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延庭愣了愣,似乎沒想到遲靜言喊住他,只是爲了幫她付茶錢這麼件小事。
遲靜言看他不做聲,聳聳肩膀,又說:“大哥,你不會身邊多了個美人後,小氣到連茶錢也不肯替妹妹付了吧?”
口氣裡滿滿的都是譏諷。
遲延庭沒說話,從腰間扯下錢袋子,直接扔給追到遲靜言身邊的茶樓老闆的腳邊。
茶樓老闆撿起錢袋,握在手裡沉甸甸的就知道分量不輕,立馬欣喜若狂,傳聞果然不假,只要做成七王妃的生意,必定能發一筆。
有了這筆錢,他可以買一塊地做地主了,像是他已經成了地主,眯起本來就小的眼角,就差一聲嘆息,生活真是太幸福了。
遲靜言看他拿着錢袋,還愣在原地,秀眉微蹙,“還不夠?”
她這是明知故問,從一開始穿越到這裡搞不清錢幣的大小到現在,她已經很清楚的知道物價行情,自然很清楚的知道遲延庭扔過來的這袋子錢,不要說足夠支付她和昇平的茶錢,就算是把他的茶樓買下來也足夠了。
果然,聽遲靜言這樣一反問,茶鋪老闆生怕遲靜言把錢袋搶過去,忙從幻想中驚醒,對着遲靜言,連聲着說了好幾聲“夠了”,還邊說邊拔腿就跑。
那速度,哪裡像才被昇平和遲靜言一前一後才欺負過,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遲靜言也挺佩服自己,都什麼時候了,腦子裡居然還有心思想其他的。
她想到了看到過的一則笑話,你讓我拎五十斤的磚,我可能拎不動,但你要是給我一百斤的錢,我不但能拎動,還能跑。
這說明什麼,人的潛能是無限的。
雖是笑話,說的卻也是事實。
遲延庭早就覺得遲靜言和以前不一樣,把錢袋扔出去後,沒說什麼,轉過身繼續朝前走。
茶錢都已經付了,遲靜言卻沒有就此作罷,反而不依不饒地追了上去,“大哥,你把錢都替我付茶錢了,還怎麼帶袁姑娘去看病呢?”
遲延庭是看着遲靜言出生,又和她一起長大,很瞭解她,從沒想到她會這麼多話的時候,也發現真是越來越不瞭解她,“六妹,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
這樣的眼神,這樣說話的口氣,兩個人過去的那點所謂的情愫,像是從來都沒出現過。
遲靜言哪有那麼好打發,聽遲延庭這樣一說,居然還自告奮勇地拍拍胸脯,“大哥,你可是我大哥,你剛剛幫過我,作爲妹妹的,我肯定也要知恩圖報的,要不這樣吧,我呢和你一起去醫館,看袁姑娘的樣子,應該挺嚴重,大夫醫治的時間不會短,我幫你照顧着袁姑娘,你回去拿錢。”
不知道的人,猛地一聽,會覺得囂張跋扈的七王妃,原來也有知書達理的一面,袁茵卻嚇得臉色大變,生怕遲延庭真的會聽她的,讓她和遲靜言單獨相處,連忙拉緊他的衣襟,“延庭,我怕……”
至於她到底是怕遲靜言還是怕昇平,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遲延庭低頭看了看懷中的女人,這才把眼睛放到遲靜言身上,“謝謝六妹的好意了,我相信以你大哥我的名聲在偌大的京城,暫欠個醫藥費還是沒問題。”
話音落下,不再看遲靜言,繞過她朝前走。
遲靜言是跑到遲延庭面前堵住他的去路,她都和遲延庭說半天話了,昇平還傻傻地站在原地。
遲靜言既替昇平生氣,又替她不值,偏偏這時,她一個回頭看到袁茵的那張臉透過遲延庭的肩膀,面露挑釁地看着昇平。
被遲延庭那樣對待,昇平估計傷得心都碎了,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法自拔,根本注意到袁茵臉上的得意。
昇平沒注意,遲靜言卻看得一清二楚,當即炸毛了,她本不是個尖酸刻薄的人,是那個叫袁茵的在逼她。
眼珠一眼,很快有了主意,清清嗓子,對昇平大聲喊道:“昇平,昨天我聽了一個故事,可好聽了,說給你聽一下啊,我們府上的管事年紀也不輕了,卻還沒娶親,只因爲上面有個哥哥,他還沒娶親,你是知道的,哥哥不結婚,弟弟肯定不能先結婚,他處了非常好的姑娘,正愁着怎麼和爹孃開口先結婚的事,好消息來了,他的哥哥帶了個很漂亮的姑娘回家,說是結婚對象,已經處了一段時間,覺得就是她了,這才把她帶回家。”
她本來想對昇平揮揮手,讓她走到她身邊,看她神情悽悽的樣子,又不忍心了,擡起腳朝她走去。
等走到她身邊,才繼續剛纔的故事,“那個姑娘不但人長得漂亮,嘴巴很甜,手腳也很勤快,他爹孃可喜歡了,吃過飯,給那個姑娘包了個大紅包。”
話說到這裡,遲靜言想到了什麼,壓低聲音問昇平,“昇平,你知道紅包是什麼意思嗎?”
