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覆蓋的痕跡逐漸被消融, 春天的氣息最先抵達了的竟然是野草,野草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雪花笑容之後便是野草的重生, 雪國的實力可以在大燕國的國土上肆虐, 可是不能肆虐一季, 這便是野草的生命力。
在雪國從深秋佔領大燕國到大燕國的迅速崛起, 期間真正經歷的時間只不過是一個冬季而已,當初郎玉說的話猶言在耳,你當真以爲大燕國千年基業會迅速消亡嗎?
是的, 大燕國並不是消亡了,而是順應天時短暫的退出了歷史的舞臺, 而這樣消失的時間已經足夠大燕國養精蓄銳, 重整旗鼓了。
去年的春季, 鮮花瀰漫,香氣怡人, 那是在燕京那一個繁花似錦的地方,如今的她們卻日日夜夜站在荒涼的城牆外,只爲了收復大燕國曾經失去的國土。
當初在小樑莊戰役當中,那個憨直的韓將軍爲國捐軀死在了小樑莊,而當初劉雲叛國投降了雪國太子裴齊瑞, 導致整個大燕國頃刻之間覆滅, 想必那個時候皇上與自己的密信是劉雲草擬的吧, 但是這似乎還是有些不對, 劉雲又是如何得知未家與皇家秘密通信的方法的呢?
未婆娑被樓少言任命爲護國大將軍, 帶領着大燕國保留的精銳兵力,帶上哥哥的面具, 從這一刻這大燕國沒有未婆娑,有的只是活着的未子然,而未婆娑,她已經在大燕國淪陷的時候迷失在歷史的長流當中了。
未婆娑身上穿着厚厚的銀色鎧甲,站立在主帥帳外,看着不遠處明也城的城牆上站着很多雪國的士兵,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表示了。
郎玉還是穿着一身白衣,纖塵不染,手裡面拿着三個鐵球快速的轉動,並且發出細碎的摩擦聲音,“將軍緣何站在這裡遙望城池?“
未婆娑轉過頭看着郎玉這一雙如同星辰一樣看不透的眼神,那張臉上寫滿了似笑非笑,“軍師,大燕國爲何保存了這麼多的實力?這根本不是一朝一夕之間可以保存下來的,根據本將的推測,這應該是保存了十年的估計?“
郎玉明顯一頓,最終嘆息了一口氣,沉聲道:“將軍可知西源國的秘術?“
“知道,聽說西源國的秘術可以根據星象推測來演變天下格局。“未婆娑臉上閃現過一絲驚訝,偏過頭想要從郎玉臉上看出什麼,張着嘴,卻不知道該從何問起,最終道:“你的意思說大燕國的命運已經註定了,所以這件事情先皇已經計劃了十年?”
郎玉搖搖頭,笑稱道:“瞬息萬變,十年的時間根本驗算不出這麼多,只是三年而已。”
“那麼大燕國的滅亡——”
“天命所歸。”
未婆娑還要問一些什麼,最終郎玉岔開道:“將軍,這些都不是你該考慮的問題,而是大燕國雖然藉着雪國接管大燕國國土沒有多久,甚至是沒有留下人手佈局,所以得了大燕國的半壁江山,但是還有一半握在裴齊瑞的手中,更何況太子殿下對你很是信任,你是大燕國最後的希望了,如果大燕國復國,你和月蘭公主恐怕會真的在一起了。”
未婆娑苦澀的笑了笑,不想繼續這樣的話題了,她從來都沒有想從樓月蘭身上得到什麼回報,她的感情從來都是付出,可是換來的只是利用和算計,她甚至已經不想再思考她和月蘭之間的感情了,只想着大燕國復國後,她情願當做一個四處流浪的人,漂泊各處,了此殘生。
郎玉見此,卻是皺着眉頭說:“將軍爲何苦笑?莫非將軍不喜歡公主,而是喜愛上了這個叫做夏三孃的女子?”
“兒女情長,本將已經不做她想,只是想着復國纔好。”說罷,未婆娑轉身回到了主帳當中,而裡面的夏三娘早就已經做好了小菜等着未婆娑。
郎玉皺着眉頭看着主帳內情景,最終喟然一嘆,沉思良久才肯離開。
大燕國太子帳內,樓少言端端正正的坐在書案旁觀看書籍,一幅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但是郎玉知道這樣的表象太具有迷惑性,端坐於此不過是等待自己給他一個交代罷了。
“未婆娑的狀態如何?”
“未婆娑這個女子的心思當真是讓人捉摸不透,看似還是喜歡着樓月蘭,可是此刻卻已經不求在一起這樣的事情了。”
樓少言聞言,哈哈大笑,解釋道:“倒也正常,女人心,海底針,天下第一名士,郎先生也有看不透的事情啊,哈哈。”
郎玉笑笑,“是啊,女人的心思還真的不好猜,只是這個未婆娑這麼喜歡公主,現在又是統帥三軍,如果將來大燕國真的復國,該怎麼辦?”
