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皇后被囚禁在永坤宮後,想到自己小產的孩子和樓皇后之前的一次次陰險狠毒的陷害,寧妃心裡氣恨不已,卻是將被慧成帝賜了凌遲之刑的瓔珞帶到了永坤宮,將這裡當成了刑場,要當着樓皇后的面對瓔珞施刑,要讓樓皇后親眼目睹瓔珞的慘死。
寧妃指着四肢被牢牢綁住的瓔珞,冷冷笑道:“毒婦,本宮今日就讓你親眼看着你曾經的忠僕如何一刀刀的被剮死在你眼前,好讓你夜夜夢裡不會空虛,日夜不得安寧,讓她慘死後冤魂還留在這座活人墓裡陪你!”
瓔珞被牢牢綁在木架上,蓬頭垢面,髒亂的頭髮遮住了她的面容。只聽到她嘴裡不時發出痛苦的嗚咽聲。
而等劊子手剝光她身上衣服準備行刑時,強做鎮定的樓皇后終是忍不住臉上變了顏色。
瓔珞全身佈滿凌辱的痕跡,下身更是紅腫撕裂開來。
像她這樣死刑犯,在牢房裡肯定不會被人放過的……
看着瓔珞如此形容,樓皇后全身顫了顫,面上卻一片冷漠,淡漠笑道:“寧妃費機心機拉本宮下馬,卻沒想到皇上終是捨不得要本宮的性命。如今卻是想出這樣的雕蟲小技來對付本宮,本宮該是你笑你黔驢技窮、還是太小兒把戲?!”
看着她絲毫不爲所動的樣子,寧妃恨聲道:“想這賤婢昨日還在拼命維護你,可到了她受盡折磨時,你這個毒婦卻一點憐惜之心都沒有。好,既然如此,本宮就讓皇后娘娘好好觀摩觀摩這世間最殘酷的酷刑!”
說罷,重重一揮手,讓劊子手開始行刑。
劊子手手起刀落,在瓔珞的大肌上割下了第一塊‘祭天肉’拋上天。
隨着瓔珞的淒厲慘叫,割下的第一塊肉落在了樓皇后的腳邊。
看着落下的血肉,樓皇后的神情卻是越發的冷漠堅定。
第二刀、第三刀……
劊子手的動作很快,一刀接一刀,而瓔珞一聲慘於一聲的撕叫着。
“娘娘,救我啊……”
“娘娘,求你一刀殺了我吧……求求你了……”
隨着瓔珞的一聲聲慘叫,周圍的宮人都不忍心再看,紛紛撇過頭去,就連寧妃都聽得腦仁發麻,胃裡不停的翻騰,擰眉別開了頭。
反而是樓皇后,從看着瓔珞被剮下第一刀時微微撇開了一下頭,如今,卻見她挺直脊背的站在瓔珞的對面,目不斜視的看着瓔珞被施刑,更是對她嘴裡對自己的求救呼喚充耳不聞。
看着她如此的無情冷血,寧妃終是明白,像樓皇后這樣惡毒之極的人,早就沒有心了……
下一瞬,越來越重的血腥味卻是讓寧妃再也忍不住嘔吐出來。
菲兒連忙上前扶住她,白着臉輕聲勸道:“娘娘,這凌遲之刑沒有個三五幾百刀是不會完的,只怕要一兩日纔會施刑完,娘娘掌管後宮,事務繁多,沒必要守在這裡,還是讓奴婢陪你回去吧。”
菲兒也是被瓔珞的淒厲的慘叫以及血腥可怖的場面嚇得心裡發慌,不想再留在這裡。
而不等寧妃回話,一旁的樓皇后卻是涼涼笑道:“怎麼?妹妹竟是怕了麼?不是你特意將這一場好戲搬到永坤宮讓本宮來看的,如今自己倒是受不住了?!”
看着樓皇后猖狂得意的嘴臉,寧妃嚥下心頭的不適,恨聲道:“論狠毒,我確實不如你。但人在做天在看,你要知道,瓔珞今日所受一切,卻是爲你而受的。你好好看清楚她是如何受下的這千刀萬剮之刑,好好記住她今日的慘烈樣子,說不定下次就論到你身上了!”
