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的時日過得漫長,秦如眉還有很多時間去慢慢地思考關於貞嬪的問題。
宮裡的時日過得也快,女人之間的言語幾個來回,或是閒談或是譏諷,就那麼過去了一天。
聽着宮中幾人的議論,最近嶺南那邊似乎並不太平。皇上似乎也爲了這事花了不少心力,連着幾日無心碰一次後宮。原本準了那邊自治,卻沒人料到新的嶺南王是個有野心的,一心想自立爲王;雖說不大瞧得上中原,卻也惦記着待事成之後吞掉那一片地來留做己用。
後宮的女人們並不大能懂嶺南王的想法。既是瞧不起中原,當中原是污穢地方,那爲什麼又想沾染?可這打仗畢竟是前朝的事,她們對這件事能採取的做法無非也就是喝茶之餘聊上一聊罷了。
楚霖才登基六年。這時間對一個皇帝來說也許已經不短了。可他與衆大臣相比,到底也還是個孩子。爲了這事,他也是茶飯不思了幾日。直到有人提出了景家可用。
“景家……景正和倒的確是個將才。容朕再考慮考慮。”
這事終於有了些起色,楚霖卻不知怎的想起了秦如眉來,許是因爲那日席間那一支擊鼓舞。
於是當晚,召幸秦如眉的旨意就傳進了毓秀宮,也傳進了各宮的耳朵裡。
黃衣薇得知此事後很是吵鬧了一番,卻因着宮規的限制只能留在儲秀宮裡對着妍麗發泄,沒能親自跑去秦如眉的門口去鬧。
不過這一夜,儲秀宮裡睡不好的不止她一人。
秦如眉?她憑什麼?皇上怎麼還記着這麼個人?說是不論出身,可過去的多少年裡,什麼時候沒有論過?
莊昭儀坐在屋裡聽着宮女講完了儲秀宮那點並不新鮮的新鮮事,只是冷笑了一聲:“過早讓人知道她在意什麼,只會吃虧。她這般沒腦子,也只能指望哪天皇上忽然喜歡這口味了。不過等到那時候,怕是被人害了多少次都不知道。”
月光從紗帳裡絲絲縷縷地滲進來,正照着秦如眉的側臉。
楚霖見着她忘記掩飾的一抹失落神色,不由伸手捧起了她的臉:“眉兒這是怎麼?怨朕這些天冷落了你?”
秦如眉擡着頭,目光卻仍是低垂着沒有焦點:“臣妾不敢怨皇上,只以爲是皇上忘記了後宮裡有臣妾這個人……想來姐姐們個個都是出挑美人,皇上記不住臣妾也是自然。”
楚霖看着她小心翼翼卻藏不住一臉委屈的樣子,不禁笑了:“怎麼會,眉兒當日一舞,換了誰可都是過目難忘。更何況,就算別人記不得,朕可還記得敢偷吃御膳房點心的那個大膽小主。”
秦如眉被他一說更是加上了幾分不自在:“皇上倒是隻記住了臣妾現眼的樣子,便來取笑臣妾了。”說着忙用手掩住了有些發熱的臉。
楚霖卻忽然正色道:“朕並非有意冷落你。但畢竟出身有別,白蘭她是太后的侄女,其他人也多少都是家世顯赫的,朕若是待你超出旁人來,只怕朝中會認爲朕偏私,下了重臣的面子,她們也都要來針對你了。”
秦如眉忽然被他說中了心思,一時慌亂了起來:“臣妾……並非嫉妒姐姐。皇上忙於朝政,且後宮本應雨露均沾,不宜偏私,臣妾明白的。況且臣妾的出身,能進了宮已是萬幸,又初次就受封美人,臣妾也着實惶恐,不敢奢求更多……”
楚霖卻止住了她的話:“想什麼呢,若是你這樣,朕倒情願你還當朕是個侍衛,至少那樣你不至於這樣拘束。”
秦如眉沉默片刻,輕聲說道:“皇上也不必爲臣妾解釋這許多,臣妾明白這些道理,皇上這樣做是應當的。”
楚霖定定看着她,笑道:“起初只道眉兒與衆不同可愛得緊,後來更是個有膽色的,今日卻發現眉兒原來這般明事理。朕得一個眉兒,當真得了寶貝。”
秦如眉垂下了眼睫,不再言語。
楚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同秦如眉說這些。他是皇帝,他的想法本就無需向後宮妃子解釋。況且以秦如眉的出身,就算真的有意冷落她,也是正常——後宮有那麼多女子,空有顯赫出身,不也一樣獨守空房直到皇帝駕崩,再草草被打發了事?
