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昇平公主又長了一歲,朝中原來那些想攀龍附鳳的大臣,也都紛紛斷了替家中兒子求娶昇平的念頭。
原本娶個公主回家,和皇家結成親家,從此榮華富貴,的確不錯,但是吧,再多的榮華富貴也沒有子嗣來得重要。
以那幫大臣對昇平的瞭解來看,不管是誰家娶了她,肯定不能夠納小妾,不然小妾還沒過門,只怕兒子就要被她打死。
而昇平已經是二十一歲的老姑娘了,再萬一有點什麼毛病,比如說不會生孩子,那就麻煩了。
所以說和榮華富貴相比,還是保住小命,有子嗣綿延下去比較重要。
就這樣一個愁嫁又或者說是大臣們都不敢讓兒子娶回家的公主,忽然有了可嫁的對象,而且這對象不管事自身條件還是家庭背景,不比朝中任何一個大臣差,相反,還凌駕在很多大臣之上,怎麼讓人不驚訝。
這個即將娶昇平公主,也被很多大臣替他惋惜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車騎將軍遲延庭。
時間一天天過去,他的身體康復了很多,而昇平自從那天去過遲府一次,再也沒有去過。
不管是在宮裡待了很久的老人,還是被派到昇平公主的新人,都覺得自從昇平公主回來後,整個人變得不一樣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不能閒在宮裡,整體朝宮外跑,她很安靜的待在宮裡,而且一待就是一整天,往往連話都不說一句,就連吃飯也要提醒她好多次,她纔會去吃,就算吃了,也只吃很少的一點。
別看端木亦元對其他兄弟心狠手辣,對昇平這個妹妹還真是從小就呵護,在範美惠沒把昇平的真實身世告訴他之前,他都能對昇平那麼好,更不要說在知道昇平就是他親妹妹之後。
昇平回宮,他都不知道抽多少時間去看過她,因爲國庫慢慢開始充裕,更是賞賜給了昇平不少東西,即便那樣,昇平依然悶悶不樂。
端木亦元后妃衆多,真正能讓他敞開心扉的,放眼整個後宮,也就皇后夏茉莉一人。
夏茉莉也的確沒有辜負端木亦元的希望,這賢后是越做越得心應手。
聽端木亦元擔心昇平,看她悶悶不樂,生怕她悶出病來,只稍微想了想就有了主意,能讓昇平開心的,也就是替她指婚了。
至於指婚的人選,根本不需要夏茉莉提醒,端木亦元太清楚了。
遲延庭自被送回來療傷,他已經派太醫和大臣都去瞧過,也知道這一次從戰場回來,向來都不近女色的遲延庭身邊多了個年輕貌美的女子。
他大概也猜到遲延庭身邊的女子是昇平黯然傷神的原因,就因爲遲延庭身邊多了個女人他還暗暗竊喜過,昇平這下該死心了吧。
遲家戰功太過於顯赫,已經不是他的度量所能容下。
既然遲家遲早有一天要被治罪,他又怎麼捨得把昇平嫁過去,以昇平一根筋的樣子,他真發難遲家那一天,只怕昇平會第一個跳出來反對。
再怎麼是個沒人性的人,對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到底還是不一樣。
聽了夏茉莉的建議,他思忖再三,真的改變了主意,他是決定把昇平指婚給遲延庭,但是,也存着他的打算。
以昇平高傲的性子來看,肯定不願意和她人共事一夫,又是對她的瞭解,知道她就算再怎麼討厭遲延庭從戰場帶回來那個叫袁茵的女人,因爲遲延庭喜歡的原因,她也不會對她怎麼樣。
高傲的昇平,因爲那個叫袁茵的女人的存在,在遲府待地肯定很不舒服。
很多事就是這樣的,不管他現在再怎麼說遲延庭不適合昇平,她估計都聽不進去,只由讓她親自去體驗了才知道。
端木亦元採納了夏茉莉的建議,沒有問過昇平,當然更沒問遲延庭,直接兩道聖旨,一道送去遲府,還有一道送去了昇平的宮裡。
昇平很快就來找御書房找端木亦元,當時御書房裡除了端木亦元還有好幾個大臣,君臣正在議事被昇平打斷了。
當着大臣的面,端木亦元不得不故意冷下臉呵斥昇平,“擅長御書房,像什麼話,還不快點回去!”
