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衣扭着身子在鼓樂聲中揮舞着那長長的紅紗,她對着水池裡的自己微微笑着,將手中的紅紗旋轉纏繞,旖旎出媚骨的風情。
習舞這是她每日的功課,因爲婀娜公主總是會過些時日就到她們當中選出幾個或歌好或舞好的帶走,她們就從此不再回到這裡,而是去公主那邊過着錦衣玉食的日子。
看着水面中的自己,蟬衣慢慢地收了笑容,將身子不在扭出旖旎。她坐在水池邊,瞧着水裡的自己深深地思考着:究竟我忘記了什麼呢?
是的,她忘記了一些重要的東西。
自從她醒來就被一個人販子拖着賣到了這裡,這裡是婀娜公主訓練舞伎歌者的樂舞坊,這裡屬於公主。被問及姓名年齡以及家世,她卻發現她什麼也不記得。
她被丟到柴房去做活,沒有名字,大家都叫她“喂。”
一年的時間她就是這裡的一個丫頭,做着活路,看着這裡的各色彩衣在風中飛舞,聽着一個個婉轉的鶯啼,終於她忍不住躲在角落裡哭,哭爲什麼她要做活路而不可以像她們一樣美麗着去舞去唱。
那天下午,是她這十年裡記得最清楚的一個下午。
因爲就在她哭嚎之時,有一個好聽的聲音,柔柔地響在身後:“你也想跳舞嗎?”
她轉頭,看到了華貴的衣裳,迷離的眼眸,鮮亮的紅脣。
“是的,我想要跳舞想要歌唱,我不想在做個每天在柴房和水房裡做活的丫頭。”她認真的說着,說完後纔看清楚她身後還瀝瀝啦啦着不少人。
“嘖嘖。”那有着鮮亮紅脣的女人轉了頭看向身邊的一個老婆子:“她的容貌身段不差啊,怎麼……”
“回公主的話,她來時額頭上有疤,奴婢就把她留在柴房想等她疤落了後再看,可是這一忙倒忘了。”
“哦……丫頭,你叫什麼名字?”
“我不記得我叫什麼,他們總叫我‘喂’。”
“呵呵,哪有人叫這名字的,這樣吧,你就叫……蟬衣吧。”
那個下午,她就念叨着自己的新名字聽着樹上的蟬一聲聲的叫着……長大後才知道那迷離的眼其實是妖媚,那婀娜公主人如其名,妖嬈而婀娜。
“蟬衣,你在幹什麼?”身後傳來了嬤嬤的聲音,嚇的蟬衣連忙從池子邊站了起來。
“藍嬤嬤,蟬衣在想舞姿。”她看着藍嬤嬤手裡的戒尺,又一次撒了謊。
“恩,你在用心就好,你不是一心想被公主挑走嗎?可要多努力啊!”藍嬤嬤說着把戒尺塞回了袖子裡。
“是,藍嬤嬤,蟬衣一定努力的。”她忙笑着走上前,攙扶上了藍嬤嬤的胳膊。
“藍嬤嬤,聽說……上個月被公主挑去的凝雲,去了相府?”蟬衣小心地打聽着。
那藍嬤嬤轉頭斜了一眼蟬衣,就昂着頭,驕傲的說着:“那是當然,我藍羽調教出來的哪個到了公主跟前不是個頂個兒?”
“是,是,藍嬤嬤就是有本事,雖說咱們這坊園師傅嬤嬤的不少,可誰不都要看藍嬤嬤您的臉色,還不是因爲藍嬤嬤您最有本事,調教有方……”
“丫頭,你又來給我說這些膩話,怎麼,你就這麼急着要出去,在坊裡多混打兩年不也好?”藍嬤嬤說着又轉着頭注意起蟬衣的神色來。
“藍嬤嬤……蟬衣那點心思您還不知道嗎?這坊裡的人誰不想證明自己的本事,誰不想出人頭地啊,蟬衣也是想的,更何況蟬衣還是得蒙您親自教誨的,怎麼也該更去爭一爭不是嗎?”蟬衣說着拉着藍嬤嬤的胳膊晃了兩下。
“你啊!當初要不是公主點了你,我還真把你忘了,那想到你還真是根骨不錯,悟性也高,還真真兒就學的快。自打決定親自教你,這五年來也沒少打過你,但是你的確是學出樣兒了。說實話嬤嬤看着你不錯,倒不想讓你被公主挑了去,原是想着留你就在坊裡跳着,等再過幾年,我也教導不動,倒可以讓你接了我去。可是你這丫頭成天就想着離開,想着被挑出去爭個名堂,罷罷罷,這不戀水的魚,我怎麼留的住,你就去躍你的龍門吧!”藍嬤嬤說着伸手點了下蟬衣的額頭。
“藍嬤嬤您真好!”蟬衣笑着又晃了下藍嬤嬤的胳膊。
“哼,這就好了,平日裡打了你們,別以爲我不知道都在背後罵我是惡婆子,求得我了全是一個個嘴巴抹了蜜!得了,今天府院遞了話來,公主明日裡要來,我正要準備幾個歌舞技藝比較好的,你啊也就……”
“藍嬤嬤,您就讓蟬衣也參加吧,蟬衣求您了。”蟬衣急的撒着嬌。可才說完,拉她胳膊的手就被藍嬤嬤一巴掌打了下去。
“蟬衣,嬤嬤教過你什麼?”藍嬤嬤臉上的笑沒了,只有冷冷地嚴厲。
蟬衣忙縮了手,規矩的站好,略一想,低聲說着:“喜怒不着於色,急畏不表於像……”
“你還記得啊?你自己瞧瞧你急的?我不是才說了,讓你去躍龍門了嗎?話語裡的話都聽不出來,你覺得你還有資格去嗎?那可不僅僅是要是你的技藝,也要你懂這些‘規矩’!”藍嬤嬤說着就從袖子裡又拿出了戒尺。
蟬衣一見尺子,知道是逃不掉了,乖乖地舉了手,放在藍嬤嬤面前:“蟬衣糊塗,忘了規矩,請嬤嬤責罰。”
尺子在手掌上抽了兩下,疼的蟬衣就想縮手,但是她咬牙忍了,不敢縮手。她知道,要是縮了手,勢必要多挨兩下。果然藍嬤嬤看她沒縮手,收了尺子:“打你也是爲你好,你要是不長記性,就算你舞的再好,學了那些個媚人的法子有什麼用?保不住自己,藏不住心思,也就是被人清理的命,還能真的有了作爲去?丫頭啊,這享福總有代價的,難不成真當白撿的?”
“嬤嬤教訓的是,是蟬衣糊塗了,蟬衣以後一定不會再犯!”
“希望吧,哎,這明日裡……”藍嬤嬤說着看着蟬衣。蟬衣很想說:還讓我去吧。但是她閉了嘴,什麼也沒說,只老實的站着。藍嬤嬤看着蟬衣點了點頭:“還算沒白打!回去好生想想,明日裡也準備下吧!”
“蟬衣謝謝藍嬤嬤!”蟬衣聞言就想跳起來去擁抱下面前的嬤嬤,可是手上的疼痛還在,那提醒了她,她就文雅的對着嬤嬤福了個身。
藍嬤嬤滿意的去了別處,蟬衣在她走後,看着發紅發熱的手心,一邊笑着一邊自語:“雖然很久沒被打了,可這兩下挨的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