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萬萬沒想到,纔來到承德宮中便見這般詭異的場景。之前在承德宮中伺候過,楚雨馨自然知道老丞相是穩妥之人,此刻見老丞相一直匍匐在地,不肯起身,便加深了懷疑。又見陳金忠在那邊一直磕着頭,這嘲諷的話便不經意間出口了。
朝青鸞微微點頭,青鸞連忙上前將一直磕頭的陳金忠拉了起來。
陳金忠的力氣自然是比青鸞大,還待要繼續磕頭,便聽到楚雨馨淡淡開口:“陳公公這是怎麼了?嘖嘖,這頭都磕破了,難道想污了這承德宮嗎?”
陳金忠一聽,連忙搖頭:“不,老奴不敢。”心裡暗道,這楚妃怎麼現在來了?還攪亂了一池水。不過他說話的當兒,還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皇上,南宮賢剛纔細思極恐的怒火在看到楚雨馨的時候,一下子消散了大半。他是怎麼沒有都沒有想到,這幾日對自己不聞不問的楚雨馨居然會大老遠跑到承德宮來,難道是來關心他的?
剎那間,南宮賢便覺得這謠言值了。
此刻李俊義在李英生的強拉之下也起了身,楚雨馨看過去,李俊義這老淚縱橫的臉實在難看,索性搖了搖頭,朝南宮賢走去。
“馨兒,你怎麼來了?”南宮賢驚喜道。
楚雨馨卻是淡淡的瞟了他一眼:“難道這承德宮臣妾不能來?”她進來的時候也沒人攔她呀。
南宮賢連忙搖搖頭:“馨兒說笑了,只要馨兒喜歡,這皇宮中哪裡馨兒都能去。”
“這不就是了?”楚雨馨瞟了一眼南宮賢,這纔看向陳金忠。她在承德宮服侍的時候,陳金忠是最照顧她的,她知恩圖報,所以剛纔她才讓青鸞扶陳金忠起來,此刻見陳金忠額頭上破了個口,不禁皺眉看向南宮賢:“陳公公這是做錯事了嗎?”
南宮賢面色就是一僵,剛纔被楚雨馨來的驚喜沖淡的怒火又隱隱冒了上來,冷聲道:“哼,這老奴才有事瞞着朕。”
楚雨馨挺這語氣,不由就是搖頭一笑:南宮賢這語氣哪裡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啊,分明就是一個小孩子。
不過,隱瞞?楚雨馨看向陳金忠,陳金忠微微移開目光。
“陳公公是不想說嗎?”楚雨馨走到書桌後,青鸞很快搬來一把椅子,放在南宮賢身邊,收到南宮賢讚許的目光後,又瞪了一眼回去。
楚雨馨坐下,她來承德宮前怎麼都沒有想到,這裡居然有一出好戲。不過眼見着陳金忠這般模樣,南宮賢的猜測也是沒錯的 ,她這才緩緩搖頭:“陳公公,君臣之間應當坦誠相待,難道不是嗎?”她這句話意有所指,臣?此刻在承德宮中,李俊義和李英生也是臣。
聽到這話,陳金忠身子一緊,那邊李俊義連忙擦了擦淚水,顫抖着一雙手從胸口摸出一封書信來,驚得李英生就是訝異的後退了一小步:“父親?”
不僅僅是李英生,此刻楚雨馨和南宮賢的目光也都聚焦在那信封上,便是陳金忠見了,眼睛一紅,就要上前搶奪,但被楚雨馨淡淡的掃了一眼,很快就規矩了下來。
承德宮鬧成這樣子,楚雨馨也猜出幾分來,八成是和最近的謠言脫不了關係的。此刻見李俊義這視死如生的表情,又見陳金忠欲言又止,他們都是老人了,老一代的人秘密總是很多,很多秘密無關緊要,但有些秘密卻能顛倒乾坤。
陳金忠動不了,此刻能幫忙的只有青鸞,她取來信封之後沒有交給南宮賢,而是直接遞給楚雨馨,楚雨馨笑着看向南宮賢:“皇上不介意臣妾看看吧?”
南宮賢還能說什麼,自然訕訕笑了一下,心中雖着急,但還是按捺住,點點頭,待楚雨馨將裡面的信紙取出來,他也厚着臉伸過頭來,一起看。
信很舊,信紙都泛黃了,打開便聞到一股淡淡的臭味,楚雨馨不理會,將視線投到信封下首:無名氏?詫異了幾分,這才從開頭開始看。
不過片刻,兩人都看完了,楚雨馨心頭一團迷霧卻沒解開:“老丞相,這不過是一封普通的書信。”她揮揮手,將信紙搖了一下,卻被南宮賢搶了過去,再度看了一邊,面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李俊義見此,微微搖頭:“不,這是皇上生母寫給先皇的信,只可惜,當年老臣爲了一己之私,將書信扣押了下來。娘娘怕是也見到了,裡面的小虎便是皇上的乳名。”
楚雨馨當下一愣,這皇室中的小黃子乳名會這般接地氣?