說來也怪,昇平對端木亦元這個一母同胞的親哥哥,遠沒有對端木亦塵來得親熱,聽了他的呵斥,不但沒有退出御書房,而是站在原地,瞪大眼睛看着端木亦元,看着看着眼眶就紅了。
端木亦元嘆了口氣,示意御書房的大臣先退出去,等大臣們退出御書房,他才走到昇平身邊,笑道:“是誰膽子那麼大,居然敢欺負朕的好妹妹,我大軒皇朝最最尊貴的昇平公主?”
這話很顯然是開玩笑的,放眼整個大軒,膽敢欺負昇平的人還真是沒有。
別看昇平眼眶通紅,就是沒有眼淚掉下來,就性格堅強這一方面來看,昇平和遲靜言的確很像,都是個不會隨意哭泣的人。
像她們這樣性格堅強的女人,往往容易忽略一點,有的時候,眼淚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臣妹懇請皇上收回聖旨!”昇平又看了端木亦元一會兒,忽然就對他跪下,行了個跪拜大禮。
昇平這一個磕頭,還真把端木亦元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扶她,“昇平,朕是你的親哥哥,有什麼事快站起來再說。”
昇平沒有理解端木亦元那句“親哥哥”另外一層意思,皇家通常兄弟姐妹特別多,基本不是同一個母親所生,同父異常母也稱之爲親兄妹。
她擡起頭看着端木亦元,臉上的表情很倔強,任端木亦元怎麼攙扶她,她都不肯起來,“大哥,除非你答應我,否則我就長跪不起!”
端木亦元雖不如端木亦塵聰明,肯定也不笨,能想出那麼多壞注意,幹了那麼多壞事的人,就算再笨,又能笨到哪裡去呢。
他知道這麼晚了,昇平還來求他,是爲了什麼事,不是昇平不想嫁給遲延庭了,而是對出現在遲延庭身邊那個叫袁茵的女人膈應的不舒服,所以不想嫁了。
以昇平公主的身份和地位,把那個叫袁茵的女人從遲延庭身邊趕走,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她卻沒有。
有胸襟和度量,這的確是一個公主該有的尊嚴和驕傲,而端木亦元利用的就是昇平身爲公主的尊嚴和驕傲,讓她自己對遲延庭徹底失望。
等給遲家坐罪那一天,他會親自去遲家接回昇平,到那個時候,他會給昇平再指一戶好人家。
昇平是個固執的人,看端木亦元就不肯答應收回成命,不管地磚上有多冰涼沁骨,也不管端木亦元怎麼伸手拉她,就是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端木亦元拿她沒辦法,朝剛剛養好腿傷,纔回到身邊伺候周福寧看了眼,周福寧立刻退出御書房,拖着還沒好利落的腿,一瘸一拐地朝遲若嬌的宮中小跑而去。
端木亦元既然拉不起昇平就蹲到她身邊,繼續低聲勸說她先站起來。
倔強的昇平,讓端木亦元腦子裡涌起了另外一個念頭,一定要把昇平嫁進遲府,如果真找不到治遲家的罪,就拿昇平做文章。
欺負堂堂大軒皇朝的公主,這已經是可以抄家流放的大罪。
端木亦元的主意打得很好,和當時遲剛提出把遲靜言嫁給端木亦塵,從而有一天利用遲靜言對付端木亦塵,幾乎如出一轍。
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果然是可以複製。
對離開御書房的周福寧來說,真是伴君如伴虎啊,稍微一個不當心就會引來大難,這條斷了剛長好沒多長時間的腿,就是血淋林的教訓。
爲了不把另外一條腿也弄斷,再次回到端木亦元身邊伺候的周福寧更加當心了。
不過經過這次斷腿後,心態到底還是發生了變化,當年要不是家裡實在太窮,爲了不讓家裡把最小的妹妹買到青樓去,咬咬牙割了命根子,進宮當太監了。
周福寧在皇宮裡做了多年的太監,對一件事很有體會,如果可以的話,不是真的生活所迫,已經走投無路,誰也不願意進宮當太監。
他臥病養腿的那段時間,也聽說黃高慘死在某飯莊的事,想他和黃高作對了那麼多年,想到太后範美惠活着時,黃高的趾高氣揚,心裡不免還是爲他難過,更是爲他自己難過,都是表面風光,到底不如多撈點錢財來得實際。
周福寧正拖着不利落的腿去遲若嬌的宮中,有等候在御書房的大臣追上他,“周公公!”