說罷,在心裡更重的反胃襲來之前,寧妃終是帶着菲兒離開,只留下幾個嬤嬤,讓她們監視着樓皇后,一定要讓她從頭到尾的看完全整個行刑。
看着寧妃離開的背影,樓皇后冷冷一笑,卻是對着已半死不活的,全身血淋淋被剮得遍體刀口的瓔珞冷冷道:“瓔珞,你咬牙受着,今日本宮卻是無力救你,但終有一日,本宮會將你今日所受一切,統統還到害你的仇人身上的——本宮一定會幫你報仇血恨!”
聽到樓皇后的話,寧妃憤恨回頭,正要開口,卻在看到木架上那個全身被剮得坑窪一片的瓔珞時,喉嚨裡終是忍不住吐出酸水來。
而已痛到奄奄一息的瓔珞,在聽到樓皇后的那句話後,竟是再也不發出一絲慘叫聲,整個人像死在了木架上般,任由劊子手剮着……
濃郁的血腥味衝散了永坤宮的金桂之香,積盈在永坤宮裡久久不曾消散,連帶着經過永坤宮的人隔着宮牆都能聞到。
夜幕降臨,被剮了三百多刀的瓔珞還留存着一口氣拖着,劊子手暫時收手,讓人給她灌下兩碗米粥,留着她的性命明日繼續行刑。
入夜後的永坤宮更是像一座活死人墓,樓皇后癱倒在臺階下怔怔的看着空寂無人的宮殿,而對面木架上的瓔珞已痛得暈厥過去,一絲聲息都沒有再發出,跟已死之人已是無異。
不知道過了多久,樓皇后默默的回到了殿內,片刻後拿着一隻精巧的瓶子出來,來到了瓔珞面前。
秋夜涼如水,痛到暈死過去的瓔珞被凍得醒了過來,等她睜開帶着血淚的眸子,卻看到樓皇后站在她面前,定定的看着她。
見她醒來,樓皇后用手將她一頭凌亂的頭髮攏到腦後,瓔珞慘烈一笑,嘶啞着嗓子懇求道:“娘娘……讓我死吧……”
樓皇后將那小瓶子打開拿到她眼前,木然道:“這本是本宮給自己留的。你效忠本宮這麼多年,今日……就賞給你吧!”
小小的瓷瓶裡裝的是鳩毒,小小一滴,足以要人性命。
瓔珞眸光裡涌現狂喜,伸出舌頭迫切渴望的朝樓皇后手中的毒藥挪近,沙啞着嗓子顫聲道:“奴婢……多謝娘娘恩賜……”
液體倒入瓔珞的嘴裡不到片刻,她終是嚥下最後一口氣息……
樓皇后冰涼的雙手在瓔珞同樣冰冷刺骨的臉上緩緩劃過,陰厲笑道:“樓樾、寧妃、蘇流螢,本宮一個都不會放過你們的……”
樓家一門一夕間的傾滅,不止引發整個朝堂的動盪,更是讓蘇家一門如履薄冰,戰戰兢兢不已!
從皇后壽宴回去的蘇江,不光走路打哆嗦,就連坐上馬上都在打着寒顫。
劉氏心裡也害怕,她怎麼也沒想到蘇家二房的弟媳,在嫁進蘇家之前,竟是皇上的寵妃,更沒想到她與樓皇后之間有如此大的怨仇……
劉氏怕歸怕,卻沒有蘇江那麼驚慌恐怖。
看着自家丈夫嚇白了臉、身子打着冷顫的恐懼樣子,劉氏不由顫聲勸道:“老爺,那二弟媳雖然是皇上的寵妃,但……但如今事情都過去了,而且害死她的又不是我們……真要追尋起來,我們蘇家只不過在二房出事時沒有搭理他們……跟我們沒什麼干係的,老爺不用擔心。”
可劉氏越勸,蘇江的臉色卻越是惶恐害怕起來,有些事,連劉氏都不知道,所以,她自是不知道這當中的利害兇險。
下了馬車,蘇詩語卻是早早的守在門口等父母從宮裡回來。
雖然被休出了王府,成了人人看不起的下堂婦,更加沒有資格再入皇宮爲樓皇后慶生,但並不死心的蘇詩語還是精心備下賀禮讓母親代爲送給樓皇后。
因爲在她的印象,樓樾最是聽樓皇后的話,只要樓皇后勸他幾句,說不定他就回心轉意,再接自己回安王府了……
所以她從落夜後就一直守在府門口,就想等母親回來問她,樓皇后可喜歡她的賀禮?
