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夜,暗沉的讓人很是心慌。
殿檐上一字排開的風燈,在寒風的呼嘯中不經意滅了幾盞,瞬間微弱下來的燈光,在蕭瑟的夜裡,悽寂如鬼火。
易無鳶站在門口,聽着房門後邊於緋詩傳來撕心裂肺的喊聲,易無鳶的心,就好似被什麼緊緊的揪着。幾次三番的要衝進去,都被門口攔着的老嬤嬤一把截住,
“公主,您一個未曾育有子嗣的姑娘家萬萬不能入的產房,產房帶血,不吉利。”
“休得胡言亂語。”出身江湖,對宮中的規矩向來就不放在眼裡,聽的老嬤嬤這麼一說,易無鳶心中沒來由的惱火。大喝出聲,
“什麼不吉利,那是我皇兄的孩子,怎麼不吉利了。再說了,本公主又不是雲英未嫁的姑娘,本公主已經嫁作人婦了,有什麼看不得的。”說着,易無鳶就要往裡頭闖。嚇的一衆婆子,皆是跪了下來,
“公主恕罪!”
跪下來一片烏壓壓的人,易無鳶倒是更加的躍不進去。
心中正惱着,遠遠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急忙奔了出去,跑到那人身旁,
“皖年,她們不讓我進去,怎麼辦。嫂子叫的好悽慘,我好害怕。”
“沒事沒事。”將易無鳶擁入懷裡,輕輕的拍打她的後背,許皖年輕聲安慰着她。靠入許皖年的懷裡,易無鳶這纔看清楚,跟在許皖年身後還有一個男子。
天青色的衣袍,眉目俊朗清秀,收來易無鳶注視的目光後,倒也只是輕咳一聲,
“兩位,可否救過人後再鶼鰈情深?”
被男子說的有些難爲情,易無鳶瞪過他一眼,
“你是誰,有你什麼事兒?”
“鳶兒,不得無禮,這位乃是神醫天青。”聽出易無鳶口氣的不好,許皖年出言制止她,介紹起身後的男子。聽聞許皖年的介紹後,易無鳶差點沒給天青給跪下來。
當初天青入宮是由良鑰跟許皖年一路引薦着,徑直就去了天醫院。所以易無鳶亦是沒有見過天青的,今夜事情發生的突然,天青正在相府跟許皖年議事。聽聞於緋詩出事後,許皖年帶着天青火急火燎的趕入宮來。
顧不得男女尊卑,易無鳶一把拉上天青的手,
“你是神醫呀,快,救救我嫂子。”說着,就拉上天青往產房跑。
但是,於緋詩畢竟是在生產,天青乃是堂堂的七尺男兒,豈有入產房的道理。在門口停住腳步後,天青掙開易無鳶的手,往一旁太醫匯聚的外殿走去。
忽然間,聽見內殿內的穩婆傳來聲音,
“壞了,娘娘,娘娘您快醒醒呀,娘娘!”
聲音落盡,立即有一婦人神色慌張的跑出來,看到門口的易無鳶跟許皖年,行過虛禮後,就往一旁太醫匯聚的地方跑去,大聲喊着,
“皇貴妃昏過去了,但是小皇子還沒出來。”
“什麼?”衆多太醫,皆是一聲驚呼。急急忙忙的開方子,讓下人去準備,還吩咐穩婆,該當如何。
而產房內,也是一片慌亂。
於緋詩因爲宣無亦跟易無風的事情失神從臺階上跌落下來,害的腹中胎兒早產,此時於緋詩已經力氣用盡,昏死過去。
“來了來了,蔘湯來了。”慌亂中,一道清泠的女音竄出。是雲箴,正捧着熬好的蔘湯端過來,遞給一旁的點紅。
急忙扶起於緋詩,喂着於緋詩喝下去。
一旁給於緋詩接生的醫女則是掐住於緋詩的人中,待的蔘湯落肚之後,於緋詩總算轉醒過來。
將切好的參片喂入於緋詩口中,點紅哭喊着,
“娘娘,您一定要挺住,是個小皇子,娘娘,你用力呀。”
見的於緋詩醒過來,產房中的嘶喊聲,頓時又充響着夜空。
久久沒有消息出來,只聽的撕心裂肺的喊聲,易無鳶急的好似熱鍋上的螞蟻,走來走去的。許皖年也不攔着她,只是靜默的站在一旁。
忽然間,不遠處的地方傳來明晃晃的燈光,又聽的耳邊有人高喊,
“皇后娘娘駕到!”
原來是皇后的鳳駕,等的皇后靠近後,易無鳶跟許皖年一起給皇后見了一禮。也顧不得跟易無鳶兩人客氣,皇后臉上也是一片擔憂之色,張口就問起於緋詩的情況,
“怎麼樣,皇貴妃的情況如何?”
