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花褪,殘紅留落。
夕陽下的暖風中,開始偶爾夾雜着不知名的熱氣,吹進這片遠離京都的恢宏建築中,讓那層層牌坊都染上了金子般的光暈,給這片死氣沉沉的皇陵,增添了一絲莫名的生機。
一個小宮女模樣的人快速穿過長長的迴廊,繞過紅屋綠牆,邁進半月形的拱門後,站在寬大的院落門口,用眼睛細細的從面前十幾個人中間尋找着什麼。
有眼睛尖的早已發現了她:“小紐子,你找誰啊?”
小宮女瞬間笑道:“緋詩姐姐呢?”
“她啊?不知道!”被問的人撇了一下嘴,又底下頭開始漿洗手中的衣服,似乎很不願提起這個人一般。
小宮女碰了一鼻子的灰,未免有些不高興,撅着嘴才發現她要找的人根本不再這裡,剛要轉身走的時候,聽到對面的屋門“咯吱”一聲被打了開來。
一個身着淺紅色小衫的姑娘,俏麗麗的站在那裡,懶洋洋的開口道:“誰要找於緋詩啊?”
小紐子一見是慕婉姑娘,立馬停下腳步,笑着穿過衆人,站在臺階底下道:“慕婉姐姐,寒秋姑姑讓我來找緋詩姐姐,可知她去了哪裡啊?”
“小丫頭,少來這一套。寒秋那個老東西找緋詩什麼事啊?你要不說實話,看我不擰你的嘴!”慕婉一隻手扶着門框,一隻腳蹬着門檻,呲牙咧嘴的說着。
小紐子笑道:“不敢,不敢。保證這次是好事,好姑娘您就告訴我,緋詩姐姐去了哪裡吧?”
“拿着板子打人是好事?大冬天深更半夜的讓人在外面洗衣裳是好事?”慕婉鄙夷的看了一眼小紐子:“你家老寒秋就會這些折磨人東西嗎?“
小紐子正被說的不自在,一仰臉看見從後門進來幾個人,正彎腰使勁的擡着大木盆,盆裡累的是滿滿衣裳,其中一個身着細麻葛裙的女子,走在最後面,正是於緋詩。
小紐子立馬扯開嗓子喊道:“緋詩姐姐,寒秋姑姑讓我來喊你過去呢!”
於緋詩正與衆人放下木盆,擡頭見慕婉與小紐子走向自己,嘴角含笑:“慕婉,你怎麼出來了?”
慕婉指了指後面的小紐子:“喏,寒秋那個老傢伙要找你,我出來問問。”
小紐子立馬嬉笑着上前作揖:“緋詩姐姐,寒秋姑姑讓我過來喊您,麻煩您去打扮一下,有位貴人要見你呢。”
“哪裡來的貴人啊?”慕婉側着一雙杏眼問。
小紐子見瞞不過,只得道:“宮中來的貴人。”
於緋詩訝然的與慕婉對視一眼,輕拉了一下她的手道:“沒事的,我素來不認識什麼宮中的人,說不定是父親囑咐了誰來瞧我呢。”
說着,抿了抿被風吹的鬆動的髮髻,跟着小紐子的後面去了。
幾層院落,桃菲梨白。於緋詩站在院子中的一株杏樹下,靜靜等着去通報的小紐子,仰頭正見杏花殘敗所剩無幾,在青青的毛綠葉子中只剩一點點的花蕊根部,彷彿最開始的青澀杏子。
是了,自己不就像是那枚酸澀不已的杏子嗎?母親是妾,又去的早,她在家中的地位,可想而知的不盡如人意。
好不容易盼着長大後,尋個好點的女婿,能相伴終老,卻不想老皇帝要選秀沖喜。大娘怎麼能忍心嬌滴滴的嫡長姐,一去宮中就守寡,便攛掇着父親,讓自己頂替了名額進宮。
誰知進宮沒有兩天……
正在於緋詩愁緒滿腹的時候,小紐子一聲清脆的響打斷了她的思緒,把她拉回到現實當中:“緋詩姐姐,想什麼呢?寒秋姑姑正等着呢。”
“好,麻煩你了。”於緋詩點頭笑了一下,跟着邁上臺階,跨過門檻進到裡屋中。
這裡的屋子,都是統一的三間。寒秋姑姑是老人,又是掌事,一個人住着三間屋子的地方,比她們十個人擠一間房是好上百倍了。
於緋詩站在屋中,才發現平時趾高氣揚的寒秋姑姑,此刻正捧着她最愛的紫砂壺,給坐在桌子旁的一個老嬤嬤斟茶。
見她進來,趕忙衝着老嬤嬤露出她都不曾笑過的臉:“宋嬤嬤,這位就是於緋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