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真的太熱鬧了,巧妃和嬌妃纔打架,太后和太妃又打起來了。
後宮的女人到底是怎麼了?
遲靜言並沒有因爲費靈玉是她婆婆,佔上風了,就在一邊看熱鬧,宮女聽到尖叫聲衝進來以前,她已經把兩個廝打在一起的女人分開了。
再說範美惠,被費靈玉抓的整張頭皮都快掉了,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涵養,反手也去扯費靈玉。
這還是遲靜言穿越過來,第一次看到兩個女人,而且曾經是整個大軒皇朝最尊貴,最被皇帝喜歡的女人打成那樣。
原來不管是在古代還是在現代,不管女人的身份是什麼,打起架來都一樣。
宮人跑進來,驚呆住了,醒過神來,就衝到範美惠身邊,緊張地問她,“太后,您沒事吧?”
範美惠冷哼一聲,理了理衣領,已經恢復了一貫的雍容華貴,“哀家沒事。”
費靈玉哪怕被遲靜言拉着,還不斷要衝上去打範美惠。
這是太后殿,範美惠的地盤,她怎麼可能會怕費靈玉。
譁一聲。
遲靜言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費靈玉發出一聲尖叫。
費靈玉的一隻手還被她抓在手裡,她轉過臉看去,呃,幸虧她上一輩子做檢察官時看過比這不知道恐怖多少倍的臉,不然真被嚇到了。
範美惠沒有被嚇到,她扔掉從費靈玉臉上扯下來的面紗,仰天大笑,“哈哈……費靈玉……原來你已經變成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你說端木景光要是看到這副模樣的你,他還會爲了你連江山社稷都不要嗎?”
費靈玉的瞳孔在瞬間收縮放大,放大收縮,整個人都在劇烈地顫抖着,“範美惠,我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你心裡最清楚,你這個賤人,我要和你拼了!”
多年的積怨一下子宣泄出來,她又要朝範美惠撲過去。
範美惠身邊的宮人攔住她,費靈玉的指甲從她臉上劃過,長長的血痕映在臉上。
一時間抓不到範美惠,費靈玉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到宮人身上。
遲靜言看不下了,去拉費靈玉。
費靈玉眼睛通紅,對着遲靜言就一個字,“滾!”
遲靜言沒有鬆開手,她甚至反手去抓她的臉,遲靜言把頭朝邊上一偏,她到底是沒抓到。
範美惠忽然笑了,“費靈玉,你還真是沒出息,就這麼點小事,你就激動成這樣,如果我讓你知道另外一件事,你不就瘋了嗎?”
“什麼事?”費靈玉惡狠狠到瞪着範美惠。
範美惠攏了攏被費靈玉抓亂的髮髻,又笑了,“你敢跟我一起去看看嗎?”
費靈玉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嗤,“我有什麼不敢!”
遲靜言怕範美惠是帶費靈玉去看曾經囚禁了端木亦靖二十年的地方,怕她知道端木亦靖曾經經歷過什麼,她想阻止,很顯然,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是她的能力所能控制。
她跟在她們身後,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費靈玉受不了刺激時,扶住她。
範美惠沒有帶費靈玉去佛堂,而是去了費靈玉的太妃殿。
費靈玉很奇怪,遲靜言卻明白範美惠的意思,心裡打了個咯噔。
難道說……猜測丁旭陽就是端木景光的人,不止端木亦塵一個。
“母妃。”遲靜言拉着費靈玉,語速飛快,“臣妾想起來了,王爺在宮門口等你呢,他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說。”
費靈玉根本沒心思理會遲靜言,只當沒聽到她的聲音,看着範美惠,直接問她,“範美惠,你把我帶到我這裡來看什麼?”
範美惠環顧四周,不答反問,“你帶進宮的那個人呢?”
遲靜言聽範美惠問到丁旭陽,就知道不好,想偷偷溜出去,腳尖才調了個頭,就聽到範美惠在和她說話,“七王妃,你這是要去哪呢?”
