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式的匆忙,剪過眉眼間的惆悵,歲月靜諡在七彩流溢的旖旎光火裡,寂寞無聲的綻放。
一輪圓日似是被鮮血染紅一樣,漫天的霞彩翩翩然的灑落下來,如胭脂落入湖中,暈開一片瀲灩芒光。映在明紙糊開的窗戶上,微光揉落於地上,天青色的宮磚彷彿渡了一層色澤。
慢慢的,慢慢的,日光隱匿下去,夜幕如斯降臨。
穿着碧綠色宮裝的麗人魚貫而入,手中託着宮燈,須臾片刻,****宮一派燈火通明。
慧妃端坐在殿堂前的軟榻上,一對彎月簇開的柳眉,擰成兩山褶子。彎眉之下,一雙晶瑩剔透的眸子流瀲着柔婉的光輝,一圈一圈泛開,帶着深沉的憂慮之色。
未待回神,燈光折向的門口,不緊不慢的傳來一聲高呼,
“潔貴嬪到。”
慧妃凝眸,朝着門口望去,果然見的潔貴嬪到身影風姿嫋嫋的走進殿中來。一身桃紅色的廣袖宮裝,下襬的裙褶裡用豔紅的絲線勾勒着大朵富貴牡丹,金色勾起的邊角,逞盡榮華貴氣。
見到慧妃,潔貴嬪蓮步不曾停歇,直直走到慧妃跟前來。餘音嫋嫋落下,伴隨着柔軟的身軀盈盈屈過,
“臣妾給慧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如今宮中,品位最高的便是慧妃。儘管慧妃素來不理會後宮事宜,禮不可廢,潔貴嬪自然不敢放肆。
何況,今日之事,潔貴嬪還得要慧妃的鼎力相助。
收回自己眉間的一抹憂色,慧妃轉眸噙着笑朝着潔貴嬪頷了頷首,
“妹妹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多謝娘娘。”輕言謝答一句,潔貴嬪方敢起身。擡頭的時候,目光落到慧妃的笑意裡。輕輕擺了擺手,慧妃指了指榻下的位子,示意潔貴嬪坐下,
“妹妹請坐。”
“多謝姐姐。”欠了欠身,潔貴嬪走到椅子旁,輕身坐下。
立刻便有宮人進來奉茶。皇后一事之後,於緋詩又離開宮中,易無風也隨之離開,這宮裡頭可謂是前所未有的安靜。慧妃到底是堂堂二品嬪妃,沒了皇后,於緋詩又不在宮中,慧妃一下子成了宮中品位最高之人。
說起來,倒是有些陰差陽錯。
只不過,縱然是佔着那名頭,慧妃心中也清楚,自己在宮中的分量到底有多重。不僅慧妃清楚,潔貴嬪更是清楚。
早在來****宮之前,潔貴嬪就已經收到消息,此行於緋詩會隨着易無風回宮。前些時候,潔貴嬪跟於緋詩之間的恩怨可不少,如今於緋詩就要被易無風親自迎回來,潔貴嬪心中甚是擔憂。
潔貴嬪知道,自己坐立不安的時候,慧妃的日子也不好過。
“姐姐,聽說此行皇上在焚城帶了一女子回來。”也不知道慧妃到底知不知道此番跟着易無風回宮的人是於緋詩,潔貴嬪只能出言探視一下。
慧妃又豈是不懂潔貴嬪的意思,當下張口就答,
“什麼一女子,那是皇貴妃娘娘,妹妹要慎言纔是。”
“看來姐姐的消息可真是靈通呀,說是皇貴妃娘娘,誰知道,是不是妖孽呢。”之間的恩怨已經根深蒂固,潔貴嬪自知若是於緋詩重回宮闈,必定饒不過自己。索性在慧妃跟前,將自己的態度給表明,
“明明已經被陛下逐出宮去,這回藉着焚城的瘟疫,又被陛下親自迎了回來。據說,那時她身中劇毒,陛下爲了救她,差點連性命都不在意了。如此魅惑主上,不是妖孽,是什麼。姐姐,您說呢?”
