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怡宮中因爲天氣越發寒冷,暖爐升起,層層熱氣將外面的寒氣嚴實的擋在了外面,裡面暖意流轉,烘得人倍感舒適。
鍾諾涵看了看自來時起就繞着她正在練字的書案前一直走的溫陌君,而後笑道:“陛下認爲臣妾的字如何?”
溫陌君沒有擡頭,“蕙妃蕙質蘭心,溫柔如水,想不到你寫出的字卻這般渾厚有力,筆鋒蒼勁,讓朕好生意外。”
鍾諾涵和平的笑着,道:“臣妾少時見到這樣的字體覺得頗爲瀟灑,便酷愛這類筆跡,常常臨摹久了也就寫得習慣了。”
“不過蕙妃你的心性是最好的,練起這種來自然最是得心應手。”溫陌君這才擡頭,對她微微一笑。
鍾諾涵見他臉色還是發白,上前輕輕扶着他道:“陛下的身子還未恢復,還是坐下歇息吧,免得傷神。”
溫陌君沒有推拒,隨着她的牽引來到了靠近暖爐的那處案几。她笑着爲他斟了一杯花香輕溢的茶,道:“這是臣妾自制的靜心茶,能夠舒緩疲勞,陛下嚐嚐吧。”
溫陌君笑着端起嚐了一杯,入口時淺淺甘甜,過了一陣後回味出縷縷花香,也覺得十分新奇,“蕙妃的心思果然巧妙。”
鍾諾涵微微嬌羞,“陛下不嫌棄,臣妾就心滿意足了。”
待了一陣了,溫陌君看了看因爲天氣不好而開始轉暗的天色,道:“蕙妃,朕明日要出行的事,你可知道?”
見溫陌君終於說起了這個,鍾諾涵緩緩點頭,“臣妾午時聽聞了這件事,那不知陛下要去幾日?”
溫陌君輕咳了一下,道:“呆不過幾日,最多五日也就回來了,朕帶了蘇妃與青瑤公主,沒帶你,你可覺得委屈?”
鍾諾涵含笑搖頭,“青瑤公主封妃的聖旨雖出,但是因爲陛下的身子未恢復被耽擱,陛下這次帶上她是不想她覺得委屈,不想讓那使者找機會發難,而蘇妃姐姐入宮最久,最瞭解陛下的喜好,照顧陛下是最好的,所以臣妾並不委屈。”
“你倒是最能懂朕的。”溫陌君輕輕一笑,“此行不帶你,也是因爲你心性安定,這後宮需要你在這裡穩固,而且莊妃還在靜思堂,你與她私交不錯,你在朕也更放心。”
鍾諾涵聽着溫陌君的解釋,恍然點頭,“陛下放心,臣妾自然會看管好莊妃和後宮安寧的。”
“嗯,朕此番前來就是來看看你,見你安好,朕也放心。”溫陌君說着裹緊了披風,緩緩的起身,“朕出行時還有事未處理,便先回乾和殿了。”
鍾諾涵也跟着起身,上前幫溫陌君的披風重新系好才笑道:“陛下身子未痊癒不要過於操勞,再多的事也終究會有完結的一天,陛下不必過於憂慮。”
溫陌君低頭看着那雙如凝脂般的手,目光若有所思,聽聞她的話後,伸手輕輕拍了拍她,道:“朕知道,天氣愈發寒冷,你還是多多注意身子。”
“嗯,臣妾知道的。”鍾諾涵將他送至門邊,乾和殿的公公上前將溫陌君攙扶着,走出了淬怡宮。
“娘娘,陛下是來與娘娘道別的?”丘嬅見溫陌君離
開,站到鍾諾涵身後輕聲問道。
“或許是,或許不是。”鍾諾涵覺得外面寒風陰冷,轉身入了殿。
“那陛下……”丘嬅不解。
“陛下是來安撫本宮,同時也是在暗示本宮明日後這個後宮只有本宮一人。”鍾諾涵將手放在暖爐上方烘着。
丘嬅聽聞她的話細細的回味,隨後猛地擡頭,“娘娘的意思是陛下在暗示娘娘可爲所欲爲?”
鍾諾涵呼出一口氣,答:“但是前朝有蘇聞,兵權有楚銜玉,本宮縱然這後宮成爲了唯一,但是也不能爲所欲爲,他這般暗是不是在告訴試探本宮,再者是不是他知道了本宮在謀劃什麼,才這般暗示?”
“娘娘別急,陛下可還有說什麼?”
“他還在暗示本宮要好好照顧莊妃。”
“莊妃?”
“他說本宮與莊妃私交不錯,讓本宮好好照顧她。”
丘嬅聽着這並無懸念的話,頗爲費解,“聽起來並無異常。”
鍾諾涵卻覺得不安定,“本宮總覺得陛下是窺視到了什麼,但是本宮就是想不到。”
“娘娘別急,反正陛下明日姬堯離宮,到時您可見見大人,看看他能不能猜測到一二。”丘嬅寬慰道。
“眼下只能如此。”鍾諾涵也只能點頭,隨即又問:“陛下出行時是往哪個方向去的?”