這一聲喊把周福寧嚇了一大跳,他發現自從斷過腿之後,膽子就變得特別小,回頭看到是戶部侍郎,當即沒好氣道:“錢大人,你嚇死咱家了!”
戶部尚書錢琛走到周福寧身邊,拉過他的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周公公,對不住了,都是下官不好,下官這就給你道歉。”
周福寧對朝中大臣的愛好,還是有那麼點了解,他知道眼前這個錢琛不愛女人,愛男子,他雖說早是無根之人,就性別來說,到底也屬於男人,想到錢琛愛好,自覺得好惡心,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
急忙甩開覆蓋在他手背上的手,正要在衣服上擦一擦,感覺有什麼東西塞進他掌心低頭一看,一大錠金子躺在他掌心裡。
只是猶豫了一下下,周福寧就把金子塞進衣袖裡,前段時間,他的妹妹讓帶了封信給他說是她的兒子,也就是他親外甥已經到了娶妻的年紀,但是因爲家裡拿不出女方要的彩禮,遲遲沒能結婚。
周福寧這一輩子是沒有當爹的可能了,就把希望都寄託到外甥身上,對他的提出的要求向來千依百順。
這一次更是事關他的終身大事,他這個做舅舅的,肯定更要全力以赴的支持。
可惜的是,他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領到俸祿了,正着急着去哪裡弄錢,錢琛就送上門了。
周福寧把金子塞進衣袖,很快恢復了一貫的,狗仗人勢目中無人樣,“錢大人,你不在御書房門口等着皇上召見,追上咱家所爲何事?”
錢琛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還是很謹慎地湊到周福寧耳邊說起了耳語,“周公公,事情是這樣的……”
周福寧聽完後,面露難色,“錢大人,你也知道當今聖上英明,最不喜歡大臣們揹着他拉幫結派,不好意思,你這要求恕咱家幫不到你了。”
話說着,還把塞進衣袖的金子摸了出來,假惺惺地要還給錢琛。
原來錢琛要周福寧幫的忙是,在合適的機會,在端木亦元耳邊說他政敵的壞話。
錢琛怎麼會看不出周福寧的假惺惺,咬咬牙,把腰帶上的玉佩摘下來塞到周福寧手上,又說:“下官相信周公公有這個能力,這只是下官的一點心意,等事成那一天,下官還有重謝。”
周福寧藉着宮燈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下手裡的玉佩,色澤晶亮,棉絮很少,是塊難得的好玉,把玉佩連同金子一起塞回到衣袖後,對着錢琛裝模做樣的嘆了口氣,“錢大人,看在你我認識多年的份上,咱家一定盡力而爲!”
錢琛心裡都把周福寧罵了一百步,好個貪得無厭的太監,臉上好浮着滿滿的微笑,“下官先謝過周公公,事成之日,房產美眷隨周公公挑。”
周福寧主動拍了拍錢琛的肩膀,“既然錢大人這麼客氣,咱家就先謝謝錢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