可楚霖也沒想到,在看見秦如眉那神情的一瞬間,他心裡某個地方隱隱動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就想要說出那些話,想要給她一些安慰。
不過,她已經給出了那樣的迴應,她是個懂事的。那麼她也不會再介意什麼的——他又想起了,她本也是無權介意的,若是真的表現出了介懷,那便是不守婦德,是不配繼續在宮中服侍的。
後宮的女子,哪一個不是如此?要全心全意地愛着那一個人,並且應當愛他的全部,包括愛他的其他女人們,要微笑着容自己愛的人和另外的許多女子纏綿,再去祝賀一兩聲。
秦如眉守着本分,在隔日聽見了耿長君被召幸的消息。
黃衣薇在路上對着秦如眉語氣涼涼道:“秦妹妹這可當真是個本事了,召幸你一次,隔天馬上就要換個新人,也不知道秦妹妹到底是做了什麼,才讓皇上這麼急三火四地把旁人都叫了去。”
秦如眉眸色暗了暗,仍是擡頭笑道:“如此說來,姐姐可應該盼着妹妹多去幾次了,也好早日讓姐姐輪換過去不是?”
黃衣薇一瞪眼:“你還真不害臊!皇上能召你這幾次已是你天大的運氣,你還想着要更多?這念頭你自己想一想也就罷了,還巴巴地要說出來,生怕旁人不知道你有多想爭寵?當真是下賤坯子,這般不要臉的話也能隨便說得!我承寵只不過是早一日晚一日之間,還用得着你來給我這臺階?你那點好運氣可妥帖留着吧,別哪日用完了,哭都來不及。”說完一扭頭便走開了。
秦如眉看着她走遠,也明白她這大概是見着旁人一個個地承寵,心裡着急。
黃衣薇是何等自傲的人,哪裡能夠容忍別人一個個地搶在自己前面?可天不遂人願,偏就不落在她頭上。她也就只能衝着秦如眉撒撒氣,言語上酸上幾句也就算了。
晚些時候見了白蘭和閔芙,正聽她們談到耿長君。
白蘭皺着眉:“耿長君被賜居了鳳鳴宮,聽說她拜見昭妃時相談甚歡,現在的姿態也很是親密。”
秦如眉看着白蘭的神色,一時間並不明白她怎麼如此嚴肅:“昭妃娘娘不是一向和氣嗎?她同人交好,還是正常之事吧。”
閔芙卻搖了搖頭:“恐怕不是表面那樣。昭妃得寵,隱隱都有了與皇后分庭抗禮的趨勢,可見手段非同一般。得寵必然招人嫉恨,可後宮中竟盡是與她交好之人?這後宮裡,哪來的這麼多好姐妹?”
秦如眉這纔想起之前聽到的許多話:“姐姐是說……她做事太過圓滑,滴水不漏,纔是真正有城府?”
白蘭點點頭:“我所想也是這樣,且耿長君一看也是頗有心思的人。這才相識多久,她就同昭妃比旁人親近許多了。看着這樣子,耿長君是要依附上昭妃了……她倒是找得準。”
閔芙看着窗外,靜靜道:“一上來就找得這麼準,我是不信她沒有野心的。搞不好,她會有些什麼動作。你們已是承了寵的,該多小心些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