丘嬅微微一愣,回想了一下道:“陛下是往乾和殿方向去的。”
鍾諾涵微微失望,“本宮還以爲陛下會去靜思堂呢。”
“陛下現在不去,不代表之後不去。”丘嬅微微一笑。
鍾諾涵點頭認同。
外面寒風漸厲,呼呼的吹着,宛若正在嗚咽般,撕扯着天地都不安定。
溫陌君走在路上,本來出行時帶了一大批人,但是即將到乾和殿的時候,他從轎攆上下來,讓那些人先行回去,帶着寒烈往另一邊走去。
隨性的公公本不放心,但是溫陌君不讓他跟着,他也只得跟着回去。
溫陌君裹緊了披風,與寒烈默聲走到了一條只容兩人並肩的小道,緊接着一轉走入了一條壁火幽暗,明明滅滅的暗廊。
一走進,溫陌君不由想起了第一次她被押進來的時候,自己殺機大起,爲她殺盡了靜思堂的所有人。
如今他再來,卻只是想遠遠的看看被他親手再次送進來的她。
“陛下。”兩人剛走出暗廊,寒烈便看到蘇珝錯坐在桌前,望着某處怔怔出神,輕聲喚了換旁邊的溫陌君。
溫陌君從沉思中回神,見蘇珝錯依然穿着那身紅衣,臉色如常,沒有紅潤也沒有蒼白,只是那一頭青絲沒有被挽起,輕輕的披在了身後,隨着風的無孔不入而悄然起舞,五官清瘦,眉目嬌麗,看得他想要衝動的將她帶離這裡。
但是他不能。
他逼着自己挪開了目光,轉而看了看她所在的牢房,簡陋單一,好在有着錦被,不是讓她受寒。
喉間酥癢,他捂着嘴轉身走到暗廊深處,才放開手輕輕咳着,不敢過於用力驚動裡面的她
,寒烈跟着他折轉,見他連續的咳着,伸手爲他撫背順氣。
過了一會兒溫陌君才緩過氣。
“陛下,您要進去看看嗎?”寒烈低聲詢問。
溫陌君卻搖頭,“不了,寒烈扶朕回宮。”
“陛下明日就要出宮,您不對二小姐說點什麼嗎?”寒烈不想看到兩人就此緣盡,不死心地說道。
溫陌君望着那個方向,目光隱忍半天,卻還是搖頭。
寒烈見他執意如此,也沒有辦法,只能扶起他往乾和殿的方向走去。
回去時,遠遠便見蘇蔓吟領着素瑾站在了殿門口,他回頭看了看溫陌君,見他臉色蒼白,卻並無異常後才放心的閃身遁匿。
蘇蔓吟站在殿前,回頭便見溫陌君踩着梯子獨自走了上來,滿身風霜,臉色皓白,她快步走上前,披着白狐毛滾邊的披風,整個人端莊又素雅。
“陛下,這天氣那麼冷,出去怎麼也不讓個人跟着。”
溫陌君看着自然挽着自己的她,目光看了看她的手,隨即淡然一笑,“無礙,在殿內悶得久了,就想出來走走。”
“陛下如今可感覺好些了?”蘇蔓吟與他一道走到殿內,爲他寬下披風后,溫柔問道。
溫陌君楞了一下, 已經滑至嘴間的拒絕還是被他壓下,他做到書案前,才緩聲答:“好多了。”
蘇蔓吟看了一眼素瑾,素瑾將手中的湯盒放下之後,恭敬的退了出去。
“陛下,這是臣妾花了一下午燉的湯,裡面都是一些補氣凝神,驅寒暖身的藥材,這些都是鬼詣幫臣妾識別過的,陛下可以放心的喝。”
說着她將湯盒裡面溫着的那碗飄香的湯端了出來,將其放在溫陌君所在的書案旁,溫聲道。
溫陌君看了一下那碗湯,隨即又看了看雙頰微紅,面含羞澀的她,輕輕嘆了一口氣,道:“蘇妃不必在意朕的身子,朕心中有數,而且明日就要離宮,今晚你應該好好休息,不應該這般勞累。”
“臣妾爲陛下做事不覺勞累,若是陛下真心疼臣妾勞累,那便將它喝掉可好?”蘇蔓吟聽着溫陌君的話,笑容燦似春陽。
溫陌君卻還是沒有動手,只是看着那碗悠悠飄香的湯。
“陛下可是不放心?”蘇蔓吟見此,手已經放在了碗邊。
溫陌君知道她的想法,當即就按住了她的手,道:“蘇妃,你知道朕不是這個意思。”
“臣妾有時候對陛下的心思真是無從思起。”蘇蔓吟輕輕一笑,極爲苦澀。
溫陌君鬆開了她的手,道:“既然猜不透,那就不要猜。”
不然就會和阿錯那樣對他萬般失望。
“陛下,若是日後你覺得心事過重,又無人訴說的時候,臣妾願聽陛下說話。”蘇蔓吟半嘆半訴的說着。
溫陌君聞言,臉上的表情有些難懂,伸手端過蘇蔓吟手邊的碗,將裡面的東西一飲而盡,連其中的滋味如何都來不及分辨就吞入腹中。
而後不再看蘇蔓吟,淡聲道:“蘇妃天氣不好,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