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一片竹林,落入眼裡的一座獨立的竹樓。撇除它的功用不說,這裡環境清幽、空氣清晰,是絕佳的居身之所。
大概一刻鐘後,送飯的人提着飯菜盒走了出來。出來時,還將門給鎖上了。對此,白芍藥有些無奈,就這樣的鎖,也能困住人?而且,你以爲這是什麼材質建造的?這是竹子,不是什麼石頭木頭,一腳就可以將之踹飛。還鎖什麼鎖,不是掩耳盜鈴、畫蛇添足麼?
白芍藥在心裡腹誹了好一會兒後,就走了過去,透過窗櫺,只能看到屋內白紗紛飛。她再度汗顏,這是什麼地方?搞得這麼詭異?
圍着竹樓走了一圈,終於找到一扇窗子。白芍藥沒有心情吐槽說什麼上帝關了一扇門就會給你留一扇窗之類的無聊話語,剛纔一直憋着的咳嗽感覺讓她難受不已。在翻窗入內後,她就立刻蹲在地上,捂着嘴,小聲的咳嗽起來。
她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這樣寂靜的地方,哪怕是腳步聲都可以引來誰人注意。她現在還不清楚這竹樓內有多少人,又是什麼人。也有些後悔自己竟然冒冒失失的進來,至少應該換個時間,讓年冥安一起來比較好。畢竟,有功夫和沒功夫的差別很大。
但現在都走到這一步了,也不可能就這麼退回去。就當做人生難得一次的衝動吧?
然後,白芍藥爲自己的衝動付出代價了。
當她終於千辛萬苦的將那種咳嗽的衝動舒緩後,急促的喘了幾口氣,剛要起身去探查,就發現白紗下方出現了一個白色身影。他身着比白紗更加慘白的白色長衫。長衫似乎大了,套在身上寬寬鬆鬆的。
目前,白芍藥眼裡的是這一幕:寂靜的竹樓內,因爲被外面茂密竹林遮擋而顯得有些陰暗的室內,無數垂樑而下的白紗隨風飛舞,不時糾纏在一起。而白紗下方,一個白色的身影如同幽靈一般出現。逆着光,看不清楚他的面目。
白芍藥心跳加速,她有了久違了感覺:以爲自己誤闖了什麼恐怖片的拍攝現場。就如同當初她也以爲自己誤闖了哪個劇組,根本沒想到自己穿越了。
“啊……”還是沒忍住,白芍藥小聲的叫了一下。
那個白色人影聽到她的聲音,似乎怔了一下,又向前走了幾步。這動作讓白芍藥冷寒都冒了出來,緊握着的手心,也被汗溼。
“你,爲什麼在這裡?”蒼白黯啞的聲音,蔓延出的熟悉的聲線,讓白芍藥怔愣了一會兒。片刻後,她試探性的問,“林……安然?”
“你爲什麼在這裡?”又是這句話,但白芍藥聽來,這根本就是在承認他的身份,她的猜測。
可是,白芍藥爲什麼會在這裡?那個笑靨溫柔的男子,爲什麼會搞成這樣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之前,白芍藥聽年冥安說過關於林安然的事情。
她對江湖的事情不瞭解,自然不知道笑面修羅是什麼樣的存在,更不知道這四個字在江湖人心裡佔有着什麼樣的分量。
年冥安說,
笑面修羅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更讓人恐怖懼怕的是,他殺人時還能保持如同看情人的溫柔笑面。那個笑容,沒有絲毫作假,彷彿是真的在溫柔微笑……
林安然就是那個笑面修羅。
不是白芍藥不相信年冥安的話,在第一次見到林安然時,她真的沒有將這個人說年冥安說的那個笑面修羅聯繫在一起。最終,她也只能無奈的將之定義爲:演技出神入化。
但這樣的一個人,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不過才幾天時間而已!
忽然,一片光灑了進來,照亮了室內,讓也白芍藥能得以看清楚林安然。
他一臉平靜,那是心如死灰、萬事於他都已經無所謂的平靜。眼裡一片灰暗,哪怕光芒萬丈,也無法讓他眼裡出現一點點明亮。他似乎在短短時間內,瘦了很多。使得原本合身的衣衫都變得寬大。這個原本溫柔似水、風華萬千的男子,變成了如同在歲月滄桑中走過來的枯槁老人。
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白芍藥看着他,心莫名其妙的開始疼痛。這份疼痛,如此熟悉,讓她恐慌,更讓她疑惑。這個人是林安然,不是凌傲天。但爲什麼涌出的疼痛是隻有在想起凌傲天的時候纔有的呢?
在林安然死灰的目光的無聲逼問下,白芍藥沒能相處心中疑惑的答案,道:“我是來找你的。”
“我……?”
