孩子用,換句話說,討厭要真有用,我也不會在這和你說話了。”
都什麼時候了,林絮兒還非要膈應她幾句,遲靜言有點想不明白。
林絮兒苦笑一聲,這樣的遲靜言,從來不會被其他人的情緒激怒,她又怎麼會是她的對手。
走到今天這個天地,她也想開了很多事,這個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遇到個強勁的敵人,而是你認爲的敵人,她壓根本不把你放在眼裡。
這叫什麼?無意是自取其辱。
林絮兒嘆了口氣,斂眉朝自己的腹部看去,肚子大的彷彿隨時要爆炸。
自從得知自己懷孕後,她就不止一次亂想過,如果腹中的孩子是她的塵哥哥的該多好。
她也是個癡情的女子,知道這輩子和端木亦塵是再無希望,能有一個他的孩子已經很心滿意足。
在她看來,願望雖不大,卻註定要落空。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這段時間,恍恍惚惚的時候,她總覺得臨幸她的人有着和端木亦塵極爲相似的眉眼。
“遲靜言!”林絮兒沙啞着嗓子喊遲靜言,“我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一定要答應我!”
遲靜言默了默,“你說。”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林絮兒應該是知道自己活不長了,努力着拉上遲靜言的手,“嫂子,我的孩子,只有給你撫養,我才最放心,求你一定要把他撫養在你身邊。”
生死一線的時候,人總是會有很多覺悟,就好比林絮兒,曾經她那麼痛恨遲靜言,臨到頭,反而覺得她纔是最可靠的人,從這聲發自肺腑的嫂子就聽得出來。
她的孩子,哪怕她活着,到了宮裡,有夏茉莉,有那麼多雙不懷好意的眼睛盯着,想要平安長大很難,反而是遲靜言,不需要她做任何保證,卻莫名其妙的相信她。
遲靜言低頭看了看被林絮兒抓住的手,視線又移到她臉上,表情帶着三分戲謔,還有幾分不忍,“你真放心我啊,說不定我可是會虐待他的,餓了不給他飯吃,冷了不給他衣服穿。”
林絮兒居然笑了,看着遲靜言的眼睛,眉眼展開,吃吃地笑了,“嫂子,我相信你,我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才知道你是我這個世界上唯一願意相信的人!”
這話說得遲靜言心頭一軟,她又何嘗不知道林絮兒雖然一直和她對着幹,其實心思單純,要不然也不會被端木亦元利用。
另外一隻手覆到林絮兒手背上,她看着林絮兒,柔聲道:“你什麼都不要想,好好生孩子,你要記住了,孩子是你的,任誰再好,也替代不了親生母親。”
看林絮兒鬢髮都濡溼,臉頰開始泛出不正常的潮紅,拿絲帛替她擦了擦,口氣是安慰加鼓勵,“你放心吧,我和端木亦塵會照顧好你們母子,現在你什麼都不要想,只需要全心全意的把孩子平安生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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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靜言到底不是聖人,吃五穀雜糧的人,有私心在所難免,如果林絮兒腹中的孩子是端木亦元的,她肯定做不到現在這麼豁達,只因爲她很清楚的知道林絮兒腹中的孩子是端木亦靖的。
端木亦靖是端木亦塵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想必生下來的孩子,會和端木亦塵有那麼點相像,看了看林絮兒高高隆起的小腹,忽然有點期待孩子的到來。
林絮兒也不知怎麼了,忽略掉遲靜言的安慰,一定要讓她答應她的請求。
本就是端木亦靖的孩子,遲靜言怎麼放心被帶回宮中撫養,以端木亦元的錙銖必較來看,這個孩子,他只需要幾個眼神,那些平日裡就喜歡猜他意思的後宮女人們就會幫他除了他。
端木亦靖的孩子,在輩分上要喊她一聲伯母。
既然帶了個“母”字,她又怎麼忍心看着別人害他。
林絮兒的肚子纔開始痛得厲害,遲靜言派出去的冷氏兄弟就回來了。
冷漠到底是一介武夫,看孫遠讓下人備轎,想着時間緊迫,眉頭一皺,甚至沒給孫遠開口的機會,一把揪住他後背就把他拎到了七王府。
話說孫遠,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靠人肉工具出行,和上一次唯一的區別,上次冷漠在遲靜言的叮囑下,是揹着他,而這一次,沒了遲靜言的命令,直接是拎着他的後背,一路飛奔。
冷漠把手從他後背上拿回時,孫遠要不是即使扶住了牆壁,只怕直接摔倒了。
被人的暈車暈馬什麼的,和他的暈人相比,簡直弱爆了。
遲靜言聽到動靜,從林絮兒的房間裡走出來,而孫遠,當着遲靜言的面,很不爭氣的,完全沒形象的吐了。
遲靜言的手裡還拿着替林絮兒擦汗時的絲帛,看孫遠吐得厲害,好心地把絲帛遞給他,“孫大人,給你擦擦嘴角。”
孫遠不疑有他,拿過絲帛就朝嘴角擦去,漸漸地,他感覺到了什麼不對,爲什麼這絲帛有點溼溼的,而且這味道……
遲靜言看着他的樣子,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繼很好心地遞絲帛給孫遠擦嘴角後,又很好心地解釋道:“不好意思哦,這絲帛我剛給林絮兒擦了擦汗,看孫大人吐得厲害,心裡一個着急,沒想起換新的,孫大人……你是大夫,俗話說,依着父母心,我想你是不會介意用一下馬上就是你病人的東西吧?”