樓少言望了望帳子門簾,笑的意味深長說:“哈哈,未家滿門忠烈,只是爲了大燕國能成爲強國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郎玉做恍然大悟之狀,揚聲道:“太子所言極是,當初因爲祖藍是西源國的人能占卜出大燕國在將來有一場滅國之災,唯一能化解這場災難的人便是未婆娑,但是這樣的局一下子佈置了三娘,先是令丞相一家假裝謀逆,然後再借此剷除了未婆娑身邊的所有親人,這樣便能很好的控制了未婆娑,這樣的計劃當真是天衣無縫。“
樓少言還未說話,便聽見帳子外有細碎的聲響,樓少言沉着臉問道:“什麼人?“
守衛在不遠處的士兵進來,恭謹道:“殿下,軍師,剛纔月蘭公主想要探望殿下,只是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站在帳子外良久不動,然後不知道怎麼的,臉色便蒼白了起來,跑向了玉面將軍的大帳之中了。
樓少言臉色數變,最終沉聲道:“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郎先生,皇姐去未婆娑大帳之中真的不會說出實情嗎?”
郎玉撩起衣袖,露出裡面的三個鐵球,笑的像是一個深謀遠慮的長者,“殿下放心,月蘭公主就算知道了這是計劃當中的事情也不會說出來的,畢竟她是大燕國皇室洗腦的公主,斷不會傷害大燕國的根本,至於爲什麼臉色蒼白的跑入未婆娑的大帳中,大約是因爲愧疚吧!”
樓少言臉色還是帶着陰沉,緊緊的攥着拳頭說:“希望如此能激勵皇姐對待未婆娑殷勤一些,別讓玉面將軍寒了心。”
而樓月蘭穿着一身白衣跑去了未婆娑的大帳之外,只是卻遲遲不肯走進去,她只是覺得自己當真是愚蠢到了極點,竟然沒有想到這樣的枝葉末節,原來從一開始便是自己錯了,不是未婆娑害的自己家破人亡,而是自己的父皇害的未婆娑家破人亡,呵,她還有什麼臉面去看她?
她還有什麼臉面去看她?她把婆娑的愛當做這世間最低賤的泥巴,只是因爲她是一國的公主,更是因爲她害的自己家破人亡?等自己明白過來,才知道自己其實已經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便已經喜歡上了未婆娑,而現在原來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她想着,如果自己告訴婆娑實情會怎麼樣?
那麼她一定是恨極了我罷,恨不得一分一秒都不想見到自己的吧!原來自己竟然是這麼的可惡,爲什麼兩個人只見要橫亙這麼多的枷鎖,卻不能靠近?
春寒料峭,即便是這樣的春季裡的風,也是帶着一股子寒氣,直直的吹進了骨子裡,讓人覺得春季只不過是聽上去很好的軟刀子,看似溫柔,其實暗藏殺機。
良久,夏三娘端着一些殘羹冷炙出來,一擡眼便看見眼圈微紅的樓月蘭,心下一嘆,“公主殿下,玉面將軍還未休息,你進去看看她吧!”
樓月蘭苦澀一笑,最終還是放心不下心中的牽絆,緩緩的走了進去,入眼便是未婆娑滿臉的倦容,不由得心裡面一痛,幾乎是沙啞着嗓音說:“婆娑,我來了。”
未婆娑擡眼,波瀾不驚的看着樓月蘭,脣角帶着若有似無的笑容便這麼看着樓月蘭,看的樓月蘭心裡面發慌,卻不由自主的想着要說些什麼,才能補償她,最終卻只能於事無補,不知怎的,竟然說出來連自己都不能相信的話,“婆娑,我們成婚吧!”
沒有想象當中的喜悅,有的只是黃連一樣的苦澀充斥整個四肢百骸道:“公主,你就是這樣信不過我嗎?”
“不是不是的,婆娑,你你聽我”
未婆娑苦澀的笑容加深道:“公主,婆娑真的累了。”
樓月蘭知道是自己的真的傷害了未婆娑的心,所以想着便上前拉住了未婆娑的手按在自己的心臟的位置說:“婆娑,這一次你相信我好不好?”
未婆娑波瀾不驚的眼睛仔仔細細的看着樓月蘭,最終毫不留情的挪開道:“月蘭,我已經明白了,爲什麼你還要執迷不悟?你值得更好的,我對你已沒有任何幻想!“
“婆娑,爲什麼?我已經站在你的面前了,你爲什麼都不肯伸手抓住我?既然已經對我別無幻想,爲什麼還要守護大燕國?執迷不悟的是你,你說,你給我說清楚。“
良久,煤炭燒出來噼啪的聲音,火星四濺,樓月蘭的聲音帶着飄遠纔回應道:“我守護的國家從來不是大燕國,而是叫做樓月蘭的國度,即使前方萬箭穿心,即使你恨不得我死,我也要張開我的臂膀守護你,這便像是你守護大燕國一樣,我一直守護的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