“是。我想問你,你知道林安夏在哪裡嗎?”白芍藥開門見山道。
林安夏三個字,彷彿觸動了林安然什麼,他的表情有一瞬變化。但那變化絕對不是什麼好的,因爲那彷彿要將誰用最殘忍的方法殺死的神情,將白芍藥嚇得雙腿發軟。若不是心性夠堅韌,恐怕已經跪坐在地上了。
她來這個世界這麼久了,見過了許多人,經歷了許多事,但是這樣的眼神,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看一次就足以讓人恐懼一輩子的眼神。
她想,自己也不過是個凡人……這樣的眼神,再也不要見到了。
“爲什麼來問我?”林安然幽幽道。那聲音,明明很近,聽起來卻像是從地獄深處而來的。那樣的讓人恐懼,戰慄!讓人聽了,絕對不想再聽。
白芍藥起了身,靠在牀上,左手握着右手肘,徐徐道:“除了你,我找不到第二個能夠告訴我他在哪裡的人。”
“你很關心他?”這是沒貌似疑問的陳述句。
白芍藥很想笑,林安然不是早就知道這一點麼?爲什麼這麼多人都喜歡明知故問呢?她很討厭這樣。還是說,這就是語言藝術的一種技巧?如果是的話,那還真是夠可笑的。
林安然沉默的看着她,半響後,轉了身,如同幽靈一般,幽幽的離開了。大概是用了什麼特殊的方法,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飄走了一半。看起來,十分的詭異,詭譎。
白芍藥肯定不會放下這好不容易找不到的人,立刻跟了過去。
穿過層層白紗,等再看到那個白色身影時,他已經站
在書桌前,靜默的盯着書桌上的什麼物什。揹負着的手,單薄瘦削的身體,給人沉重無比的感覺。彷彿他在用這樣的身體來支撐着天地的重要,明明不堪負荷,卻要死死的撐住,不然留給他的,只有萬劫不復。
心,又是一痛,被疼痛麻痹的她,一時沒有了理智,忍不住問道:“你爲什麼在這裡?怎麼變成這幅模樣?”
林安然聞言怔愣了一下,回頭凝眸看着那個一臉明顯後悔,彷彿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似的的人。本以爲已經死了的心,卻因爲她不願意表露出的擔憂而有一絲絲顫動。但是,她爲什麼要這樣?是在擔心自己?還是害怕自己若是就這麼死了,她就再也找不到林安夏了?
說不出爲什麼,林安然忽然有些妒忌林安夏。明明,林安夏對於他而言纔是絕望的溫暖,這個才見第四次的人才是對自己什麼都不是存在。可自己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知道這些,對你並沒有好處。你還是趁早離開。”林安然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說出這句勸告話語。
“你覺得,我不知道對我就有好處了嗎?”白芍藥忽然想起了什麼,看了眼窗外,不由得嘆了口氣。哎……她似乎很好被引誘的人。但爲什麼會給人這種錯覺呢?
“你應該很清楚,這裡並不是沒人監視。我來到這裡的事情,恐怕已經被你的父親知道了。既然如此,我多知道一些和少知道一些有什麼區別?你不會以爲,你什麼都不說,我什麼都不知道,你的父親就會相信麼?”
林安然一怔,忽然好笑了起來。那笑容,不復之前的溫柔似水,而是帶了一些陰氣,看着讓人忍不住冒出一生雞皮疙瘩,感覺心忽然被什麼詭異之物攫住,難受之極。
“你的父親……?花公子這話是在將自己撇開麼?莫要忘記,我的父親,也是你現在的主子。不管你來秋林山莊的目的是什麼,你能呆着這裡的只因爲你是他的謀士這個身份。若非如此,你別說在這裡行走自由,暢通無阻。單單是走進這裡,就會遭到許多人的圍堵格殺。”林安然瞥了一眼白芍藥,笑容裡染上深刻的不懷好意,“即便是這樣,你還是要繼續用‘你的父親’來稱呼他麼?”
“這似乎與你沒多少關係。”白芍藥道:“退一萬步來說,即便我不如此稱呼他,他就會因此而對我少加以怪責嗎?你比我更清楚,你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
林安然勾脣,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是啊,他比白芍藥更清楚林振天是個什麼樣的人。那個允許他負全世界,絕對不允許全世界負他半分的人。那個看似是個嚴肅的長者實際上是個唯利是圖甚至唯我獨尊的商人。
不,在之前他還會認爲他只不過是個很貪婪的商人,但在知道那件後,他才猛然發現,他對自以爲很瞭解的父親一點都不瞭解,不然,爲什麼他會看不出他其實是個野心龐大的陰謀家呢?
“你倒是看得透徹。”林安然不知是褒是貶,口吻有些複雜不定,讓人聽不明白他話中真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