“放肆。”跟潔貴嬪的立場不一樣,儘管跟於緋詩之間有着糾葛,但是慧妃明裡暗裡,都不想跟於緋詩撕破臉面。特別,如今這樣的局勢。等不及潔貴嬪將放肆的話說完,慧妃眼眸第瀲過一絲冷凜,當場輕喝着,
“妹妹休得胡言,皇貴妃娘娘不過是去雲水宮幫陛下祈福罷了,陛下親自將娘娘接回也是情理之中。過幾日,便是娘娘跟陛下回宮的日子,妹妹,還是要慎言的好。今日在本宮處,本宮就不跟妹妹計較,日後,妹妹便自個兒小心吧。”
此話一落,便是將自己跟潔貴嬪劃開界線。潔貴嬪也是聽的清清楚楚,不再多留,起身後不忘跟慧妃別了一禮,纔是走出****宮。
潔貴嬪素來心知肚明,慧妃膽小怕事,以前皇后在的時候,依附着皇后,如今於緋詩要回來了。照今日的情形看來,她是要依附於緋詩了。
想想,潔貴嬪眼底浮過幾絲冷意。
好在,在慧妃的極力壓制下,倒是沒有讓潔貴嬪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在各懷心事的望眼欲穿當中,宮中衆人,總算盼回了易無風還有於緋詩。富麗堂皇的車駕,停在朝華門門口,慧妃帶着後宮衆人,早早的在城門前相迎。
先是見的易無風從高頭大馬上下來,親自掀開馬車的簾布,將於緋詩抱下馬車。
滿臉溫柔的寵溺,羨煞場上的衆人。
強顏歡笑,慧妃移步上前,溫婉的拜下一禮,
“臣妾恭迎陛下回宮,恭迎皇貴妃娘娘回宮。”
“起來吧,不必多禮。”將抱在懷裡的於緋詩放下,易無風雲袖瀟灑一揮,示意慧妃等人起身。滿臉笑意的俊顏,看起來心情極好。
“謝陛下。”慧妃等人在易無風的語音中,纔敢站起身。
仔細看過慧妃,於緋詩亦是上前一步,扶上慧妃的手,淺淺的在脣角逐開一道柔和的笑,道,
“妹妹客氣了,還勞煩妹妹親自來相迎,本宮真是受寵若驚呢。”
“那是妹妹的分內之事。”不敢居功,慧妃低着頭,恭敬的應着於緋詩的話。
因爲於緋詩在離宮前,易無風並沒有廢黜她皇貴妃的品位,因而,她此番回來還是高高在上的皇貴妃。
無心再去嚇唬慧妃,於緋詩放開她的手,淡淡輕言一句,
“罷了,本宮乏了,想必衆位妹妹也乏了,大家都散了吧,各自回宮歇着。”
“是。”聽的於緋詩的話,後宮衆人皆是規矩的福了福禮,方敢退下。
就在慧妃離去的時候,看見於緋詩先自己一步轉身,卻是看都不看易無風一眼,朝着芳華宮的方向走去。然而,易無風反是快一步的追上於緋詩,那臉上的討好跟疼惜,是慧妃從來沒有在易無風臉上看到過的溫柔。
一想,慧妃的心猛然的沉下來。
不敢做過多的耽擱,在於緋詩回宮的第二日,慧妃親自前往芳華宮,給於緋詩請安。
待的慧妃到的時候,潔貴嬪已經先一步來到芳華宮,不知道在跟於緋詩談些什麼,但是從於緋詩的神色可以看出,她似乎心情極好。看見慧妃過來,於緋詩招了招手,示意慧妃過來。潔貴嬪也立即站起身,給慧妃行了一禮,
“臣妾給慧妃娘娘請安。”
“妹妹不必多禮。”先是將潔貴嬪喚起來,慧妃纔是走到於緋詩的跟前,屈身拜禮,
