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安排得天衣無縫,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還望皇上釋疑。”洛雲中冷冽的笑着。
“你想知道,此次宮變時間短,速度快,朕何以早有察覺?”軒轅墨眸若星辰,閃爍着迫人的寒光,“自從朕御駕親征,朕便知道你動了心思。沙場冷箭,你欲置風陰於死地;戎族擒妃,你又想讓朕自投羅網。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動了朕身邊的人,朕豈能饒你。”
“從你們利用趙嬪有孕之事大做文章,朕便知道你已經耐不住,故而刻意讓貞兒去了冷宮,爲的便是防止你們挾持貞兒成了朕的威脅。你當慕青是傻子嗎?那杯酒,尋常人都知道並非好酒,他肯喝下,那就更證明了朕的推測。連慕青都察覺你們想要動手,何況是朕。”
“朕的皇位有幾斤幾兩,朕比任何都清楚。你的心思有多少,朕也清楚。這般天時地利,只要慕青喝下酒,就算是成全了你們的野心。你們覺着,只要朕承認趙嬪肚子裡的孩子,便沒有朕的禪位詔書,也可以擁立新君,就如同彼時擁立朕爲君一般。”
洛雲中乾笑兩聲,“皇上是故意爲之。”
“是不是朕的皇嗣,難道朕不比任何人都清楚嗎?”軒轅墨邪魅冷笑,嘴角勾勒出涼薄的弧度,“你們欲蓋彌彰,反倒過早暴露。朕不過配合你們演戲,讓你們來得更痛快一些罷了。事實證明,你是真的等不及了。皇位,豈是人人坐得?”
“我輸了。但我不是輸給你,是輸給自己貴妃。”洛雲中冷戾的閉上眸子,“若她能有皇嗣,我何至於落得今日地步?”
“哼。”軒轅墨笑得冷蔑,卻是推開了身旁的撐傘奴才,飛揚的雪落在他的髮梢,峻冷的容顏頃刻間冰冷至絕,“後宮絕不會有皇嗣。”
洛雲中死死盯着他的臉,“你說什麼?”
“有你和慕青在,朕如何能有皇嗣?朕豈非不要命了?”容色邪魅,眉梢微挑,便是魅惑萬千之色。明黃色的龍袍在雪地裡格外耀眼,他清冷絕傲的氣度,有着與生俱來的不怒自威,“沒有朕的允許,後宮妃嬪
就算成千上萬,都不會有一個孩子,無論是誰,都不例外。”
“早在你登基開始,你就已經開始謀劃?”洛雲中幾乎不敢置信。
軒轅墨清淺一笑,如梅綻放,“對別人狠,對自己更要狠。國公爺尚且知道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朕如何能不明白這個道理?皇位不穩,大權旁落。朕自身尚且難保,還談什麼綿延子嗣?豈非自尋死路?”
倒吸一口涼氣,洛雲中點了點頭,“好!好!好一個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輕輕的低咳幾聲,軒轅墨眉睫微垂,“現下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洛雲中手中的劍咣噹一聲落地,整個人跪在雪地裡,癱軟了鬥志,“臣……無話可說。”
長長吐出一口氣,軒轅墨手微微擡起,頓時從四面八方涌入黑壓壓的身影,皆是冷宮鬼衛,“拿下。”
洛雲中笑了兩聲,帶着絕望的容色,“皇上既然有鬼衛在側,爲何還要與我說這麼多?直接殺了我,不是更好,更直截了當嗎?”
“你若不跪地稱臣,外頭的軍士如何能心灰意冷?若朕直接殺了你,或多或少會激起外頭的鬥志。如此,朕豈非又要折損兵力?不戰而屈人之兵,自然是最好的。”軒轅墨眸色幽暗冷冽,宛若來自九幽地獄,“傳令下去,盈國公洛雲中,降!”
站在高高的牆頭,洛雲中看見宮門內外丟盔棄甲的軍士,果然是大勢已去,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然自古功高震主者,哪個落得好下場?他如今是謀逆,必死無疑。若然沒有今日的謀逆,也早晚逃脫不了君要臣死的宿命。
這天下,還是軒轅家的。
離歌與慕風華立於馬上,風陰深諳朝堂之事,則引着寧家軍覆滅了所有洛雲中的黨羽。但凡洛雲中的親信,無一倖免,悉數做了風陰的劍下亡魂。
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徹底。
既然要殺,就要殺得乾乾淨淨。
軒轅墨是斷不會容忍放虎歸山,斬草必定除根。此刻心慈手軟,來日就會後患無窮。是而連國
公府上下,悉數牽連,累及數千之衆,不論老弱婦孺全部處以斬刑。
外頭想起震耳欲聾的萬歲之音,葉貞站在冷宮門口,望着外頭與戰場無異的屠戮畫面,心頭微涼。那種刺鼻的鹹腥味鋪天蓋地而來,讓人腹內翻滾,幾欲作嘔。滿目嫣紅,滿地的死屍,滾落在地的頭顱,處處驚心,刻刻寒心。
一切都落幕了,他贏了,可是……她呢?
葉貞抱緊了手中的琵琶,一步一頓走在觸目驚心的宮闈。身後葉年與俞太妃緊緊跟着,卻彼此相對無言。
這一場廝殺,謀劃了八年之久,籌備了多年的人力物力財力,終於全部發揮了應有的作用。只是這風雨飄搖的江山,如何還能經得起再一次鮮血的洗禮。葉貞總算認識到宮闈的殘酷,若沒有軒轅墨的步步謀劃,也許今日躺在這裡的會是她,是這宮闈裡的所有人。
如今這座人間煉獄終於恢復了原有的死寂,卻再也回不去原來的模樣。
遠遠的,看擡頭看着那個峻冷的身影,明黃色的龍袍在風雪中翻飛。底下那歡呼的喧囂,是她一手促成。若然她執意不肯拉開玉筆,他會怎樣?這宮闈會怎樣?低眉間,她忽然冷笑,他既然肯給,自然早已算計在心。
他料定她捨不得萬里河山,捨不得滿宮屠戮,利用她最後的眷戀和憐憫,他從來都是運籌帷幄的人,將一切都牢牢固定在自己的手心裡。包括她!也在他的算計之內。
從宮闈裡走出來的人,見慣了生死,看盡了鮮血和白骨,生命裡骨子裡存在的只有利用與被利用,算計與被算計。
可是軒轅墨,你真的動過心嗎?
她越發不敢肯定,那個飛奔城門下,願爲她棄械投降的男子,真的是眼前這個教人心生畏懼的君主嗎?
風雪中,她揚起眉睫,定定的看着那個高高在上的男子。震耳欲聾的萬歲之音,時時刻刻扣動心門,提醒着永遠無法僭越的鴻溝。是啊,她怎麼能忘了,他是君。國公府覆滅,大權回落,所以……從前的相濡以沫也該落幕了……
ωωω●ттkan●C○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