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宮局裡,葉貞漫不經心的修剪着瓶裡的花枝,旁逸斜出的皆被除去。細細的看着自己的傑作,葉貞低眉輕笑,轉而看着雀兒,“雀兒,你覺得我這花修剪得如何?”
雀兒含笑,“大人的手藝極佳,勝過花房的奴才百倍。”
“可是跟我娘比起來,相差甚遠。”葉貞不緊不慢的說着,“外頭鬧什麼?”
聽着外頭的喧囂,雀兒笑了笑,“大人您是知道的,魯國公府的長公子素來喜歡沾花惹草的,如今闖出了大禍。奴婢謹遵大人的吩咐,多聽多看,如今也算是聽了些牆根。說是國公府的長公子爲了侵佔良女,殺了人。那一家十多口,一個都沒活下來。”
“想必這朝堂也是震驚了。”葉貞放下剪子,轉而嗅了嗅桌案上的茉莉花,“這個時節茉莉開得極好,摘一些留着泡茶喝吧!”
雀兒頷首,“是。”
緩步走出門去,尚宮局外的天湛藍如海水,萬里無雲的天氣,很是適合看熱鬧。離歌還沒回來,想必是見着熱鬧捨不得回來。國公府外頭,一定人滿爲患,想來這魯國公府沉靜了太久,也該加點火,熱乎一下才算好的。
“雀兒,去瞧瞧,回我個準信。”葉貞道。
雀兒便急急忙忙的離開,葉貞拾階而下,站在東輯事正殿的石柱羣內,陽光落在肩上第一次讓她覺得溫暖無比。葉赫,還記得你是如何打斷我哥的腿嗎?我可是記得,你與葉杏如何灌我喝的紅花,如何讓冰冷的刀刃,劃破我的臉。
魯國公府本就搖搖欲墜,葉赫卻是個不知收斂的。早年就因爲強佔民女惹出禍事,但都被葉惠徵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身後微涼,離歌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的身後,“你的目的達到了。如今的魯國公府已經被憤怒的百姓包圍,聲討着要以命填命。”
“想必葉惠徵定然是大門緊閉,而後偷偷的派人將葉赫從後門帶離。”葉貞道,扭頭看着離歌稍稍一怔的表情。
離歌點頭,“葉貞,你很可怕。誠然如你所料,我鼓動百姓,連同府衙之人在後門截住了葉赫,如今葉赫人已
經在京畿府的大牢內。”
“事情鬧大了,京畿府不得不這麼做,否則一本彈劾的奏摺就能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京畿府的府尹乃是盈國公的門生,如今不得不秉公辦事,東輯事還虎視眈眈盯着京畿府的位置,他們若不想換人,只能拿下葉赫平息衆怒。”葉貞聽着宮牆外頭喧囂不斷的聲響,眸光冷戾而陰邪。
“慕青會允許你打草驚蛇嗎?”要知道東輯事的對手是盈國公府,如今驚了魯國公府無疑也是驚了盈國公府。慕青遲遲沒有對盈國公府下手,無疑是因爲旗鼓相當,所以沒有必勝的把握。
葉貞莞爾輕笑,羽睫垂下,遮去了眼底的精芒,“你當千歲爺不想動手嗎?只不過他一心顧着朝堂,很多時候鉗制太多,不能正面動手。不過現下不同,魯國公府早已今非昔比,留不留着都無關緊要。而眼下,魯國公府還有依附盈國公府的趨勢,所以千歲爺是希望我的動手的。”
“不過,若是能讓盈國公府滅了魯國公府,也許更有趣。你說呢?”葉貞轉身,笑意清淺。
離歌嗤笑,“你覺得可能嗎?”
“棄車保帥,不是他們慣用的伎倆嗎?”葉貞昂起頭。
“你爲何選擇現下動手?”離歌肅色,隱隱覺得葉貞另有目的。
聞言,葉貞看了離歌一眼,“因爲我不能讓葉杏成爲音嬪。”
離歌微怔,“這音嬪不是你向皇帝推薦的嗎?何以如今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你沒聽說過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我要讓葉杏對我感激涕零,要她爲我所用。可是我不會給她機會登高,因爲她是國公府的二小姐。無論是否庶出,她的身份註定了她此生的榮耀都會與國公府掛鉤。只要她走上高位,國公府的地位就會改變。這不是我要的結果。”葉貞冷然。
“所以我要在葉杏坐上音嬪之位前,就讓國公府栽跟頭。只有這樣,才能斬斷葉杏與其母家的牽連,我要用葉杏的手鏟除國公府。被自己的女兒,自己的姐妹禍害得一無所有,這種感覺,應該會很痛快吧!”
離歌倒吸一口冷氣,“你到
底要做什麼?”
葉貞笑了笑,“不做什麼,只是想讓他們自己刨個坑,埋了他們自己。葉赫就是魯國公府的軟肋,要剷除國公府,必須從葉赫下手。他這心狠手辣,而又不可一世的毛病,如今也該到頭了。葉惠徵如今太過小心,怎樣都不肯露破綻,東輯事空有些許證據也拿他不得。”
“殊不知他養了一個好兒子,從小就貪戀美色,眷戀財帛。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你我,左不過是推了一把,委實你我什麼都沒做。何況,那些人確實是葉赫殺的,你不是親眼看見嗎?”
“你給我的藥粉到底是什麼?”離歌心頭微涼,她從不知道,女人的心若是狠起來,比魔鬼更可怕。不動聲色殺人於無形,便是三言兩語,只是一小包藥粉,卻要覆滅整個國公府上下。
葉貞羽睫微揚,一步一頓朝着外頭走去,“尹妃如何,葉赫便如何。左不過是讓他們把內心深處最陰暗的東西拿到眼前,自欺欺人的做出驚懼恐怖的事情。人心,纔是最令人恐懼的力氣。”
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鬼不驚。
是心魔作怪罷了!
離歌冷笑兩聲,她確實什麼都沒做。只是在葉赫的酒裡偷偷下了藥,而後故意留下一柄利劍,任由葉赫紅了眼殺了那戶人家。說起來,她也算濫殺無辜,雖沒有親自動手,但委實做了一次借刀殺人的勾當。
她是眼看着葉赫將那戶人家屠戮殆盡,而後葉赫像瘋了一般的逃離現場。
可惜……那麼多人看着葉赫渾身是血的從房內衝出來,他就算想解釋想逃避,也是鐵證如山。便是沒有離歌的鼓動,百姓們也早已義憤填膺。屠戮滿門,連尚在襁褓的嬰兒也不放過,如此慘絕人寰,誰能忍耐。
何況葉赫早已罪行累累,觸犯衆怒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葉貞正是抓準了人的心裡,讓這慘絕人寰的滅門慘案,讓葉赫成了衆矢之的,讓所有遭受過葉赫折辱的百姓相互聯合,羣起而攻之。
只要百姓的聲勢鬧大,朝廷就不能再置之不理。所以,葉貞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