“臣妾給皇貴妃娘娘請安。”
“行了行了,都別多禮,坐吧。”在宮外自由的散漫慣了,回宮來又得招呼着宮中的鶯鶯燕燕,於緋詩略顯出疲憊。不耐的擺了擺手,示意慧妃坐下來。
等的慧妃坐下,潔貴嬪纔是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衣袖撫過脣,不經意的“咯咯”笑出聲。
惹的於緋詩連連側目,不解的看着潔貴嬪,
“瞧潔貴嬪妹妹開心的,什麼事兒這般好看,說出來讓我們姐妹都樂樂。”
“其實,也什麼別的事情。”放下衣袖,潔貴嬪擡頭看着於緋詩,已經站起身。又是轉頭看了看坐在對面的慧妃,啓開口,
“我是笑慧妃姐姐,以往的時候,慧妃姐姐不是跟皇貴妃娘娘感情甚篤。臣妾還記得,那時候皇貴妃憂心不能入眠,慧妃姐姐還給皇貴妃送過香囊呢。如今皇貴妃回宮來,慧妃姐姐怎麼反而更生分了一樣。”
“妹妹說笑了。”也不知道潔貴嬪是有意還是無意,一席話落下來後,驚的慧妃臉色一片刷白。喃喃的頓默許久,好不容易晃神過來回潔貴嬪一句。眼角的餘光,則是偷偷的打量着於緋詩的臉色。
看着於緋詩臉上的一派淡然後,心中說不出到底是安,還是不安。
不敢再多留下去,慧妃站起身,
“啓稟娘娘,臣妾忽然覺得身子不適,就不打擾皇貴妃娘娘跟潔貴嬪妹妹談天了,臣妾先行告退。”
依然保持着臉上的靜默,於緋詩漠然的掃過慧妃一眼,點了點頭,
“妹妹身子不適,就好生歇着。本宮回來的匆忙,對宮中事宜還多是生疏,日後有的是地方勞煩妹妹。妹妹可要好生保重。”
“皇貴妃若有需要,儘管吩咐,臣妾萬死不辭。”心中忌諱着當初毒香囊的事情,慧妃的背心生生驚出一身冷汗。彎腰在於緋詩的跟前,言不由衷的答着。
“嗯。”微微頷了頷首,於緋詩示意慧妃可以退下。
“這慧妃姐姐也真是奇怪的很,怎麼一來到芳華宮,就身子不適了。平日裡頭,可沒見她這般的孱弱呢。”目送着慧妃走遠的身影,潔貴嬪迎着於緋詩的目光,若有所值的開口。
不似方纔的莫不當心,於緋詩轉眸冷冷的瞥着潔貴嬪,
“潔貴嬪妹妹看來是深諳借刀殺人此道,不過本宮平生最恨的,便是挑撥離間。若是讓本宮知道,有人故意挑撥生事兒,本宮定不輕饒。”於緋詩的口氣算不得重,輕飄飄的,猶如一團霧氣。但聽入潔貴嬪的心中,卻是恍如一塊巨石,轟隆一聲砸下來,讓她惶然失措。
猛不迭跪下身子,在於緋詩跟前請罪,
“臣妾該死,娘娘恕罪。”
“罷了。”雲袖揚揚一甩,於緋詩冷吟一句,
“既然本宮重回宮闈,倒也不想當惡人。本宮的話,妹妹記着就好,記不住的話,便也算了。行了,妹妹自行回宮歇着吧。”
“是,臣妾告退。”似被於緋詩的話唬住,潔貴嬪戰戰兢兢的躬着身,退出芳華宮。
出的芳華宮後,一抹冷漠的精光從潔貴嬪眼中閃過,無視着一直注視着自己的於緋詩,從鼻端冷冷哼出一句,
“於緋詩,看你還能得意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