然後等看到父母惶然驚恐的神色,蘇詩語直覺今晚的宮宴可能出事了。
不等她開口相詢,蘇江已是黑着臉越過她們,徑直去了蘇老夫人的院子去了。
而等劉氏將今晚宮裡發生的變故以及蘇流螢的母親,也就是蘇家二房媳婦竟是皇上最寵愛的寵妃瓊妃一事告訴給蘇詩語聽後,後者也是一臉愕然驚恐。
蘇詩語簡單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母親,你是說……二嬸、二嬸嫁進蘇家前,是……是皇上的寵妃?!”
不敢置信的蘇詩事不得不重複向劉氏問道。
劉氏也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總感覺此事會給蘇家再帶來災禍,不由愁悶道:“千真萬確。此事還是樓世子當着衆賓客的面,當場暴出來的。唉,你不是看見了嗎,你爹都嚇成什麼樣子了。”
說完,劉氏疲累進屋,留下震驚的呆愣住的蘇詩語。
而另一邊,蘇江去到了蘇老夫人的院子後,當即讓丫鬟召來三弟蘇河,爾後遣退了屋內所有的丫鬟,母子三人關起了門。
燈火下,得到消息的蘇老夫人也是一臉的蒼白,手中佛珠都差點拿不穩了。
屋內陷入死寂,母子三人卻是久久沒有誰開口說話。
許久,終是蘇江白着臉開口打破了屋內的沉寂,顫聲道:“母親,如果二弟媳是十九年前的瓊妃,那麼……二房的女兒蘇流螢卻極有可能是……是……”
此言一出,蘇老夫人與蘇河皆是全身一震,蘇老夫人手中的佛珠終是掉到了地上,發出細窣的聲響。
蘇老夫人重重嘆息道:“這還用說嗎?老二當初撿她回來時,肚子裡就懷着孩子……既然她是聖上的妃子,那麼肚子的孩子當然是皇家的孩子了……想不到,被我們當成野麻雀嫌棄的人竟是那高枝上的鳳凰……這可如何是好啊?”
原來,十九年前瓊妃幾乎與樓皇后同時懷上了孩子,只是她自己尚且不知,因爲每天幫她請平安脈的太醫是樓皇后的人,在告訴瓊妃之前,先去稟告給了樓皇后。
那時,瓊妃榮寵無邊,而尚爲太子的慧成帝登基在即,更是在宮裡提前爲瓊妃修建了奢華如仙境的雲夢臺。東宮裡許多人都在議論,說是太子登基後,極有可能會改立瓊妃爲中宮皇后。
本就極度害怕擔心的樓皇后在得知瓊妃有孕後,更是惶恐絕望,在與兄長安王商議後,終是對瓊妃痛下毒手……
被毒害的瓊妃,卻是在忠僕的護送下,死裡逃生僥倖留下一口氣逃出皇宮。
那個忠僕就是後來爲了救蘇流螢出火場、被活活燒死的的奶孃。
奶孃是瓊妃從胡狄帶到大庸的丫鬟,所以在逃出皇宮後,奶孃走投無路之下,只得將奄奄一息的瓊妃送回胡狄去,卻在經過汴州時遇到了劫匪,被太守蘇津所救……
當初蘇津執意要娶瓊妃進門時,還遭到了母親兄弟的一致反對,大家都不同意他娶一個來歷不明還身懷六甲的女子。
直到後來蘇津將自己獨自隱瞞的秘密說出來,蘇家人才讓步接納了瓊妃……
憶起往事,蘇家老夫人唏噓不已,心裡更是涌上擔心,心有慼慼道:“當初我們那樣對她,她對我們蘇家也是身懷仇恨……如果她以後恢復身份,成了尊貴的長公主,還不定會怎麼報復我們蘇家……”
“所以此事,你們說如何是好?”
