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深秋寂色,慧妃從昭元宮出來,沐浴着雲隱天光的宮道,在她的眸子裡被拉攏的好長好長。長的就好似她這一生茫然不知的未然,看着,讓人有着隱隱的心慌。
將從昭元宮帶出來的雨荷新蕊仔細的收好在雲袖間,慧妃踏碎這一地的天光,往****宮的方向走去。看着慧妃臉上不似喜憂的神色,明珠茫然不解,遂爾上前出聲問着,
“娘娘,那見雲霓縷衣不是更爲好麼,爲何你偏要選了一件這樣的粉妝?”
“呵呵。”寞然的寂笑過後,慧妃沒有回頭去看明珠,而是悄然的開口,
“那件縷衣自是能抵禦刀劍,但是它抵禦不了後宮的爾虞我詐。再說了,後宮裡頭的鬥爭,從來都不是真刀真槍的,你也在宮中伺候多年,這些道理你也該懂的。再說了,女爲悅己者容,誰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呢?”
最後一句,似是從鼻端輕哼出來的餘音,清淡無痕,帶着讓人難以辨認跟琢磨的真假。
將慧妃所言如數聽入耳中,看着慧妃仍然是失落的面容,明珠跟在慧妃跟前的腳步還沒有退下,繼續開口,
“娘娘,既然已經接下皇后娘娘的賀禮,爲何您還是不開心呢?”
“開心?”這兩字吐出來,慧妃心中是苦澀的。搖了搖頭,慧妃像是在跟明珠說,更像是在跟自己說,
“後宮裡頭的日子,豈能有開心或者是不開心之分的。是啊,皇后的禮物是領下了,但是皇后的人情也欠下了。本來欠的就多,今後才能還的完呢?”
明珠也不是愚笨的人,畢竟在宮裡頭伺候多年,聽的慧妃的話,也不是聽不明白。就因爲明白,所以不敢再多言。默默的退身到慧妃身後,安靜的跟着慧妃回到****宮。
既然皇后的心意,慧妃自然不會浪費了,回到****宮後,慧妃當晚就塗抹了皇后贈送的雨荷新蕊。
那一層白白的粉末,塗在臉上,騰起的舒適感讓慧妃憂慮了多日的心思微微有些緩和。還真是不忌諱着皇后,自從當晚塗抹過後,慧妃幾乎每天都用那盒雨荷新蕊。
倒也是奇了,用了幾日之後,慧妃的膚色果然是便的容光煥發,嫩如剝了殼的雞蛋一樣,光彩照人。
連明珠都覺得極爲神奇,躬身在慧妃身前讚賞着,
“娘娘的容顏真是越來越美,待得陛下回來,必定會被娘娘的容貌美的移不開眼。”
一聽的明珠提起易無風,慧妃的心情瞬間又冷漠下去。想起西山狩獵不能伴駕隨行,慧妃心中又是一陣隱傷。
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明珠擰了擰眉,將話題轉移了開去,
“娘娘,再過個幾日便是您的生辰了,到時候,娘娘必定會豔壓羣芳的。”
儘管明珠話裡是恭維的意思,但是慧妃臉上仍然是不見喜色,倒是想起另外的一件事情來。是呀,很快就是她的生辰了。如皇后所言,她生辰的宴席是在清華臺,到時候宮中的嬪妃都會前往爲她慶生。
忽的就想起那日,提前提場的於緋詩。
於緋詩如今貴爲皇貴妃,想起當日香囊之事,慧妃心中就忍不住的擔憂起來。儘管於緋詩不曾告發自己,終歸自己的短處被人拿捏在手中。慧妃對於緋詩,還是諸多的顧忌的。想起在昭元宮的那日,於緋詩的提前離場。
慧妃就坐不住了,不管於緋詩是真的身子不適,還是假的身子不適。但是從她的舉動來,對慧妃不待見是自然的。如是想着,慧妃心中就滲的慌。
如今於緋詩身懷龍子,等的孩子生下來,必定更是尊貴無比。
若是於緋詩記掛着香囊的事情,慧妃的日子必定不能安生。
“娘娘!”也不知道慧妃想什麼想的那麼出神,明珠在她耳邊,輕呼一句。總算將慧妃的神色拉了回來。看着明珠,問着,
“怎麼了?”
“娘娘,您想什麼呢,奴婢喊你好幾聲,你都沒應奴婢。”看着近日來的慧妃,總是自顧的失神,明珠着實的擔憂。
輕輕的搖了搖頭,慧妃迴應着明珠,
“沒事。”
而後,也不管明珠有沒有信了自己的話,慧妃已經站起身,踱步出了****宮的門口。看的明珠一下子就慌了,急急忙忙的追上去,問着慧妃,
“娘娘,您這是去哪兒呢?”
“芳華宮。”慧妃如實的回答。
那日從昭元宮回來之後,於緋詩就覺得身子不是很利索。回到芳華宮後,皇后命人請來的太醫隨後也就到了,依照太醫所言,於緋詩的身子沒有大礙,龍子也沒有大礙。許是天氣的原因,這個說辭,於緋詩自然是不信的。
爲萬全起見,於緋詩這些日子一直在芳華宮中呆着。
當宮人說,慧妃求見的時候,於緋詩正在用藥膳的手,猛然一滯。
於緋詩雖然不是小氣的人,但是香囊一事,讓於緋詩心中對慧妃着實的生不出好感來。儘管無心去揭露慧妃,饒她一命。但是不代表,於緋詩就願意跟慧妃交好。
將手中的藥碗放下後,於緋詩正想讓點紅去打發慧妃走,沒有想到,慧妃已經先一步走了進來。直接就走到於緋詩的跟前,規規矩矩的拜了一個大禮,
“臣妾給皇貴妃請安,皇貴妃萬福。”
俗話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如今慧妃都已經來,連禮都見了,於緋詩自然不好趕她走。只能笑着讓她起身,
“妹妹不必多禮,請起。”
“謝娘娘。”在於緋詩的聲音中站起身,慧妃挑着於緋詩榻下的位置,坐了下來。眉目看着於緋詩,眼神中盡是尊敬與推崇。
看了眼慧妃,於緋詩示意宮人給慧妃奉茶。
等的宮人將香茶奉上,於緋詩才是開口問起,慧妃到來的緣由,
“妹妹此番前來,可是有何要事?”