孫遠苦着張臉,不是他不介意,而是遲靜言這頂高帽子戴地太厲害,他沒有辦法說介意啊,昧着良心回道:“回七王妃的話,下官當然不介意。”
爲了證明給遲靜言看,他真的不介意,把在心裡厭惡了十遍都不止的絲帛,再一次送到嘴邊擦了擦他的嘴角。
屋子裡傳來林絮兒微弱的喊聲,遲靜言也不繼續拿孫遠開玩笑,看着孫遠,正色道:“孫大人,林絮兒的情況,你應該很清楚,務必要保全她們母子的平安!”
孫遠感覺壓力好大,做這麼多太醫院院正,從來沒有像今年壓力這麼大過,既是遲靜言吩咐,而且是鄭重其事,他自會全力以赴,順了口氣,也不吐了,對着遲靜言拱手行禮,“七王妃,請放心,下官定當竭盡全力!”
遲靜言聽得出他話裡的意思,林絮兒身患有毒,懷胎的這幾個月,基本也是一直鬱結在心,就連太醫院醫術最好的孫遠也不能保證她們母子平安。
穩婆也已經來了,在她們正式開始替林絮兒接生前,孫遠需要先進房間替她把脈,一來可以告訴穩婆胎兒大概什麼時候會入盆;
二來,他可以根據林絮兒目前的狀況,給她開出一些有助她生產的藥。
大夫這個職業,也許從古至今都是一樣的,總是想得更多些,就如孫遠,明明一隻腳已經跨過門檻,想到了什麼,轉過臉問遲靜言,“七王妃,如果真只能保全一個,保大?還是保小?”
不管林絮兒懷孕的真相是什麼,對但凡是知道林絮兒懷孕的人來說,她腹中的就是端木亦元的龍胎,像保大保小這樣難做的抉擇,只能留給端木亦元。
遲靜言自然知道孫遠的意思,等端木亦元來了,他自然會問端木亦元,但是,真正怎麼做,他還是會根據遲靜言做的決定。
孫遠這一問,還真難住了遲靜言。
畢竟是二十一世紀的人,在她看來,人雖然生來不平等,後天卻不應該歧視任何一個生命。
遲靜言想了想,對孫遠說:“我再怎麼是王妃,也不能幫人決定生命之事。”
孫遠驚訝地看着遲靜言,身爲大夫這麼多年,他伺候的一直都是大軒皇朝最爲尊貴的那羣人,漸漸地,他也已經忘了初學醫時,他師傅告誡他的,人雖非貴賤,在他們醫者的眼睛裡卻應該是衆生平等。
孫遠轉過身,對着遲靜言深深彎腰,“下官知道怎麼做了。”
既然生命是林絮兒的,理應由她做主。
冷雲很快也回來了,去宮裡的路程畢竟要比孫府遠很多,他雖然沒有像冷漠這樣提着孫遠回來,還是比冷漠要慢了一會兒,孫遠剛走進林絮兒的房間,他剛到。
聽了冷雲進宮稟告林絮兒快要生的細節,端木亦元的反應,尤其是端木亦元也正在趕過來,遲靜言勾起脣角,諷刺一笑。
如果非要用一種動物來形容端木亦元的話,遲靜言覺得有部動畫片裡的人物很像——忍者神龜。
就字面意思上來理解,能拿忍常人所不能忍,也不是什麼貶義詞,就是加上現代人喜歡用烏龜來形容那些被妻子戴了綠帽子的男人,意思就有點不一樣了。
林絮兒懷的到底是誰的孩子,這個孩子又怎麼會懷上的,沒有人比端木亦元更清楚。
遲靜言真心挺佩服他,估計在暗地裡不知道把林絮兒腹中的孩子罵了多少遍,興許還用上了各種難聽的詞語。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居然能興師動衆的出宮到七王府看他的“長子”或者是“長女”。
林絮兒先前對遲靜言說的那些話,讓她基本知道了林絮兒的決定,一旦遇到危險,她肯定是要孫遠保孩子。
果然,孫遠退出房間時,把林絮兒做的決定告訴了遲靜言。
孫遠看遲靜言臉色平靜,沒絲毫意外,不禁他就有點意外了,“七王妃,難道她已經知道身上的毒,會隨着這次的生產加重纔會做這樣的決定?”
和林絮兒接觸的次數雖少,孫遠也知道她是個自私自利的人,也怪不得他對林絮兒的決定會這麼意外。
面對孫遠的疑問,林絮兒卻只是笑了笑,林絮兒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所站的角度不一樣,外人根本沒資格去評論,換位思考,站在林絮兒的角度,她是一點錯都沒有。
遲靜言看着孫遠,又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這件事,必須要搶在端木亦元來之前就告訴孫遠。
端木亦元既然是演戲給世人看,想必來七王府的時間會非常快,遲靜言長話短說,直截了當地問孫遠,“有什麼好的辦法,能讓端木亦塵同意把孩子留在七王府?”
交由她撫養長大,一想到,會親手撫養長大一個小包子,遲靜言心頭軟的一塌糊塗,這就是每個女人都有與生俱來的母愛。
孫遠低頭想了想,很快從他大夫的角度,提供給遲靜言一個辦法。
這個辦法,遲靜言覺得挺有用,尤其是對端木亦元來說,他會巴不得把這個孩子留在七王府。
辦法雖好,就是對孫遠有點內疚,“孫大人,只是對不住你了,這份情我會記住的!”
聽遲靜言這麼的客氣,孫遠惶恐,忙對她拱手行禮,“七王妃,您這麼客氣,折煞下官了!”
遲靜言知道就算她是穿越女,憑藉她一己之力根本改變不了什麼,正要對孫遠回上一句客套,管事的匆匆跑來,人才剛剛跨過院門,已經對着遲靜言大喊,“七王妃,七王妃……皇上來了!”
孫遠對管事的有事跑來稟告遲靜言,而不是端木亦塵,早見慣不慣,跟着遲靜言到前面去迎接端木亦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