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遲剛看她的眼神,讓她心頭一涼,這是嫁給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用這樣沒什麼溫度的眼神看着她。
邱氏非常善於看人臉色,尤其是她伺候了大輩子的遲剛,抓住關鍵點,頂着心頭的慌張,說了很多讓他心軟的話,效果不錯,聽他口氣緩和了,當即又抹了抹眼角,“老爺,妾身特地在這裡等你的。”
春寒料峭,今天的春天似乎特別長,也格外的冷,邱氏已經在宮門口站了好久,本來就覺得有點冷,看到遲剛,更是瑟瑟發抖。
這是這麼多年來,她一看到遲剛,就表現得格外柔弱的一面,當時就條件反射了。
和韓藍羽解開多年誤會,遲剛已經下定決定,除了瘋掉的那房妾侍,另外兩房打算花點錢把她們打發了。
等真正看到了邱氏,他才知道打發她們的念頭實在是太草率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幾個女人跟了他這麼多年,又都爲他生下過一兒半女,現如今她們都已經人老珠黃,在這個時候拋棄她們,只怕是會要了她們的命。
算了,遲府也不在乎多養幾個人,遲剛反正是要帶韓藍羽雲遊四方去了,既是不讓她們把仇恨轉嫁到韓藍羽身上,又不至於讓她們無路可走。
遲剛決定保持現狀不變,唯一變化的是,他肯定不會再去她們屋子裡過夜。
邱氏趁遲剛不注意,打量了他好多眼,從他臉上的表情就能肯定,韓藍羽什麼都沒在他面前說。
這就是韓藍羽這些所謂名門之後的教養,明明有機會說清很多事,卻都不屑地放在心裡,更不願意說出來。
不得不說,韓藍羽的守口如瓶,讓邱氏暗暗鬆了口氣,如果真的讓遲剛知道遲延庭不是他親生的,她脖子上耳朵腦袋百分之百保不住了。
按大軒皇朝律紀,旦凡妻妾不忠者,丈夫是可以直接殺之。
“皇上還等着我,我先過去了。”遲剛和邱氏說了聲,就朝大殿的方向走去,轉身時,衣袖被人抓住,只聽到邱氏帶着期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老爺,妾身明天就會回府。”
遲剛沒有回頭,從嗓子裡發出一聲壓得很低的悶哼,繼而抽出衣袖大步朝前走去。
邱氏看着遲剛的背影,眼睛裡閃過冷光、妒忌、仇恨,她多精明一個人,怎麼會看不出遲剛對她不再如從前那般寵愛。
即便從前的恩愛也都是假的,但是好歹也溫馨過啊。
痛失這一切都是因爲韓藍羽,韓藍羽,你怎麼不去死的!
邱氏牙關緊咬,因爲內心的嫉恨,整張臉猙獰恐怖。
她原本還打算等到明天天亮之後再出宮,也好多點時間叮囑一下遲若嬌,現在高惠妃死了,皇后懷孕了,宮裡其他討端木亦元喜歡的嬪妃又不多,遲若嬌一定要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就算不能抓住端木亦元的心,也一定要懷上龍種。
邱氏活了大半輩子,也算是看穿了,女人吶,不管是貴爲皇后,還是說農婦,都要有一兒半女傍身,後半輩子纔算是有了依靠。
至於丈夫,呵呵,有句話說得真是對,丈夫,丈夫,一丈之內纔是夫啊,要不然她也不會和一個管家勾搭多年。
邱氏回到遲若嬌那裡就開始收拾東西,其實也沒什麼太多的東西要收拾,無非是端木亦元賞賜給她的一些貴重東西。
遲若嬌已經睡下了,聽到外面動靜挺大,這才起牀,跑到外間看到是邱氏在收拾東西,愣了愣,“娘,你這是要幹什麼啊?”
邱氏只回頭看了她一眼,手裡繼續忙着收拾,“嬌兒,娘要先回去了,你自己在宮裡要多加小心,沒事不要去招惹那些女人,一個個都不是善茬,有什麼事,找人給娘送信,娘會替你想辦法。”
遲若嬌聽邱氏說要走,心咯噔了下,睡意全無,沒了邱氏,她感覺自己在這後宮都活不下。
躊躇着走到邱氏身邊,“娘,你要走了,女兒害怕怎麼辦?”
邱氏嘆了口氣,收拾包袱的手放到遲若嬌手背上,輕輕拍了拍,語重心長地叮囑道:“乖女兒,沒什麼好怕的,你想想啊,你父親是堂堂鎮國大將軍,你一母同胞的親哥哥是車騎少將軍,皇上打仗還全要仰仗着我們遲家,他一定會好好對你的!”