蘇家二房出事時,蘇家其他兩房對他們漠視不管。不但不出手相助,更是趁火打劫,欺負二房孤兒寡母,瓜分了蘇家二房的家產。
而這當中,又數蘇家老三蘇河最爲過份。
蘇河嗜賭好色,在外面欠了許多的賭債不說,還揹着妻子在外面養着小妾,平日裡還時常流連煙花之地,所以身上永遠都缺銀子。
在蘇家二房出事後,瓜分二房家產的主意就是蘇河提出來,而他後來也確實從二房搜刮了大筆的金銀。
如今想到自己做過的事,再想到蘇流螢當初憎恨他們的仇恨眼神,蘇河全身不覺打了個寒顫,哆嗦道:“趕緊去她面前請罪吧……如今皇上和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身世,若是我們說出來,也算是將功折罪了,所以……所以……”
蘇河所以個半天也沒說出了所以然來,卻被蘇江冷冷打斷了。
“不行!那蘇流螢對我們蘇家已恨之入骨,不管我們如何去求她,只怕都不管用了……”
蘇流螢對蘇家的憎恨蘇江是知道的,再加上後面蘇詩語陷害她的那些事,更是讓她與蘇家的關係雪上加霜,
所以,與蘇家如此深仇大恨的蘇流螢,怎麼會因爲幾句求饒就放過蘇家?!
而且,更重要的是,從內心裡,蘇江根本不願意讓世人知道蘇流螢真正的身份。
他冷冷道:“老二與瓊妃都死了,那老奶孃也在四年前燒死了。若是我沒有猜錯,關於蘇流螢身世之事,只怕這世上除了我們三人,再不會有第四人知道了。不然,以皇上對瓊妃的寵愛,若是知道蘇流螢是他們的孩子,只怕早已萬千寵愛的迎她回宮裡享福去了,怎麼會讓她還淪落在外?所以,由此可見,蘇流螢身世之事,皇上與她本人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我們幹嘛要屎不臭卻偏要挑起它來臭——就將這個秘密一直瞞下去,不要再讓第四個人知道。管她是鳳凰還是麻雀,都不關我們的事。”
聽了蘇江的話,蘇家老夫人微微頷首,而那蘇河從慌亂中回過神來,想到要還回去的那些錢財,也不由打了退堂鼓,也點頭認同蘇江的對策。
“那二房的院子……還是讓給她吧。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我們娘仨就當從不知道她的身世,從此與她再瓜葛、互不牽扯的各過各的吧!”
蘇老夫人最後讓蘇江蘇河主動還回蘇家二房的院子給蘇流螢,兩兄弟到了此時也不敢再說什麼,默默點頭應下。
所以,不等蘇流螢主動去找蘇家要院子,蘇江卻是主動去驛館找到蘇流螢,將院子還回給她。
大理寺一別,再見到蘇江,蘇流螢眸光更冷。
蘇江涎着臉站在韓鈺的院子裡,對韓鈺與蘇流螢拱手行着禮。
蘇流螢冷冷聽他把來意說完,再接過他手中的地契,卻是沒有同他說過一句話。
雖然蘇江不願意承認蘇流螢的真正身份,但真到了見到她的那一刻,內心的奴性還是讓他心裡不免對她生出敬畏之心,不敢再將面前的小女子當成那個被他們喝斥的晚輩,而是當成了高高在上的長公主。
蘇江極力按下心裡的不適,眸光卻是忍不住往蘇流螢身上打量着,試探着問道:“老夫人聽說了你母親的事後,很是感慨,不覺想到了你,一直念着讓大伯領你回蘇家去……你可願意?”
聞言,蘇流螢先是一怔,下一瞬間卻是不可思議的嘲諷笑了!
如果她沒記錯,當初可是蘇老夫人親自下令將她逐出蘇家大院的。
不等她開口,一旁的阿奴已是操起掃地的掃帚朝蘇江身上趕去,譏嘲道:“你的記性被狗吃了嗎?之前是怎麼對流螢對我家公子的,今日還好意思上門來?快滾!”
蘇江尬白着臉色朝院外退去,蘇流螢在他身後冷冷道:“蘇大人可還記得你當年對我說過的話——讓我做了乞丐沿街乞討時,都不要經過蘇家大門。我這樣被你們輕賤的人,怎麼配上你們蘇家的大門!?”
