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顧清銘沉默了半晌之後,才緩緩開口吩咐:
“從今夜開始,你的主子就是雲瑤,我要你暗中護在她的身邊,保她平安。宮中兇險複雜,而我此去不知歸期……我不希望她有事。”
“可是公子……屬下的責任是保護您的安全。”顧琛回答着,“南行一事,將軍重擔在身,而且又是與楊御史同行,屬下恐怕……”
“按照我的吩咐做吧,我自會當心,可是她在宮中若是沒有保障,我在外面也無法安心。”顧清銘聲音雖然很小,但是卻很堅定。
顧琛知道顧清銘的性格,說一不二,聽了這話,他縱使再不願意,也只能朝着顧清銘拱手抱拳,領命而去,然後飛身離開,去了那幽深的宮廷。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知道顧琛的存在,因爲他一直隱藏在暗處,是顧清銘的一支利劍,每每在顧清銘身陷險境千鈞一的時候,顧琛就會出現,幫助顧清銘脫險。可是他卻從來不現身,所有在所有人的心中,顧清銘便成了神話一樣的存在。
顧清銘的武功雖然很高,但是若沒有顧琛的暗中相助,他也做不到每次都虎口脫險。
而現在,他親自將這個藏在他身後的利劍,送到了雲瑤的身邊,成爲雲瑤身邊的保護傘,當他不在京中的這段日子,他至少可以保證雲瑤的平安。
漫長的夜終究還是過去了,當天邊的晨光鋪灑在地上的那一刻,顧清銘便打開了房門。他穿着一身戎裝,如同他每次去行軍打仗一樣,集結了護送楊御史和孫太倉令南行的部分軍隊,在城門口等候。
而宮裡的雲瑤,也早已起身,收拾停當之後,又去伺候容雅起牀,隨後陪着容雅回了合歡殿。
就在容雅回到合歡殿之後,皇后娘娘被皇上寵幸的傳言,頃刻間傳遍了宮裡的各個角落,甚至傳到了錦繡姑姑的耳中,當然,也傳到了各個妃子的宮裡。
“雲瑤姐姐,今天不用去跟太后娘娘請安吧?讓我再睡會兒。”容雅一臉沒睡醒的樣子,眯着眼睛撲到自己的牀上,嘟囔着,“皇帝表舅也起的太早了,上早朝都要那麼早嗎?”
“回娘娘的話,皇上每天都起的這麼早。”雲瑤說道,“若是娘娘實在困,就再睡會兒吧,不過按照規矩,留宿皇上寢殿的當天,的確是要去向太后娘娘請安謝恩的。可是……”
“可是什麼?”容雅聽了雲瑤的話,頓覺疑惑。
“可是娘娘,您並沒有被皇上寵幸,只是去長明宮睡了一覺而已。”雲瑤說道。
“什麼叫被皇上寵幸?”容雅的問題一個接一個,這一個問題拋出來,頓時讓雲瑤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這個以後我再跟你解釋。”雲瑤說道,“娘娘,您不是還要睡會兒嗎?趕緊歇着吧,白日裡的時候,抽個空去一趟建章宮,跟太后聊聊,也讓她知道,您心裡還是向着她的。”
容雅聽了,點點頭,然後再也抵擋不住睏意,直接睡了過去。
可同樣沒睡多久的雲瑤,卻完全沒有任何睡意,她守在容雅的身邊,腦海中卻在回想着昨夜她與顧清銘的交談。
顧清銘挺拔的身姿一直浮現在她的腦海,想到他馬上就要去南方協同治理水患,心中就一陣擔憂,希望顧清銘能夠平安無事。
她很慶幸,慶幸自己和顧清銘有着一樣的價值觀,他們都在爲同一件事而努力,他們相信並且深信,終有一天,這個天下會變成一個太平盛世,那個時候,他們可以拋開所有的世俗紛擾,簡單而平靜地在一起。
“雲瑤姑娘,娘娘這邊奴婢來守着吧,你也去歇息一會兒,畢竟昨兒個伺候了娘娘一整夜了。”竹枝這個時候進來,對雲瑤說道,“娘娘醒來,肯定少不得要你伺候,安然已經將您的早膳準備好了。”
“也罷,那娘娘這邊,你仔細看着點,我去用了早膳再來換你。”雲瑤點頭說着,然後離開了容雅的房間,回到自己的屋子。
果然,安然已經準備好了早膳在等着,態度十分恭敬。
以前的安然對雲瑤並沒有這般恭敬,反而一直看不順眼,並且覺得雲瑤並沒有資格擔任這合歡殿的掌事女官。
似乎自從那次她被晨曦欺騙,喝下了百蕊草,而云瑤不計前嫌幫助她用銀針止疼,讓她熬過去等着醫正過來以後,她對雲瑤的態度就好了不少,再加上之前她來雲瑤的房裡告晨曦,等於是她跟雲瑤已經結成了同一陣線。
再加上,這一次的事情,雲瑤的行事作風和氣度,也讓她深深折服,看着合歡殿裡那麼多宮女嬤嬤都對雲瑤百般順從,她便也覺得雲瑤身上自有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雲瑤並沒有擺架子,只跟安然道了謝,然後開始用早膳。