不要她說得起勁,別人壓根本聽不懂,那就白費口舌了。
面對遲靜言的疑問,昇平才面前提起精神,“七嫂,我知道紅包是什麼意思。”
遲靜言吐出口氣,喃喃自語,“知道就好。”
拉上升平的手,朝遲延庭走的方向看去,聲音也是朝那個方向傳去,“昇平你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嗎?”
昇平沒有說話,只是看着遲靜言的側臉搖搖頭。
遲靜言又不是真的在問昇平,自然也不是真的要她作答,鬆開抓着昇平的手,雙手作喇叭狀攏到嘴巴前,對着遲延庭的背影,聲音驟然拔高了好幾個音調,“那個姑娘接過管事的父親遞來的紅包時,居然對管事的父親很熱情地說了聲謝謝客官。”
遲靜言說完後,自己哈哈大笑了起來。
昇平則是一頭霧水地看着她,很顯然,沒有理解這個故事內在意思的她,根本不知道這個故事有什麼好笑的。
遲靜言看着昇平的眼睛,開口時,聲音依然帶着笑意,“昇平,你真是個天真單純的孩子,怎麼還沒聽出這個故事的奧秘之處呢,那個姑娘喊管家父親客官哎,你想想看,那個姑娘原來是做什麼的,纔會在接過紅包時說多謝謝客官。”
虧得七王府目前的管事上面沒有哥哥,要不然他聽到遲靜言這樣說,真冤枉死了。
大軒雖然民風比起另外大燕要開放很多,但是女子跑堂卻還是前所未聞,所以說,這個姑娘以前從事的職業肯定是和青樓有關。
遲延庭對遲靜言這個故事的反應,一開始和昇平很像,也是一頭霧水,等聽了遲靜言的解釋才知道是什麼意思。
不得不說,現在的遲靜言真的太狡黠了,他終於明白爲什麼端木亦塵對她的態度前後反差這麼大。
這個世界上太多中規中矩的人了,像遲靜言這樣聰慧狡黠的人一旦出現,怎麼不會眼前一亮。
遲延庭只當遲靜言說這樣的事,完全是爲了逗昇平開心,卻沒注意到懷中人面上出現的驚恐和緊張。
遲靜言這是在暗指她曾經就是青樓的妓女,這件事,除了那個指給她榮華富貴的人,偌大的京城應該沒有人再知道這件事,畢竟她雖爲青樓女子,卻不是在京城的青樓。
難道是那個人出賣了她?這也不大可能,袁茵不敢再挑釁昇平,很老實的窩在遲延庭胸口。
遲靜言知道,如果她不去拉昇平走的話,只怕等遲延庭走得很遠了,她還會站在原地看着。
這樣有意思嗎?
很沒意思。
既然是沒意義的事情,遲靜言就不會放任昇平浪費時間,他遲延庭有眼不識金鑲玉,這個世界上總是有慧眼的人。
不是昇平年紀大了,哪怕貴爲公主也難嫁,而是以前給她擇偶的範圍太狹隘了。
是誰說公主一定要嫁給豪門貴胄的,只要是真心愛這她的人就行,哪怕那個人只是販夫走卒,總比嫁給還沒過門,就對昇平滿腹偏見的遲延庭要強上百倍。
遲靜言纔不管昇平願不願意離開,拉上她的手,就朝謝丹丹的衣莊走去。
謝丹丹雖然知道遲靜言回京城有段時間了,還是自從上次她跑到她這裡來追問端木亦塵的消息後,第一次看到她。
遲靜言拉着昇平走進去時,她正在招呼一位大臣新納的美妾,看到遲靜言,就算正在招呼皇后,她也會放下一切,連忙去迎接遲靜言。
那個小妾很顯然並不認識遲靜言,對謝丹丹的表現相當的不滿。
有些女人吶,像是生下來就註定是胸大無腦,遲靜言懶得和那個小妾計較,讓謝丹丹做完這筆生意到後院找她,話說完後,直接帶着昇平去後院了。
謝丹丹的速度很快,遲靜言纔到後院,纔在藤椅上坐下,謝丹丹就來了,她約莫着遲靜言來找她是有要事,茶沒讓下人,而是她親自給遲靜言和昇平斟上。
遲靜言喝了口茶,纔對謝丹丹說話,真讓她猜中了,她來找謝丹丹還真是有件很重要的事,這件事,可以說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卻和昇平很有關係。
她讓謝丹丹想辦法把袁茵引到這裡來,想辦法從她口中多套點話出來。
這點小事情對越來越像商人,也整天和名門貴婦們打交道的謝丹丹來說實在是太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