聽了蘇流螢的話,蘇江臉色訕然,終是調頭離開了驛館。
蘇江一走,蘇流螢也出了驛館,坐了馬車趕去自己家的院子。
之前那裡被蘇家其他兩房搶了去,還讓人重新開始修建,蘇流螢卻不能讓他們破壞了當年阿爹設計的佈局。
到了家裡一看,燒燬的陳舊屋子都被拆了,所幸還沒有重新修建。
蘇流螢找到泥匠師傅,讓他們按着原址再建,並告訴他們,以後他們的工錢歸她支付。
重建蘇家南院,蘇流螢心裡很是感慨,再加上阿孃的身份和冤屈都大白天下,樓皇后也被揭穿罪行受到懲罰,而阿爹的冤屈也很快就會洗清,這一刻的蘇流螢,看着眼前的一切,雖然已是萬物凋零的秋季,她卻在蘇家南院看到了勃然的生機……
可是,出了趟門後,不論是沿街的百姓,還是幫忙修建屋子的工匠們,人人嘴裡議論的無不是樓家此次覆滅。
而在談論樓家之事當中,蘇流螢聽到的最多的名字卻是樓樾的。
人人都在說,這次樓家遭難,安王被抓,樓家被查封,所人都遭難了,只有樓世子與他的側妃紅袖沒有事,那是因爲他們賣親求榮,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連自己的親爹都出賣……
人們在爲做惡多端的安王入獄拍手稱快的時候,卻也在痛罵樓樾的不是人……
離開蘇家南院回驛館時,蘇流螢想起重病的紅袖,更是擔心樓樾如今處境,不由特意轉彎去了安仁裡的院子。
去安仁裡時經過了安王府。
車外人聲嘈雜,蘇流螢伸手掀起半邊車簾,只見曾經京城最具盛名威望的安王府,此時卻是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平時百姓路過安王府時,都懷着敬畏之心遠離大門口,不敢靠得太近。而如今大家不但圍攏在大門口,更是對着大門處指指點點,議論之聲不絕於耳。
安王府落敗,被百姓圍觀看熱鬧並不奇怪,所以蘇流螢看了一會兒,正準備放下車簾離開,卻在下一瞬間看清了大門口跪着的人時,全身一震!
人羣中,一道挺直的玄色身影直直跪在了安王府大門口——除了樓樾還會是誰!
蘇流螢心裡一慌,想也沒想,連忙讓馬車停下。
她跳下馬車擠開人羣,正要上前去拉起樓樾,安王府緊閉的大門突然打開,樓老夫人被下人用軟椅擡着出現在府門口。
無懼四周打量的目光,樓老夫人威嚴狠厲的眸光冷冷從四周圍觀的衆人身上掃過,所過之處,她身上的那種威嚴卻是讓那些尋常百姓經受不住,不但頃刻間讓那些議論聲停下,更有不少膽小怕事的默默退開,離王府大門遠些。
樓老夫人狠厲的眸光最後落在了跪在大門口的樓樾身上。
“逆子,你將整個王府弄得家破人亡,你還回來做甚?!是覺得祖母還沒死,要回來氣死我才甘心麼?!”
