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看對方到底帶了些什麼人,若是有解讀高手在,這片毒霧最多能撐半個時辰。”鬼詣肅容回答。
溫陌君聞言陷入了沉思,自己如今怕是內力全失,蔓吟也難以行走,阿錯有傷加上被事實所震,無暇禦敵,他們的情況不容樂觀。
鬼詣明白溫陌君的考量,但是唯今所幸還有一批錦衣暗衛在門外,可爲他們的離開做做掩護,只是他們三人身上有着不同程度的傷,要想一次性離開怕是不易。
這時兩兵對陣的門外響起了雲穹的聲音。
“陛下,雲穹此番去而復返只想帶走莊妃娘娘,若是陛下願意讓莊妃娘娘跟雲穹走,雲穹定不會折損這裡的任何一人!”
他的聲音沉穩續長,冷靜自若,想來已經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雲穹的聲音含着一絲內力灌入了房內,將一直沉思着的蘇珝錯驚醒,她失神的望着門外,那裡好像有人要見自己。
溫陌君見蘇珝錯聽聞雲穹的聲音回了神,一直坐着休息的他攢了些力氣,撐着桌邊走到了蘇珝錯身旁,目光擒獲她,道:“你不可以出去。”
不管雲穹是有何目的想要帶走她,只要今夜她走了出去,就代表她跟詔月之間的某種聯繫就斷了。
蘇珝錯望着溫陌君,眼中陡然間掀起了一片驚浪狂風,自己的母親害得溫陌君如今生不能,死不行,而自己如何還能這樣坦然的幸福着。
當初她以爲所有人都欠了她,但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其實欠得最多的人是自己。
她心亂如麻,此時此刻不知該以何種面目來面對溫陌君,面對蘇聞,面對蘇蔓吟,自己那麼不堪,那麼偏執,若不是她一心一意的想要復仇,想要讓他們痛入骨髓,可能今日的結局就是另外一個。
同樣,若是當初溫陌君坦然相告,許多事情也不會是這個模樣。
“楚銜玉是誰?”想到這裡,她最終問出了溫陌君一直沒說的那件事,若連她都是破國餘孽之後,那楚銜玉是誰,他或許根本不是自己認爲的那個人,所以溫陌君纔會下了殺機。
突然間,她開始明白蘇聞的用心良苦。
如果自己的事如同當初的母親一樣,被人查了出來,自己的命運會如何?溫陌君會作何選擇?詔月的命運又會如何?
因爲之前的任性已經讓家族蒙羞的蘇聞,不能再讓自己的女兒成爲亂國的元兇,更不能讓身爲陛下的溫陌君成爲詔月的罪人,出於這些擔心,蘇聞纔會在溫陌君稱帝前後逼迫兩人分開。
可是命運難解,如今的自己縱然不知自己的身份,依然給詔月帶來了許許多多的麻煩,讓詔月在腥風血雨之中搖搖欲墜。
當初她以爲隔在她與溫陌君之間的只是蘇聞這條水渠,哪知如今才知隔在他們身邊的卻是命運的洪流。
果然,天還是不遂人願。
溫陌君見她問起了楚銜玉,不想再讓她鑽牛角尖,如實回答:“他是破國的人,而且還是皇室後裔,他蟄伏在了詔月那麼久便是等着今日,將詔月的大門打開,任由西戎與鳳靈的鐵騎踏破詔月的江
山與百姓的住所。”
蘇珝錯雖然已經有所猜測,但是真正聽聞到還是忍不住心酸,十幾年的相處竟然還是難解隔肚皮的人心,楚銜玉竟然是破國的皇室後裔,其不然她想起了當初與溫陌君出行的那一夜遇到的破國餘孽,以及那個黑衣面具的男子。
當時未在意,但是後來在宮中又見到了他,纔開始引起了注意,然而還未解開對方的身份,他們就已經被命運推入了另一個風波之中。
雖然不想說,但是也是事實。
“可是我也是破國餘孽,我不屬於這裡。”若是他們是尋常人家該多好,不管經歷什麼,都可以自己的小家爲中心,肆意的撒潑,肆意的歡笑,不管那麼多的利益寵辱,不管那麼多的爭鬥算計,來去自如。
可是他們不是。
“除了房間裡的人,外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的。”溫陌君聽着蘇珝錯的話,就明白今夜自己未必留得住她,語氣不由的重了些。
“現在不知,那以後呢?”蘇珝錯目光含痛,“銜玉隱藏了那麼些年,不還是被你知道了,我不想步他的後塵。”
溫陌君聽聞蘇珝錯的話,想要伸手握住她的手僵在了半空,目光中絞着驚訝,絞着心痛,亦絞着絕望。
“你認爲我會步步爲營的算計你?”