“還不知道呢。”易無鳶悠悠的答,臉上的臉色着實的不好。
聽的易無鳶此言,皇后也是重重的呼下口氣。站在一旁,很快就有人拿着椅子過來,給皇后坐。可惜皇后心中憂慮的緊,將椅子扔在一旁,依然站着。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產房裡頭傳來一陣銳利的嘶叫聲,
“啊!”緊接着,是水盆跌到地上的聲音。
“到底怎麼了?”易無鳶沒有來由的一慌,轉身跑到門口,大聲問起。
“說,出什麼事了?”皇后也是一同過去,嚴厲逼問着。
然後,纔有一年紀較長一些的婆子走出來,滿手的鮮血還來不及拭去,先去轉出來給皇后回覆道,
“啓稟皇后娘娘,皇貴妃生的,是死胎。”
“什麼,你胡說什麼?”沒等皇后反應過來,易無鳶臉上幻過一絲劇烈的顏色,猛的揪起婆子的衣襟,
“你胡說八道什麼,怎麼可能是死胎。”
就在這時候,產房裡頭又傳來一陣陣慌亂的驚呼聲,
“不好了,皇貴妃娘娘見大紅了。”
“公主恕罪。”再也顧不得易無鳶臉上的怒意,婆子掙開易無鳶的鉗制,跑回到產房中。
易無鳶的手也由此鬆開,眼淚卻是一同落下來,撲入許皖年懷中,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皇后亦是神色一怔,杵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都沒有反應過來。
“來人。”在門外的所有都陷入死胎的驚愕中的時候,一道天青色的身影從太醫匯聚的外殿那頭走過來,手中拿着一個白玉瓷瓶。揪着門口站着的婆子,塞到她手中,囑咐着,
“拿進去,給皇貴妃娘娘服下,還有這個。”話沒說完,將一根紅繩遞到婆子手中,
“綁到娘娘的手上,將另一頭拉出來給我。”
“是。”知道來人乃是良鑰跟許皖年請來的神醫,婆子不敢耽擱,即刻即刻進去。將紅繩拉出來的,天青接住紅繩的一頭,長指捏在紅繩上。診斷着於緋詩的脈象,從懷中掏出白紙,讓人拿來筆,在紙上寫上幾味藥材,塞到一旁的宮女手中,
“去,將上邊的藥材全部磨成粉,然後給娘娘灌下去。快去。”
“是。”宮女亦是不敢耽擱,立馬狂奔而去。
在一番手忙腳亂過去,於緋詩的險境總算穩住,出血的情況也有所遏制下來。但是,於緋詩誕下的胎兒,因爲在出世時就已經是死胎,所以沒法挽救。
捧着已經通體發紫的胎兒,穩婆跟醫女們一臉悵然的走出來,在易無鳶還有皇后跟前跪了下來,
“皇后娘娘,公主殿下恕罪,奴婢無能,沒有能救回小皇子。”
居高臨下的看着穩婆手中抱着的死胎,易無鳶的眼淚根本遏不住,唰唰唰的流淌下來。連聲音都帶着濃濃的哭腔,
“對,都是你們的錯,你們都沒用,你們無能,還不能救出我皇兄的孩子,沒能救回我的小侄子。”
一干人等被易無鳶罵的啞口無言,皆是跪在原地,不敢出聲。
“喲,公主殿下這是發的哪門子火。”慌亂過後的沉寂中,一道薄涼的女音從身後慢慢的傳過來。傳到易無鳶的耳朵裡,聽出滿滿的幸災樂禍。轉過頭,易無鳶朝着那道身影過去,瞧見麗妃的花容,端着滿臉的得意走過來,
“在本宮故國那邊,只有十惡不赦的人,纔會誕下死胎。如今皇貴妃誕下死胎,沒準是皇貴妃自己福薄呢,公主有何必將小皇子的死,怪到奴才身上。”
“你住口。”聽着麗妃的話,易無鳶越發的生氣,走過去擡手就給了麗妃一巴掌。易無鳶怒視着麗妃,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是你到芳華宮亂嚼舌根子,才害的嫂子早產。是你,你就是殺人兇手。你別得意,等皇兄回來,本公主定會將一切都稟明皇兄,讓皇兄處置你。”
沒有料到易無鳶竟然敢掌摳自己,麗妃一時被易無鳶打的蒙。聽到易無鳶威脅的話,麗妃纔是晃神過來,看清易無鳶眼中的怒意後,麗妃心裡無端一陣寒。急忙走到皇后身邊,向皇后訴着委屈,
“皇后娘娘,您可要給臣妾做主呀,您看公主分明就是遷怒嘛。臣妾不過是將自己家鄉的習俗說一下而已,倒成臣妾的不是了。此時,誕下死胎的人是皇貴妃,又不是臣妾。”
“夠了。”於緋詩誕下死胎的事情對皇后而言算不得好事,經麗妃一鬧,皇后越發的覺得頭疼。甩開麗妃的手,皇后厲聲喝了一聲,
“都鬧夠了沒有,麗妃,你回你的春熙殿去。”
“是。”被皇后一喝,麗妃討了沒趣,索性不再多留,告禮後轉身回到自己的春熙殿中。
麗妃一走,易無鳶正想命人處理接下來的事情。隱隱約約中,聽的宮女嬤嬤中,竊竊私語的聲音頓起,
“誕下死胎,是爲不詳呀。看來皇貴妃她。”
“是呀是呀,可不是麼,在我們老家那邊,也有這種說法。誕下死胎,不是命格不好,就是前生作孽太多,今生引來的報應呢。”
“你們那邊也有此說法麼,我們這遍……”
流言蜚語被麗妃那麼一挑撥,霎那間在芳華宮中翻起波潮。
一字不落的將這些個話聽入耳中,易無鳶眉眼擰起怒意,爆吼出聲,
“你們就嚼舌根吧,告訴你們,皇貴妃此番都是因爲你照顧不利。誰再敢胡說八道,本公主定然如實的稟告皇上,將皇上嚴懲不貸。”
易無鳶的語氣跳過嚴厲,唬的場上的私語聲瞬間靜諡下來。
緊接着,皇后也開了口,
“誰再敢妖言惑衆,不待皇上回宮,本宮也是嚴懲不貸。個個都愣着做什麼,處理皇子的後事,還有,照顧好皇貴妃。”
“是。”被訓的不敢再說話的宮人們,齊齊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