遲靜言乾笑道:“回太后娘娘的話,臣妾內急,去上茅廁。”
範美惠也笑,“七王妃,那你的速度可要快一點了,不然我怕你婆婆等會兒昏過去沒人扶她,這麼冷的天,倒在地上可就不大好了。”
遲靜言把腳尖轉過來,沒有再要走,她心裡暗暗祈禱着丁旭陽不要出現。
很多事都是命中註定的,就好比丁旭陽的出現。
他沒有想到殿內有這麼多人,走進來,再想要退出去就難了。
喊住他的人不是費靈玉,而是範美惠,“你過來,哀家有話要問你!”
丁旭陽像是不大願意,猶豫了一下才走到範美惠眼前,拱手行禮,“奴才參見太后。”
範美惠嘴角浮現詭異的冷笑,“你給我行禮,這是要折煞我嗎?”
範美惠早就把貼身宮人都遣出去,殿內只有她、費靈玉、遲靜言和剛剛進來的丁旭陽。
遲靜言臉上沒什麼太多的表情,丁旭陽是複雜,費靈玉則則茫然。
“奴才聽不懂太后在說什麼。”丁旭陽淡淡道,“宸太妃吃藥時間到了,還請太后和七王妃迴避下。”
範美惠終於再也裝不下去了,擡起手指着眼前的男人,一聲怒吼,“端木景光!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這一聲吼,她的聲音在顫抖,眼眶瞬間通紅。
丁旭陽還是那副冷冷地表情,“太后,看樣子,你也是時候該回去吃藥了。”
“好,很好!”範美惠冷笑,“端木景光,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是吧?”
她看向費靈玉,“你這個蠢貨,和他在一起這麼多年,難道一點都沒懷疑?他就是端木景光!”
費靈玉早愣住了,呆呆的,整個人像是石化了,她不是沒有懷疑過,只是……那個念頭纔要跳出來,就被她立刻否認了。
費靈玉訥訥地走到丁旭陽身邊,擡起手,朝他的臉摸去。
丁旭陽抓住她的手,聲音帶着濃濃的沉痛,“玉兒,不要。”
費靈玉咬着牙關,眼睛裡已經有薄薄的霧氣,“把你的手拿開!”
丁旭陽用力吐出口氣,深深凝視着費靈玉的眼睛,到底還是鬆開手。
費靈玉的手指在即將要碰到丁旭陽的臉時,卻忽然頓住了。
範美惠在一邊譏誚道:“怎麼了?不敢了?”
被範美惠一激,費靈玉的手飛快落到丁旭陽臉上,摸到他耳朵後面,用力一撕,她的手上已經出現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
“啊!”短暫的安靜後,一聲尖叫劃過長空,差點把每個人的耳膜都震聾了。
發出這一聲尖叫的是費靈玉。
看着眼前人這張臉,她像是再也承受不住,連連朝後退去,瞪大眼睛,滿臉驚恐欲絕地看着他。
遲靜言也很驚訝,她倒不是驚訝丁旭陽就是端木景光,而是端木景光長得和端木亦塵太像了,兩個人至少有五層相似。
不知道爲什麼,遲靜言忽然想起端木亦塵告訴她的那個關於慕容瀾的傳說,她覺得慕容景光肯定不止她知道的那麼簡單。
費靈玉像是再也難以承受,捂着胸口,噴出一大口鮮血。
端木景光跑過去要抱住她,費靈玉已經從頭上拔下發簪,對準自己的胸口,“端木景光,你要膽敢再靠近我一步,我就立刻就死給你看!”
端木景光果然不敢再朝前了,俊朗的眉目蹙成一團,“玉兒,我不靠近,你千萬不要激動,乖,先把髮簪放下來,我們有話好好說!”
費靈玉激動地已經語無倫次,“我……你……還有什麼話好說,你這個殺人兇手!”
端木景光眉目慢慢舒展開,整個人也開始變成出奇的平靜,各着幾步距離,他仔細地看着費靈玉。
滿眼的柔情,像是在看着這個世界上最珍饈的寶貝,“玉兒,你真有那麼恨我嗎?”
