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耐心有限,她的忍耐更是有限,若非這裡是蘇祠,若非這裡蘇聞正在入殮,她絕不可能連連提醒這些兩次。
“你這是仗勢欺人!”那個婦人見蘇珝錯毫不在意,還出言威脅,大聲道:“天子腳下,你身爲一宮娘娘竟然動不動就拿勢壓我們,你這是藐視王法!”
蘇演沒有開口,他並不認爲自己的夫人罵得不對打,當初在大哥要娶那個後患無窮的女人的時候,家裡的人就不斷的警告過他,是他充耳不聞,一步錯,步步錯,導致今日被定奪爲謀逆之罪而亡。
說起來,他還連累了自己,若不是念及親情連祭拜都不可能,卻不想如今蘇珝錯這個孽種竟然還對他們這般不敬,他想着就是生氣。
“我大哥竟然會生出你這樣心狠手辣的女兒,我真是替他不值,蘇家爲了你與你的母親蒙受了這次冤屈,你不但不對我們好些,還這樣威脅我們,我們一定要去請見陛下,讓他來定奪!”既然蘇珝錯不義在先,那就不要怪他們心狠了。
她的身世若是被公開,她的下場一定不會比蘇聞輕。
蘇珝錯聽懂了蘇演的意思,只是冷淡一笑,“隨你。”
素瑾見到蘇演一行人來後就沒有失態的痛苦,嚶嚶抽泣的看着黑棺被黃土覆蓋,才望過去,見到他們對蘇珝錯這樣指責,於禮來說雖然不合,但是於情來說卻無措。
蘇家若不是因爲她,怎會有今日的悽景。
纖阿見蘇家的人越說越不像話,放開素瑾就走了過去,道:“這裡是我家娘娘的父親與姐姐的入殮之地,不是市井,你們只是旁系,我家娘娘是嫡出,自然有權利不讓你等祭拜,你們還是見好就收得好,免得之後落得人財兩空。”
“你是哪裡來的賤婢,竟然這樣跟我們說話!”蘇演未怒,蘇夫人又罵了起來,還作勢就要越過御林軍打纖阿。
蘇珝錯見此,瞪了纖阿一眼,若是之前自己的氣勢或許還能壓制他們,但是纖阿一來,他們就借題發揮,更是難纏。
纖阿意識到自己不妥的舉止,默聲低頭。
這時身後傳來“葬畢”的吼聲,蘇珝錯心頭一痛,回頭望去,便見之前還是坑如今卻成爲了墓的地方,從此她真的就是一個人了。
與此同時,蘇演領着自己的家眷又開始呼天搶地的哭嚎。
縱然對方哭得撕心裂肺,蘇珝錯還是從他們的聲音間隙中聽聞了那聲被聲勢蓋過去的那聲“陛下到”,她立刻回眸正好就見到蘇演家眷中的那個孩子正在對她笑,那般天真無邪,那般純淨無瑕。
她臉色一肅,立刻對御林軍的人吩咐道:“立刻將這些人給本宮轟出去,不要從正門走,從側門離開,現在就離開!”
“你!”蘇演好不容易得到皇上來了,見蘇珝錯慌了,心裡得意,臉上卻是一臉怒色,“我們是來祭拜兄長的,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待我們!”
御林軍正要上前,又止住,望着蘇珝錯。
蘇珝錯聽着漸近的腳步,大聲斥道:“本宮是主子,還是他們是!還不給本宮轟走!”
“是。”遲疑的御林軍這才架着他們,推着
他們往另一頭的側門走。
“娘娘,這樣是不是過分了!”素瑾見蘇珝錯真的轟走了旁系的人,瞪着她,“他們再怎麼不對但也是蘇家的人,他們來祭拜本就是應該的,娘娘又何必這般爲難他們。”
“本宮就是爲難了,你要如何!”蘇珝錯毫不客氣的反問。
素瑾嘴一繃,答不出話來。
縱然她刻意爲難了自己自然不能如何,但是陛下來了,她就不能這般爲所欲爲了。
纖阿望着怒氣衝衝的蘇珝錯,看了看蘇家的人,雖然覺得娘娘過於着急,但是也沒猜測出弒爲何。
“陛下!陛下!”蘇演被御林軍推着走的時候,還在大叫。
蘇珝錯眼底冷光乍現,真是愚蠢。
如今溫陌君正在一心爲除去所有知道她身份的人,這些人不悄悄的離開,還在出現在這裡,若真是祭拜她怎會阻攔,但是對方明顯是來提醒自己要好生照顧蘇家的,而且還暗自威脅她會將她的身份散播出去,她怎麼能留。
若不是那個孩子過於無辜,她倒是願意選擇這個一勞永逸的辦法。
看着蘇演一行人即將被帶出側門,這時那一聲彙報聲已經近在了咫尺,“陛下到!”
蘇珝錯不能再觀察他們,屈身跪迎。
所有人聽聞這聲彙報,紛紛跪迎。
一道金色身影從綠從中出現,蘇珝錯與衆人一併高呼:“臣妾(奴婢)恭迎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溫陌君走過來之後,淡聲讓衆人起身,纔對蘇珝錯問道:“剛剛朕聽聞有喧譁聲,可是有人來鬧事?”
