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兒款步而來,“娘娘,寧妃娘娘派人來請。”
“還是老地方?”葉貞挑眉。
“是。”雀兒頷首。
看了離歌一眼,葉貞眸色微轉,“離歌,你去幫我盯着棲鳳宮,雀兒,我們走。”
離歌愣了愣,棲鳳宮……
前朝後宮本爲一體,想來那棲鳳宮也是不會安分的。左不過現下一直閉門不出,委實有幾分怪異。
清風亭外白綾紛飛,葉貞含笑,一步一頓走上去。這裡除了皇帝,便只有嬪位以上的宮妃才準踏入。環境雅緻,可以俯瞰整個宮闈內景。便是周旁,也無法蟄伏長耳朵的探子,故而在這裡說話誠然是最安全不過的。
“嬪妾參見娘娘。”葉貞躬身行禮,眉目清淺。
寧妃早已立於亭外,揮手便退去衆人,卻是輕柔的攙了葉貞,“明人不說暗話,與我面前就不必多禮。”
葉貞莞爾,攜手步入亭子。
亭內茶香繚繞,葉貞凝了眉卻不說話。待坐定,才道,“娘娘有何急事?”
“朝堂之事你可聽說?”寧妃冷了聲音。
葉貞頷首,“離歌將將告知,所以略知一二。”
深吸一口氣,寧妃點了點頭,“知道便好,左不過國公府如此局面,多少還是有你的緣故在內。”
“那不過是引子。”葉貞道,“左不過兵權也該易主了。”
“談何容易。”寧妃輕嘆一聲,慢慢悠悠的品着茶。
語罷,四下陷入一片冷寂。沉寂了良久,寧妃低淺的問道,“你知不知道其實我是……”
葉貞點了點頭,“離歌少許提了提,她稱您爲姐姐,我與離歌月兒算是患難之交,故而也尊您一聲姐姐。姐姐有話,不妨直說。”
寧妃眉目輕垂,一貫的冰美人,不言不語之間誠然是楚楚動人的。左不過那眼角眉梢之間,幾分冷厲教人不敢輕易靠近。
“早年家族遭貶黜,我便淪落他鄉。直至那年選秀,我便成了寂寂後宮的女子。死生不由己,卻要揹負更多
的家國榮寵。許是這些你未必會明白,朝臣之女,尤其是罪臣之女,所揹負的擔當遠遠要超過你所想象。”寧妃說得很平靜,宛若相隔太久,再也驚不起心頭的波瀾。
她定定的看着葉貞,繼續道,“一門忠良,武將後人,卻淪落他鄉成了小小的縣丞。我這廂榮耀,卻也無力挽救。但早晚有一天……”
葉貞接過話茬,笑了笑,“繩鋸木斷,水滴石穿。只不過是遲早的事情,小不忍則亂大謀。皇上是對的,你們也沒錯。”
“你很聰明。”寧妃道,眼底帶着讚賞,“莫怪皇上對你動了心思,誠然在他的世界裡,你是最瞭解他的。”
“懸崖邊的人,談不上了解,只有生死相依。若是兩個人可以以命相付,還有什麼過不去?”葉貞的指尖輕輕滑動着杯口,輕輕抿一口香茗,“姐姐說這些,可是有事吩咐?”
寧妃搖着頭,“左不過我想聽聽你對朝廷的看法。”
葉貞張了張嘴,寧妃便冷道,“別跟我說什麼後宮不得干政,你我心知肚明。”
聞言,葉貞笑了笑,“姐姐果然是蕙質蘭心,便是我還未開口,你已經知曉我的心思。左不過我現下要說的誠然是後宮不得干政,不但你我,還包括棲鳳宮。”
“便是那妖婦麼?”寧妃嗤鼻,“她都干政好多年了,你如今才後知後覺,會不會太晚?”
“你說,若是棲鳳宮被禁足,國公府會不會跳出來?”葉貞挑眉。
寧妃道,“早前倒還是有可能。如今那洛丹青可是卯足了勁,閉門不出,誰也動不得她。你說若是連門都進不去,還企圖教她犯錯嗎?貴妃犯錯,自然是小事化了,怕也泛不起大浪來的!”
葉貞莞爾,“姐姐這是長他人志氣嗎?豈不聞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姐姐不妨想一想,貴妃最在乎什麼?”
“自然是她國公府的榮華富貴。”寧妃凝眉,“你的意思是……”
“這貴妃娘娘的父親病重,身爲子女,是不是該出宮探視?若是請君恩賜,是否可行
?”葉貞的面色有些異樣,脣色微微泛白。
寧妃點了頭,“這個自然是情理之中。左不過,貴妃出行不比常人,前呼後應,只怕尋常難以下手。更何況,去了國公府,正好讓他們互通消息,豈非反中下懷?”
葉貞起身,以手撫着廊柱,微微喘着息道,“只要她出來,就斷無全身而退的可能。”語罷,她額頭的汗珠子泠泠而下,整張臉素白而毫無血色。
“你怎麼了?”寧妃一怔,急忙上前攙住葉貞。
“沒事。”葉貞羽睫微揚,“我身子不適,就先走一步。”說完,也不等寧妃開腔,便亦步亦趨的朝着外頭走去。及至下了假山,葉貞渾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溼。
這讓雀兒慌了神,急忙攙住幾欲滑落在地的葉貞,“娘娘?娘娘您怎樣?”
“別出聲。”葉貞攔住雀兒,“不許叫人,讓所有人退下,我不想讓任何人看見我這幅樣子。”
雀兒點頭,打發了底下的人回了承歡宮。
葉貞渾身顫抖,死死捂着腹部,劇烈的絞痛讓她整個人青白交加。她便躺在假山裡頭就地翻滾,雀兒守在外頭靜靜陪着。
這種皮肉撕裂的疼痛伴隨她已久,而且愈演愈烈。
她自然是清楚的,誠然是因爲慕青的那顆七星丹,如今她只要沾少許寒涼的東西便會腹痛難忍。可是她不願教任何人知道,便是硬撐着也不願去東輯事討藥。心頭想着,如果這是慕青鉗制自己的手段,她是斷斷不能讓慕青得逞的。
只要進了東輯事,軒轅墨對她的心,早晚會起疑。
她受不的他這樣疑竇叢生的目光,寧可疼死,也不會跪在慕青腳下求他。
指甲深深嵌入肉裡,葉貞連脣瓣都咬破了,鮮血沿着嘴角源源而下。這樣的場面,雀兒見了不止一次,每次葉貞總是避開離歌,生怕離歌會轉達皇帝。可是現下發作的時間是越發的短促,雀兒擔心着葉貞的身子,怕是熬不了太久。
葉貞匍匐在地,不斷的翻滾着。雀兒紅着眼,站在假山洞口嚶嚶哭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