費靈玉瞪着他,眼睛裡佈滿血絲,“端木景光,我恨死你了,我恨不得你現在就去死!”
“玉兒!”端木景光再一次深深的凝望費靈玉,口氣輕柔,像是怕嚇到她,“過去我已經讓你失望太多,這一次,既然你想讓我死,我怎麼還能忍心讓你失望!”
遲靜言大叫一聲“不要”,以她跟着冷漠學來的那些拳腳去阻止端木景光,已經晚了。
端木景光的胸口已經刺入一根髮簪。
外面下雪了,藹藹的白色映襯的整個天越發敞亮明淨。
端木景光真的是一心尋死,那根髮簪,除了頂端的裝飾,整隻都沒落到他血肉裡。
怕給他造成二次傷害,遲靜言不敢去碰他,蹲在他身邊,震驚地已經說不出話來。
端木景光已經沒什麼力氣,勉強對她笑了笑後,就看向費靈玉,“玉兒,這下子,你終於肯原諒我了嗎?”
費靈玉像是嚇傻了,整個人除了在顫抖,根本說不出一個字。
範美惠近乎瘋癲的狂笑在殿內響起,“端木景光,爲了這樣一個女人,你連自己的皇位,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兒子都不要,值得嗎?”
端木景光像是沒聽到任何人的聲音,他的眼睛一直落在費靈玉身上,像是除了她,他的眼睛裡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範美惠再也承受不了,衝到端木景光身邊,蹲下去,就要拉他起來,是遲靜言阻止地快,纔沒讓她把端木景光拉起來。
端木景光肯定是活不了了,讓他這樣躺着,至少還能把沒了的心事了結了。
“端木景光,你的眼睛裡只有費靈玉,你有沒有想過我,就因爲你酒醉後和我有了昇平,你爲了所謂的內疚,就把自己變成了太監,還給昇平編排了個宮女的親孃,就因爲費靈玉一心想滅了大軒,你詐死前把國庫基本揮霍空了,你還放任你的兒子們一個個的死去,你爲人君,爲人父,甚至是爲人夫,我問你,你有哪一點是合格的!”
大量的血從端木景光的鼻孔嘴巴里蜂擁而出,他已經說不出一個字。
費靈玉聽着範美惠的那些話,震驚地看着端木景光,這個男人,他居然爲她做了這麼多,包括大軒現在窮成這樣,包括他的兒子一個個的死去,都只是因爲她想要大軒亡國。
範美惠站起來,緩步走到費靈玉面前,看着她震愕中夾雜着心痛的表情,她很暢快,“費靈玉,還有件事,我要不說,恐怕你到死也不會知道。”
費靈玉忽然就釋然了,人這一輩子,都是空的,她還有什麼是放不下,想不開的嗎?
範美惠直視着她的眼睛,又說:“當年滅你費家的人,並不是端木景光派人去做的,而是我的父親派人去做的,而你一直被當做感激的丁家人,其實他們纔是害你費家被滅門的幫兇,至於端木景光,他唯一做錯的就是愛上了你,你這個全天下最愚蠢不堪的女人,最應該死的人是你,如果不是你,端木景光不會冷落我那麼多年,更不會讓我的昇平已經二十,卻還沒有嫁出去,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你這個蠢女人!”
“你說說看,我受了你那麼多的苦,只是把你的小兒子關在暗室裡二十多年,只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找乞丐好好招待他,我又錯在哪裡?!”
費靈玉臉色慘白,嘴角哆嗦了好久,才神情悽惶地看着端木景光,“如果範美惠說的都是真的,那麼丁家的滅門,是你爲我報仇?”