蘇珝錯不吭聲,就算他不會,但是當自己的身份被揭曉,不說破國餘孽,就拿自己是亂倫遺腹,就足以讓其他國家正大光明的爲難詔月了。
縱然他有心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但是隔牆有耳,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誰又能保證絕對不會有那一天,既然他已經成爲了詔月的皇帝,既然他已經成爲了詔月的天子,就必須擔負起保衛國家,保護百姓的天責。
自己不能爲他出力,但是也不能拖累他。
溫陌君望着蘇珝錯,僵在半空的手彷彿是在經歷衆人沉默之後做出了決定,緩緩的握住了蘇珝錯的手。
掌心雖然冰冷,但是其中的含義卻是無比鄭重,以至於溫陌君眼底都被這股堅毅之色充斥,“那我不做這皇帝如何?”
蘇珝錯聞言,只覺得心頭彷彿被一滴滾燙的開水滴過,整顆心都開始變得沸騰。
而蘇蔓吟聞言,驚不住從牀上坐起來,大叫:“陛下,您……”
鬼詣知道蘇珝錯便是他的魔障,一遇到她,他就沒了原則,也沒了分寸,親耳聽聞這句話,只覺天下男女盡皆癡傻。
“這樣,你可隨在我身側,觸手可及?”溫陌君見蘇珝錯怔愣着不說話,握着她的手又緊了幾分。
這時,房門突然被推開,鍾諾涵因兩軍對峙,雙方殺氣漸露,而心懼的跑了進來,“陛下,這可如何是好?”
房門被打開,蘇珝錯與溫陌君都將目光投向了門外,那羣護住的錦衣暗衛如同鐵壁緊緊的將房內的他們護在身後,哪怕是死也不會面不改色。
刀光沁着月色的銀輝,泛着圈圈冷光,將房內的燭火之光都壓了下去。
她的腦海間不由得浮現了寒江邊,爲保護楚銜玉而血戰致死的那批將士,他們雖
然是楚銜玉的人,但是他們也是詔月子民,他們都是在保衛詔月,效命陛下而戰,誓死也要保護詔月的領土一寸也不被外敵所佔。
若是以後,被他們拼儘性命保護的江山因自己染血,自己保護的家人因自己而被敵人所殺,她如何能接受!溫陌君又會被後世詬病成什麼樣?
連鍾覃都要想要自己名垂千史,連蘇聞都想要蘇家門楣光耀,自己又如何忍心讓他被後世所罵?
想着,她被溫陌君握住的手一掙,本以爲他會握得死緊,但是不想只是這麼一掙,就將他的力量土崩瓦解。
溫陌君見她還是掙開了自己的手,自己將所有的心力拼到了這隻手上,卻還是隻能被心意堅定的輕輕一掙就鬆開了。
她依然不肯爲自己留下。
“縱然你不爲帝,你我之間也沒有緣分了,更何況你已經揹負了多時的責任與使命早已經無法卸下。”蘇珝錯低着頭,不去看溫陌君此刻的神色,輕輕的說道。
溫陌君眼色悲涼,疼痛在那一刻全部聚往了心尖,彷彿要它一夜之間枯死般劇烈疼痛着。
“你的心終於還是離開了朕。”
蘇珝錯本欲邁步離開,突聞溫陌君這句話猛烈一抽,眼底沁雪,融化爲水,瞬間就迷濛了視線。
“這……”鍾諾涵進門之後就覺得房間一片凌亂,再看裡面的人神色各異,不知該如何接話。
外敵當前,他們卻無以言對。
溫陌君眉色染霜的望着蘇珝錯擡腳跨出了房門,眼中的各色光彩隨着她的步步前行一一寂滅。
“娘娘!”鬼詣不忍溫陌君面對這樣分別,想要告訴她溫陌君換血後的結果,剛出聲就被溫陌君厲眸阻止。
而蘇珝錯只是因鬼詣的話止了一刻的步伐,未聽聞下一句繼續往前走。
溫陌君一手揪心,一手緊握成拳,縱然他再不濟,也不需要憐憫來留住她,他要親眼看着她的離開,哪怕就此心死如孤城,他也要記得這份煎熬。
門外的錦衣暗衛見蘇珝錯着一身紅色長裙從裡面走了出來,不明所以卻讓出了一條路,順着那條路她緩步走了出去,她自己也清楚一旦自己從這裡走出去,那麼她就無法再繞回溫陌君的心裡了。
既然相愛不能成雙,那麼便相恨吧,這樣好歹不會被輕易遺忘。
這樣至少他才能好好做自己的事,無所顧忌的抵抗。
這樣至少自己也算是回報了勞心一生的……父親。
雲穹見暗衛自動讓出了一條小道,信步上前,走到兩邊最近的地方等到走出的人。
當對方的蒼顏入眼時,他眼波驟然一凝,她竟然變成這般絕望的模樣了!
蘇珝錯恍惚間看到有人向自己伸出了手,定睛一看,發覺是雲穹,不由得她想起了另一人,她疾步上前,扶着雲穹的手道:“帶我去見容歸。”
天地蒼茫,她如同孤世浮萍想要找到一處安身之地,第一時間便想到他。
“我來受他的託而來。”雲穹擡起另一隻手覆住了她冰冷似雪的手,柔聲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