蘇珝錯眼底一深,溫陌君聽到了他們的聲音。
正想出言反駁,素瑾卻搶白。
“回稟陛下,是蘇演一行來祭拜老爺的人,不過被娘娘趕走了。”
對於素瑾的搶白,溫陌君並未追究,反而伸手扶起了蘇珝錯,語含斥責道:“莊妃不該這般失禮,既然他們要拜,就讓他們拜好了。”
溫陌君的手十分冰涼,彷彿一塊寒冰,他略加重的力道對她說,有提醒也有暗示之意。
蘇珝錯想到那個笑臉,眉目一堅,道:“臣妾不想見他們,他們雖是蘇家人,但是卻也不是蘇家人,這樣的人不只臣妾就連父親也會這般認爲的。”
“如今蘇家你只剩下了這個叔父,說起來朕也沒見過,不如讓朕見見。”溫陌君說着就吩咐寒烈去尋。
“陛下。”蘇珝錯反手握住了溫陌君的手,眼中盛着請求,“臣妾真的不想見。”
溫陌君確定了自己的想法,眼中顯露了殺機,“但是朕想見,寒烈!”
“是。”寒烈轉身欲走。
“陛下,臣妾……求你!”蘇珝錯艱難出聲。
溫陌君眼中一深,嘴脣靠近了他的耳,在旁人看來是溫陌君對蘇珝錯的親暱愛撫,但是對蘇珝錯而言卻不是。
“他們在你眼中只是陌生人,你爲何要幫他們求情,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心軟了?”
蘇珝錯輕輕閉眼,答:“臣妾只是不想陛下與臣妾一樣,沾染太多的殺孽。”
溫陌君眼中豁然一凝,轉眸望向蘇珝錯,突然感覺手中有滑膩之感,低眉一看,見自己掌心處盡是鮮紅的血跡,握着她的手不禁輕了幾分,指尖輕柔的磨磋着她的掌心,勾勒出了一道傷痕。
這時寒烈已經將人帶了回來。
“陛下,人已帶回。”
蘇珝錯的眼睛猛然睜開,望向了那個孩子,見她怯怯的看着四周的人,眼中盡是無助,心頭不由一痛。
溫陌君在蘇珝錯目光望過去的時候,跟着看了過去,見到那個孩子他不由一怔,這纔是令她心軟的根源吧。
“小民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蘇演伏在地面,恭敬的對着溫陌君行禮。
他身後的人也唯唯附和。
“你是蘇聞的弟弟?”溫陌君淡然開口,未鬆開蘇珝錯的手。
“回稟陛下,小民是。”蘇演躬身應答。
“既然是來祭拜,就去吧。”溫陌君感覺到指尖的稠膩感加重,沒有與他周旋。
溫陌君的冷淡讓蘇演也不敢過於放肆,迭迭應答:“是,小民這就去。”
蘇家到了蘇聞這一輩,就分爲了官與商,而非當初官官相護,起初他不理解,爲何要這樣,但是今日一見溫陌君,憑着一個商人對人的眼光,他看得出溫陌君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更不像是一個被美色迷惑的人。
那爲何蘇家忠誠幾代,卻還是被安上了一個謀逆的罪名呢?
他打量的目光自然沒有躲開溫陌君的注視,待他上完香之後,不等蘇演開口,溫陌君就開口道:“蘇相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但是朕希望你是糊塗一時聰明一時,今日祭拜之後就心無旁騖的打理你的生意吧,也不用記掛蘇妃,朕不會因爲蘇相的一時罪過而怪了她,朕也希望你也是如此。”
蘇演聽着溫陌君語意不明的話,心頭直直打鼓,陛下的話意有所指,陛下是在暗示他什麼嗎?
心無旁騖的照料自己的生意,是在提醒他遠離皇城嗎?
不必記掛莊妃,是在提醒他不要再記住莊妃的事,不要拿她的身世說事嗎?
“你可聽清了?”溫陌君見蘇演弓着身沒有答話,溫和的追問了一句。
蘇演慌忙回神,對合溫陌君極爲謙恭道:“小民聽清了,小民不敢違抗聖命,定會牢記遵循的。”
蘇珝錯聽着溫陌君的話,再看已經有所領悟的蘇演,沒有答話,她能做的也也只有這一次,以後他蘇演若是不長眼還要再犯,那麼她也不會再留情面。
“如此甚好。”溫陌君點頭。
他看已經合棺的墳冢,凝視了兩秒,再擡頭看了看已經通明的天色,道:“蘇妃,隨朕回宮吧。”
蘇珝錯點頭,“是。”
在送迎聲中,溫陌君牽着蘇珝錯的手離去。
纖阿與素瑾緊隨在後,寒烈領着一行宮人也跟在了後方。
“老爺。”蘇夫人彷彿如夢初醒,喚了喚身旁的蘇演。
蘇演望着他們離去的身影,急促道:“我們即可出皇城,這裡已經不安全了。”
“啊!爲何要離開啊,老爺。”蘇夫人不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