“打擾姐姐了。”聽的於緋詩的話,慧妃又是站起身,
“承蒙皇后娘娘的擡愛,讓臣妾的生辰宴席得以在清華臺置辦,所以,妹妹前來邀請皇貴妃姐姐,倒是務必要出席。”
“是麼?”聽下慧妃的話,於緋詩的眉目也是淺淡的笑了笑,
“那是喜事呀,恭喜妹妹,本宮先是給妹妹祝賀了。……”本來,於緋詩還想說着什麼,但是慧妃臨在身前,身上一陣一陣飄過來的清香,讓於緋詩聞着心中悶的發慌。
將要說的話一轉,埋入心中,轉了話鋒,
“幾日不見妹妹,妹妹倒是更加的美豔無雙了,連身上的味道都變的清香無比呢。”
聽不出於緋詩話裡的意思,慧妃將於緋詩的深意當成是讚賞。當下,臉頰悄悄紅了一半,躬身在於緋詩跟前,不自然的回話着,
“多謝皇貴妃娘娘讚賞,那粉妝是皇后娘娘送給臣妾的生辰賀禮,叫雨荷新蕊。臣妾用着,還真是覺得好用。用這幾日之後,宮裡的宮人都說臣妾的臉色好了不少。娘娘若是喜歡,臣妾可以……”
“不用了,適合妹妹的粉妝未必就適合本宮呢。”聽的慧妃說起粉妝的出處,於緋詩心中隱隱就泛起不安。無視着慧妃要獻的殷勤,冷冷的度出口一句,
“妹妹還是留着自個兒用吧。”
絲毫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那句話觸犯了於緋詩,見着於緋詩瞬間變了的臉色,慧妃極其的委屈。但是礙着於緋詩的身份,慧妃又不敢跟於緋詩叫囂。只好沉默下來,不再開口。
聞着慧妃身上隱隱約約飄過來的香味,於緋詩身上的不適之感越來的越強烈。再也忍受不住,於緋詩捂過鼻子,將點紅召到身側來。對慧妃道,
“本宮身子不適,妹妹就請先行回宮吧。本宮不多送了。”
“娘娘。”不知道自己哪裡惹惱了於緋詩,慧妃急忙起來,
“可是臣妾哪裡冒犯了娘娘?”
“妹妹多慮了。”輕聲迴應着慧妃的話,於緋詩輕言作答。
沒有得到於緋詩應允出席自己生辰宴席的慧妃,仍是沒有死心,不願意離去,繼續拖着於緋詩問道,
“那娘娘,臣妾的生辰宴席,娘娘會去麼?”
實在不想給慧妃作答,於緋詩沒有直接回答,已經在點紅的攙扶下站起身子,
“本宮乏了,到時候再說吧。”話落之後,於緋詩也不顧慧妃還在當場,徑直的邁步回了自己的內殿。
見此情形,秋葉跟秋果也走過來,請着慧妃離開芳華宮。
等的慧妃走後,秋葉跟秋果纔是走到內殿中來,問候着於緋詩,
“娘娘,您怎樣?”
“沒事。”撫着自己的心口,於緋詩平歇着體內的不適。看了看牀榻前的三人一眼,示意點紅出去將外殿的氣味清掃乾淨。
“是。”點紅不敢耽擱,領命就走到外殿去。
待的宮人們將大殿上的氣味清掃的乾乾淨淨之後,於緋詩才是從內殿中出來,將自己開的一張方子交給秋果,讓秋果到太醫院中撿一帖藥回來。
不明白於緋詩的舉動,點紅躬身走到於緋詩的跟前來,
“娘娘,到底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於緋詩搖了搖頭,表情也很是茫然,
“慧妃身上帶的香味,讓我非常的不舒服。但是,我又聞不出那香味中到底帶了什麼東西,小心爲上,還是抓帖方子回來吃吃。”
“慧妃這不知好歹的東西。”聽的於緋詩這麼一說,點紅立刻就罵出聲來,
“當初她用香囊來害娘娘,結果害了香妃。娘娘您好心饒她一命,她倒是好,居然恩將仇報。”
“那倒是未必。”不盡然贊同點紅的話,於緋詩輕輕的瞟過點紅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慧妃性子軟弱,如今我肚子裡懷的還是龍子,她不敢如此的明目張膽。不過,她也說了,她的粉妝是皇后送給她的。”
“皇后?”聽到 於緋詩此言,嚇的點紅立即驚呼出聲。
“噓。”不滿的惱了點紅一眼,於緋詩做出噤聲的動作,
“你這是怕宮裡的人都不知道麼?”
自知自己失態,點紅不敢答話,靠在於緋詩跟前,問着,
“那娘娘,我們該如何是好?”
“別慌。”於緋詩淡然的答,
“別忘了,如果我出了什麼事情,皇后也是脫不了干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