不管她問端木景光什麼,他都已經沒有辦法回答她。
費靈玉走過去,蹲到端木景光身邊,遲靜言看到她俯身下去,像是要聽端木景光在說什麼。
不好,她伸手去拉費靈玉,還是晚了,費靈玉已經倒在端木景光身上。
遲靜言看到她用來刺進心口髮簪,就是端木景光的那一隻。
範美惠瘋了一樣狂笑,指着躺在地上的兩個人,大笑不止,“真好,你們都死了,真是太好了。”
遲靜言真的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她告訴費靈玉端木亦靖還活着,只是不在宮中,爲的就是不讓她搬回後宮。
沒想到,範美惠會戳穿丁旭陽就是端木景光,更沒想到當年的恩怨,中間還有那麼多隱情。
正當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做,端木亦塵來了,他看到倒在地上的雙親,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他吹了聲口哨,眼前很快出現一個黑衣服人。
他吩咐黑衣人,“把人帶走。”
範美惠想阻止,“你敢!”
端木亦塵冷冷地朝她瞥過去,“你看我敢還是不敢!”
皇宮裡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卻很安靜,除了太后一病不起,剛剛搬回後宮的宸太妃莫名其妙又失蹤,並沒有發生其他太大的事。
遲靜言覺得這一次真的是她做錯了,是她太自以爲是了,如果不是她帶費靈玉去問範美惠,一切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端木亦塵把他們兩個合葬到了一起,沒入皇陵,就是普通的一座墳墓,兩個人合葬到一起。
最後一剷土蓋到墓上,端木亦塵拉着遲靜言在墓前跪下。
他把心裡最後一個秘密告訴了遲靜言,“言兒,我父皇曾經和我有個交易。”
風太大,他的聲音吹到風裡就散了。
遲靜言能感覺到他的悲慟,轉過臉看着他,“什麼交易?”
“他告訴我,他虧欠母妃太多,會用以後的時間好好去照顧他,唯一的條件就是讓我不要去管大軒的未來。”
所以大臣們纔會感覺曾經少年就名動整個京城的七王爺,忽然變得很平庸。
饒是遲靜言已經知道端木景光爲了達成費靈玉的心願所做的那一切,還是驚到了,她轉過臉看着墓碑,這上面沒有留任何一個字,沒有人知道這裡面埋的是一國之君和他的寵妃。
“所以他把大軒賺錢的商鋪都給了你,卻把皇位給了並沒有治國之才的端木亦元,他明知端木亦元心狠手辣,沒有給他任何約束力,放任他把他的兒子一個個殺了!”
端木亦塵點頭,卻沒說話,和遲靜言一起對着墓碑磕了三個頭,拉着她起身離開。
遲靜言走出幾步,又回頭,這個地方真是空曠,方圓十里都沒有任何村莊,烈烈的東風吹在人臉上,割的人皮膚生疼。
她看着那一座無字碑,想到了範美惠說的那句話,覺得很對,端木景光於大軒來說,不是個好皇帝,於後宮裡的其他女人來說不是個好丈夫,於其他的兒子來來說不是個好父親。
皇帝又如何,到底走不出一個情字。
端木亦塵把遲靜言的手放到嘴邊呵了呵,還是覺得很涼,把她的手直接放到他衣服裡,“言兒,我太太太祖父留下的那封信裡,還有一句話,不能讓和我太太太祖母長的很像的人繼承皇位,是他害怕詛咒。”
“什麼詛咒?”
“信上沒說,不過,我猜我太太太祖母太痛恨皇位,可能在臨死前說過對皇位不好的詛咒吧。”
“這你也信啊?”遲靜言笑着打趣。
端木亦塵俯身下去,親了親她的額頭,“不是我相信詛咒,而是父皇是他那一代里長得最像太太太祖母的,一開始他也是躊躇滿志,到最後……”
遲靜言踮起腳,飛快啄了下他的脣角,“王爺,反正你不想做皇帝,而我也不想做皇后,就算真的是詛咒,對我們來說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端木亦塵和遲靜言回到王府時,看到他們的每一個人都很驚訝。
遲靜言問端木亦塵,“王爺,他們那樣看着我,是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端木亦塵還真一本正經地看了看,“嗯,是有髒東西。”
遲靜言摸上臉,“王爺恕罪,臣妾失儀了,先回去洗臉了,洗乾淨了再來見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