剛用過早膳不久,門口的太監便來通傳,說是建章宮來人了,太后召見,讓皇后娘娘午後去建章宮一趟。
建章宮的人似乎知道容雅的習慣,肯定還在睡覺,於是也沒有讓她馬上去,只說是午後。
聽到這個消息,雲瑤反而放下心來。她知道,皇后留宿長明宮,太后肯定是要過問的,也一定會問容雅,她和皇上做了什麼。不過好在太后並沒有馬上召見,所以容雅還有一定的緩衝和接受時間。
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雲瑤又差人去容雅的內殿看了看,見容雅還沒有醒過來,於是也沒有馬上去寢殿伺候,而是在屋子裡,拿出一些彩色的線,打算編個平安繩結,送給顧清銘,讓他征戰四方能夠平安。
巳時的時候,容雅這個回籠覺總算是睡醒了,竹枝忙差了人來叫雲瑤過去。
雲瑤伺候容雅起身,又讓人準備了一點清粥,讓容雅先墊墊肚子,因爲就快到用午膳的時間了,容雅到時候可以早午膳一起吃。
因爲睡足了覺,容雅的精神很好,就在寢殿裡看雲瑤編繩結。
那一根根的綵帶子在雲瑤的手中如同翻飛的花一樣,卻見雲瑤手指靈活的將綵線穿來穿去,然後編織成有一個好看的平安結,看的容雅一陣眼花繚亂。
不過多久,雲瑤就完成了,讓容雅只拍手叫好。
“真漂亮!雲瑤姐姐,你教教我好不好?我也想學。”容雅開口說道,“這個掛飾叫什麼?我在父親的佩劍上見過。”
“這叫平安結。”雲瑤說道,“代表平平安安的意思。”
“原來是這樣,那我也要學編平安結,以後我編幾個送給我的父親和母親,還有皇帝表舅,太后娘娘,還有你和映泉姐姐,還有鶯歌和齊嬤嬤,還有竹枝和菊葉她們……”容雅一邊說着,一邊扳着手指頭數着自己要做多少個平安結。
“好,那奴婢教娘娘編。”雲瑤說着,然後遞給容雅一根綵帶,兩人就開始編織起來。
容雅學的很認真,到底是小孩子,記性好,而且天資聰穎,沒過多久就學會了,雖然還不是很熟練,但是也編的很好了。
“真好看,怪不得父親雖然從不舞劍,可是卻對這劍上懸掛的平安結愛不釋手。”容雅開口讚歎着,可是這話卻讓雲瑤心中疑惑。
宣陽侯容彥,是整個大寧京城人人都知道的才子,出了名的文人墨客,雖然掛着侯爺的虛銜,但是他最慣常做的事情,就是去茶樓等地方,與一衆青年才子賭書潑茶,舞文弄墨,倒也充滿了閒情逸致。
可是,雲瑤從未聽說過,這宣陽侯還對劍有研究,更沒聽過他會舞劍。
想到這裡,雲瑤便問道:“娘娘,宣陽侯會舞劍嗎?”
“會的吧。”容雅說道,“我只記得我很小的時候,我父親似乎在院子裡舞劍,舞完了之後,還站在月光下,手中捧着劍柄上的平安結呆。當時我只覺得父親的劍舞得極美,可是後來,孃親走過去,跟父親說了一些話之後,父親就再也沒有碰過劍了,只是偶爾在孃親不知道的時候,纔將劍取下來把玩。”
“原來如此。”雲瑤點頭,心中嘆息,看來這宣陽侯,大概也是個有故事的人,而這故事,一定是關於那劍柄上懸掛的平安結了。
其實,平安結又名相思結,一般都是贈予異性,從未有姐妹之情或者兄弟之義來贈送平安結,根據容雅所言,這宣陽侯心中,應該埋藏了一段不爲人知的往事。
“對了,聽齊嬤嬤說,太后娘娘派人來找我了,我們什麼時候去建章宮?”容雅又編了一個平安結,便開口問道。
“太后娘娘說的午後。”雲瑤解釋着,“此刻正是太陽正毒的時候,等過了這陣熱氣,估摸着太后娘娘午睡起身之後,再去吧。”
“也好。”容雅說道,“上回咱們去,太后娘娘還休息着呢,一樣是乾等着。”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手中的動作不停,將這一根根絲線編成各種樣式複雜的平安結,而云瑤卻更加別出心裁,在編平安結的時候,她將一顆白玉珠子穿到線裡面,再墜上流蘇絲線,看起來簡約而不簡單,十分好看。
容雅見到雲瑤手中的平安結,於是湊到雲瑤的身邊,開口問道:“雲瑤姐姐,你編的這結真別緻,是要送給誰啊?顧將軍麼?”
“娘娘,奴婢懇請您小聲些,別叫旁人聽見了,我的性命不打緊,可連累了顧將軍的名聲就不好了。”雲瑤聽了容雅的話,心中一緊,忙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