這話說得很在理,從表面看起來,也的確如此,但是,和端木亦元單獨相處時的那種害怕,除了遲若嬌本人,卻是沒人能體會。
邱氏在宮裡這段時間,一直覺得她很幸福,更是沒法感同身受了。
邱氏是捨不得女兒,可是她更不甘心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眼看就要到手的遲夫人的寶座就這樣泡湯了。
又安慰了遲若嬌一會兒,邱氏拎起包袱,狠狠心就轉身離開。
遲若嬌在身後喊她,聲音已經帶着哭腔,邱氏也只是後背僵了僵,腳步沒做任何停留,直朝門外走去。
邱氏走後,遲若嬌趴到牀上哭得很傷心,看樣子啊,真是除了自己,誰也靠不住,親生母親都這樣,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遲靜言以爲邱氏真走了,其實,邱氏走出屋子後,又在院子裡站了好久,所以,遲若嬌的哭,她聽得清清楚楚。
眼前,她回遲府是迫在眉睫的事,只能在心裡默默對遲若嬌說,不是她不想繼續留在這裡陪她,而是爲了以後能更好的保護到她,她不得不暫時先回遲府。
有一件事,除了邱氏自己,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在她心裡,對遲若嬌的喜愛遠遠大於遲延庭,不是說她與衆不同的重女輕男,而是和他們的父親是誰有關。
遲延庭再怎麼有出息,到底不是遲剛的親生兒子啊,尤其是他出生的時候,她一點都沒初爲人母的歡喜,有的只是膽戰心驚而已,生怕她生下來的兒子和管家長得一模一樣。
老天還算眷顧她,剛出生的遲延庭,雖然長得不像她,但是也不像管家,令她暗暗鬆了口氣。
後來,在遲延庭日漸長大的歲月中,她生怕被人看出端倪,一直刻意照着遲剛的性子培養遲延庭。
說來也奇怪,都已經那樣刻意薰陶了,遲延庭的性子和遲剛也沒半點相似,如果不是真的懷胎十月,一朝分娩,就連她自己也懷疑遲延庭到底是不是她的親生兒子。
按照平時,這個時間點,宮裡都快下鑰了,不管發生多大的事,也不準人所以出入皇宮,因爲今天有慶功宴,下鑰的時間就朝後推了。
邱氏拿着進宮時的令牌很快就出宮了。
錢果然不是白打點的,雖然後宮的女人沒有一個被允許去參加慶功宴,有些事,她卻早就打聽的清清楚楚,遲剛也沒帶韓藍羽來參加慶功宴。
像這種宴會,又是特地爲遲剛舉辦的,肯定不會結束的太早,剛好給她機會回去和韓藍羽較量一番。
這個賤女人,過去這麼多年都看她一副清高不在乎的樣子,原來,她比誰都在乎。
邱氏只要想到遲剛看她的眼神,冰冷無溫,就恨不得剝了韓藍羽的皮,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有一件事,邱氏始終沒想明白,爲什麼,她都把遲靜言的身世告訴端木亦元了,他卻沒有任何反應,是不相信她說的?還是時機沒到?
在夜風裡大步向前,邱氏覺得自己真是個操心的命啊,眼前自己都有很多事沒處理好,還去想其他人的事幹什麼,搖搖頭,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其他的,集中精力去對付首要敵人韓藍羽。
邱氏雖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出生,也沒窮困潦倒到餓肚子,像這樣獨自走夜路,估計還是第一次,時間太晚,街上已經沒人了,心裡瘮的慌,甚至打了退堂鼓,想着要不要回去找個人送送她。
回頭一看,身後一片漆黑,嚇得又不敢回頭了。
陷入困境,總是要靠自己去解決,這麼多年在遲府,邱氏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靠的也都只有她自己。
讓她不害怕的辦法倒真有一個,就是腦子裡不斷的想着韓藍羽,想她佔了遲夫人的頭銜這麼多年,卻一直沒有讓出來,恨得牙根直癢。
不要說,這個辦法還真有效,邱氏果然再害怕。
餘光瞥到一個黑色影子從半空飄下來,不偏不移,正好落在她面前。
邱氏猛地擡頭,藉着稀薄的月光,勉強看清眼前人的臉,這張臉因爲皎白的月光,越發顯得冷酷無情。
這張臉,對一直身居大宅內院的邱氏來說,的確是陌生的,但是那雙眼睛……
眼前什麼東西閃過,恍如劃過天邊的閃電,令邱氏眼前亮如白晝,她甚至都沒感覺到疼痛,人已經癱到地上。
慶功宴持續了很長時間,加之端木亦元一再強調讓諸位大臣武將放開肚子敞飲,很多人都喝醉了。
這麼多的文武百官,再加隨着遲剛出徵的將士,醉得東倒西躺時,唯有遲剛是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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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遲靜言的叮囑,更是很清楚先帝端木景光是怎麼設計一舉除掉了範家勢力,一點不敢馬虎,只喝了一小杯,就以身體不好改喝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