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外頭響起漸行漸遠的馬蹄聲,離歌才凝了氣跳出牆外,快速朝着深巷而來。誰知這深巷裡什麼都沒有,連帶着馬匹都消失無蹤。是葉貞順利逃脫,還是已經被擒?不對,應該不是被擒,因爲馬蹄聲並非朝着歸程,而是去了前方。
“葉貞?貞兒?葉……”胸口血氣翻騰得厲害,離歌靠在牆壁處,額頭滿是淋漓的冷汗。手中死死握着冷劍,銳利的眸子依舊不改顏色。
一陣冷風掠過,只見牆外頭跳入兩個身影。
“離歌?”葉貞心驚,急忙上去攙了離歌。
“你是什麼人?”離歌橫劍身前,一把將葉貞拽到自己身後藏着。
對面的黑衣人誠然是個女兒身,卻有一雙如鷹隼般凌厲的眸子,“若我心存不軌,你覺得你現在的情況能擋得住我幾招幾式?昨兒個在客棧你已親眼看見,此刻還要與我爲敵嗎?”
離歌斂了眉,卻見葉貞點點頭,“她方纔救了我。”
聞言,離歌一口鮮血噴出,面色煞白如紙,“大恩不言謝,告辭!”
“你這樣能走多遠?若然遇到慕風華的回馬槍,你能擋得了嗎?”那女子伸出手,卻是一枚丹丸置於掌心,“大還丹,能儘快修復你的內傷。”
“爲什麼要幫我們?”離歌不是輕信之人,江湖上見慣了風雨與爭鬥,豈能隨意將性命交付。
那女子低低一笑,“奉命而爲。”說着也不管離歌如何,腳下陡然一頓已然近至離歌身前,指尖陡然掐住她的咽喉,大還丹瞬時滑入她的喉間。下一刻,黑衣人一聲口哨,一匹棕色的良駒竟從深巷裡奔出。
縱身輕躍,黑衣人凌空消失,唯有那飄渺的聲音在半空中游蕩,“趕緊走吧。”
“離歌?”葉貞見着離歌乍青乍白的面色,擔憂不已。
“不知道是何人之命。”離歌陡覺一股熱流從丹田竄出,迅速修復體內劇痛的五臟六腑,誠然如那人所說,是個療傷極品。只怕,常人難以得到。
葉貞斂了眉,“走吧,許是慕風華會回來。”
若然慕風華追了一段路程,發現未有蹤跡,定然會返回。所以離開這裡纔是上上策
,否則被反包圍,誠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抵抗力。如今離歌也受了傷,情況委實不妙。
兩人同騎一匹馬,朝着出口快速而去。
離歌憑着江湖經驗,並不朝着馬蹄印多的地方去,儘量避開慕風華極其爪牙。果不其然,等着慕風華察覺上當返回之時,二人早已消失無蹤。
所幸,快了一步。
耳邊冷風蕭瑟,心卻是暖的。劍是冷的,流的血卻是熱的。
大軍浩浩蕩蕩的開拔,眼看就要抵達邊境,前方雲幽城已經被戎族佔據,不能再往前走。如今安營紮寨,只等着明日休整過後發出戰帖,兩軍就算正式開戰。
這是軒轅墨第一次看到原野上的落日,用殘陽如血來形容也不爲過。血色的殘陽掛在山頭,冷風掠過眼角眉梢,吹動他的披肩,金色的盔甲在夕陽中熠熠生輝。眉目清冷,一雙幽冷的眸子遠遠眺望遠方,沉冷而堅毅。
風陰站在一側看他,刀斧雕刻的五官透着精緻完美的輪廓弧度。自從離開皇宮,軒轅墨的臉上再無一絲一毫的表情。
“皇上?”風陰上前,“秋意侵體,還是回營吧!”
望着皇宮的方向,軒轅墨斂了眉色,“但願朕留給她的東西,她用得順手。”語罷,想着她的面孔,不由的嘴角露出一絲久違的笑意,“別惹出亂子就好。”
風陰低了眉,“皇上可曾後悔,這一場戰役,本不該皇上沾染。”
扭頭望着滿目營帳,一張張冰冷的軍士面孔,以及自身周圍虎視眈眈的士兵,軒轅墨冷然齒寒,“朕不後悔。”
“其實有另一種解決方法。”風陰凝眸。
“朕知道,左不過如果說明白的話,她會死無葬身之地。你覺得朝中蠢蠢欲動的勢力會放過她?若然說明,她以後如何自處?朕與她……”軒轅墨頓了頓,“風口浪尖的日子,也夠了,無謂再讓她痛一回。”
風陰不說話,卻是輕輕的點頭。
腦子裡卻回想起當日的情景。
寬敞的東輯事正殿內,黑衣斗篷立於殿內正中央,慕青就站在那裡,四目相對,嘴角噙着最冰冷的笑意。
“勞皇上大駕
,臣有失遠迎,還望皇上恕罪。”慕青不冷不熱的開口,話雖這樣說,卻沒有行禮的意思,只是拱了拱手。
翻下斗篷,軒轅墨站在那裡,容色無溫,“千歲爺好自在。”
慕青冷笑兩聲,“皇上這是誇臣還是覺得臣已然不中用,成了多餘之人,欲除之而後快?”
“朕沒有這個意思。”軒轅墨沉冷。
四下寂冷,只有風掠過殿內廊柱,人皮燈籠發出的低低嗚咽,像極了人的哭聲,又好似夜裡鬼魅的哀嚎與掙扎。漆黑的世界裡,唯有微弱的燭火跳躍着明滅不定的光。軒轅墨傲然佇立,面色絕冷,眼底卻有異樣的流光浮動。
“那皇上來此,所爲何事?”慕青笑着,邪冷的目光在軒轅墨身上游離,似要將他吃下肚去。
“朕不與你囉嗦,把七星丹給朕,朕如你所願騰出皇權。”他說這話的時候,雙手在袖中緊握成拳。這一刻,他覺得有刀刃在剜心,心頭血一點一滴的落下。
慕青誠然一怔,萬沒料想皇帝竟然會說這樣的話。他不是不知道軒轅墨的心思,十歲登基他便表現得與一般孩子不同,雖說一味的隱忍不發,卻早已有了自己的謀劃。他步步斂權,讓國公府與東輯事不睦,而後自己在夾縫中求得一席之地。
這些年,他不知道軒轅墨做過什麼,卻知道冷宮一隅有個不爲人知的地方,任他派出多少暗衛都是有命去無命回。最後都不了了之,因爲太過隱秘而不露痕跡。而慕青自然不能與皇帝正面交鋒,否則撕破臉皮,皇帝傾向國公府,誠然是不利的。
定定的凝視軒轅墨良久,慕青的眼底泛着無法言表的光澤,“皇上此話當真?”
他冷然挑眉,卻是斬釘截鐵,“君無戲言!”
四個字,足夠千斤之重。
慕青笑了笑,卻是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皇上到底還是步了先帝的後塵,殊不知紅顏劫毀朝綱。”
軒轅墨嗤冷反脣,“紅顏劫?卿這三個字說得極好!那離歌給你的東西可是看見?千歲爺可要好生斟酌!”
下一刻,他看見慕青的面色驟然變得難看至極,陰冷的面龐只見肅殺的蕭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