還不待楚雨馨發出疑惑,那邊南宮賢長嘆了一口氣,輕聲說着:“朕的乳名確實是小虎。”
楚雨馨愣住了,她詫異的看向南宮賢,見他眼神清明,並無半分逃避的神態,這纔不得不相信。
“即便如此,這也並不能說明什麼。”
李俊義點點頭:“皇上的身世問題,不僅僅老臣知道,陳公公也是知曉的。”
一瞬間,衆人的視線全部落在陳金忠身上,陳金忠露出一絲苦笑,見此刻老丞相都坦白了,他這才緩緩點了點頭:“老奴其實知道不多,當年先皇極愛微服私訪,老奴原本是跟着的,但是因爲急事離開了一段時間,約莫以兩個月,還未回去,先皇便回了宮。”
楚雨馨點點頭,聽陳金忠繼續道:“只是,不知爲何,回宮之後,先皇便下令將那貼身服侍的小太監小宮女處置了,這事情引起老奴的懷疑,後來,如今的太后娘娘,當年的夕貴妃娘娘未經過選秀便進宮了,一朝得寵便有孕,寵冠後宮,之後便有了皇上。可是,那孩子是皇上從宮外抱進來的。”
轟!楚雨馨聽完只覺得南宮賢身子一顫,她細眼看去,南宮賢此刻的雙拳緊握,骨節泛白,可見他此刻的驚駭和怒意。
“胡說!”隱忍片刻,南宮賢終於受不住,這才喊出了口。
陳金忠一聽,立即俯下身子,又是開始磕頭。楚雨馨看不過眼,微微搖頭,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原本只是過來看看的,卻發現這樣一個秘密,隨後淡淡開口:“陳公公,您就別再添堵了。”話說完,楚雨馨看向南宮賢,“既然老丞相和陳公公都這麼說了,皇上若是不信的話,也簡單。”
南宮賢詫異看向楚雨馨,她此刻眼神很是真摯,一字一句道:“去找太后娘娘吧。”
按照陳金忠的話,當年這事情怕是太后娘娘知道的並不必他少。而太后娘娘又是突然進宮的,說不定,南宮賢是太后娘娘在宮外生下的也不一定。
楚雨馨說完,淡淡的看向李俊義和陳公公:“關於皇上的身世問題,宮外還請老丞相多費力,至於皇宮中,陳公公,查明是哪裡來的消息,該嚴懲的就別放過。”
見陳金忠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血水,楚雨馨微微搖頭,轉過頭,看向南宮賢:“皇上,需要臣妾陪您一起嗎?”
南宮賢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楚雨馨,他從未料過,自己這般不看的場景會落入最愛之人的眼中,而此刻,南宮賢一直盯着楚雨馨的雙眸,希望從那雙眼中看出哪怕絲毫的嫌棄之意。他的內心,此刻脆弱而惶恐,期待卻恐懼。落入楚雨馨的眼中,卻是不禁一笑。
“既然皇上不願的話,那臣妾便先回寒月閣了,青鸞!”楚雨馨淡淡出聲,施施然起身,也不看此刻同樣神色複雜的老丞相和陳金忠,便出了承德宮中。
良久,陳金忠這才小心翼翼擡頭,看了一眼南宮賢,這纔開口:“皇上?”
南宮賢不得不承認,此刻的他心緒不寧,而楚雨馨這般安排甚爲合理,這原本也是他想要吩咐的。這才淡淡點頭:“按楚妃說的辦。”他長嘆一口氣,緩緩起身。
陳金忠和老丞相見此,都知道皇上肯定是要去尋太后問個清楚的。陳金忠連忙道:“皇上,您要去養心殿?”
南宮賢沒好氣回了一句:“去忙吧,朕自己去。”留下陳金忠和老丞相面面相覷,李俊義見李英生眯眼看着自己,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鄙夷,不由微微搖頭:“生兒,你要知道,在朝爲官,需能屈能伸,這秘密父親保守太久了,如今也不可能再保守下去,是時候了。”
“父親,你再怎麼狡辯也掩飾不了內心的懦弱。”李英生說完,一拂袖很快追着南宮賢去了。
“該!”陳金忠此刻淡笑起身,見李俊義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這才狠狠道,“老丞相,不是老奴說您,您怎麼能這般輕易將真相說出口?”
看着陳金忠憤恨的離開,李俊義不禁又是無奈的搖頭。分明不是他犯下的事情,此刻卻全來怪他了,也是,這事情總該有一個人擔着,他長嘆一口氣,身子顫顫巍巍的朝殿門口而去。
此刻養心殿中,夕月正在庭院中欣賞着梨花,見南宮賢跌跌撞撞的進來,不禁皺了眉:“賢兒這是怎麼了?”
月蘭瞧了一眼南宮賢,不禁詫異上前,連忙扶住南宮賢:“皇上,莫非是醉酒了?”
夕月仔細聞了一下,空氣淡淡,沒有酒味,想起之前宮中的謠言,不由淡淡朝月蘭搖頭,隨後看向南宮賢:“賢兒,是有什麼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