怕樓老夫人經不住打擊,更爲心中的計劃,安王那怕在聽到宮裡傳來樓樾反叛的消息時,都沒有將樓樾的真正身份告訴給樓老夫人。
所以,至今樓老夫人只當是樓皇后與安王害死了庵堂的安王妃,才讓樓樾對樓家起了恨心,不僅將樓皇后拉下馬,更是連整個樓家都不顧了。將整個樓家都覆滅了。
樓老夫人不去管樓皇后與安王爲何要殺了安王妃,她卻恨因爲一個安王妃,讓自己孫兒與整個家族反目了,所以竟是派人去涼山找到了安王妃的墓穴,挖穴開墓,將安王妃的骨灰罈拿回了安王府,揚言要將骨灰暴曬後倒入糞池喂蛆蟲……
安王妃本就死得極慘,手腳筋脈被挑斷後再被扔下山崖,樓樾找到她時,已成了四分五裂的破碎屍骸,怎麼拼也拼不完整,所以樓樾纔會將她的屍體火化裝壇安葬……
如今骨灰罈到了樓老夫人手裡,樓樾知道,她說到就會做到。
母親已死得這麼慘,樓樾如何忍心再看到母親死後再受痛苦屈辱,連最後一絲安息都得不到。
得到消息後的樓樾,第一時間就火急火燎的趕回安王府向樓老夫人討要母親的骨灰罈。因爲他怕他晚回去一步,按着樓老夫人的火暴性子,就真的如她所說那般對母親的骨灰做下可怕的事了……
可到了王府後,樓老夫人讓人緊閉府門,並不讓樓樾進府。
母親的骨灰在樓老夫人手裡,樓樾投鼠忌器,不敢硬闖,更明白事到如今,萬萬不能再激怒樓老夫人,所以只得在府門口跪下,求樓老夫人歸還骨灰罈。
而樓老夫人這樣做,一爲解恨,二爲引樓樾現身。因爲自從與樓家反目後,樓樾再沒有回過樓家一次。
樓樾挺直脊樑跪在樓老夫人門口,堅定道:“老夫人心裡有恨,儘管衝我來,卻不能爲難我母親。一切都是我一人主張,從不關母親的事!”
聞言,樓老夫人心裡越發的憤恨,恨聲道:“若不是因爲她,你何至於這樣不忠不孝的對自己的姑母父親下手?!你多聰明乖巧的一個孩子,卻因爲她分不清孰輕孰重,更分不清家國重事,做出這等背叛家人的不義之事……所以,你還敢說不關她的事麼?若是她還活着,別說你姑母父親出手,老身都會親自對她下手的!”
重重的朝樓老夫人拜下,樓樾沉聲道:“逝者已逝,老夫人何必爲難已故者。我就在這裡,老夫人要打要殺,我絕不反抗!”
樓老夫人深沉的眸光閃過痛心,咬牙恨聲道:“你是樓家惟一血脈,祖母如何捨得打你殺你?一切既是你做下的,祖母只要你將一切恢復如常——昨日的樓家是怎麼樣的,你就將它恢復成什麼樣子。如此,我就還回你母親的骨灰。”
樓家人又有幾個簡單的,樓老夫人更是厲害,很清楚樓家如今面臨的絕境,一切都靠樓樾才能再挽回,所以拿着安王妃的骨灰威脅着樓樾。
聽到樓老夫人的話,樓樾臉色沉晦如深,卻是久久沒有回答樓老夫人的話。
他費盡心力才扳倒樓皇后與安王,如何會再救他們出險境?!
何況他們犯下的罪行都已證據確鑿的呈到了皇上那裡,更不是他想如何就如何的。
而站在人羣中的蘇流螢在聽到樓老夫人的話後,心裡微微一驚,更加加深了心中之前的疑惑。
片刻後,聽到樓樾冷冷回道:“樓家行至今日,卻不是我造成——若不是做惡在先,又怎麼會走到今日這一步!”
聽了他的話,樓老夫人冷冷一笑,狹長的鳳眸閃着冰冷的寒光,心裡終是明白,眼前這個孫子,真的與樓家行成了二心,不再是樓家的人了……
心裡又痛又恨,面是,她嘲諷笑道:“我的傻孫兒,這天下,又有幾個真正乾淨不做錯事的人。一切不過是應了那句老話,人不爲已天誅地滅罷了!你若當真,你就輸了!”
“等你成功幫你姑母父親脫險,等樓家一切恢復正常,我還當是你那個寵愛的好孫兒,更會歸還你母親的骨灰——你要記住,家人不管怎麼壞,那都是你的家人,血脈親情是割捨不了的。”
說完這一句,樓老夫人退入院內,安王府的大門再次被緊緊關上。
看熱鬧的人羣也漸漸散去,惟獨留下樓樾一人怔怔的跪在那裡。
看着他筆直卻又落寞的背影,蘇流螢無比的心痛,終是上前拉他起身。
“放心吧,一時半會,她們不會對蕊姨的骨灰罈怎麼樣的?你不要擔心!”
在最痛苦無助的時候聽到蘇流螢的聲音,樓樾心裡一酸,眼眶不覺紅了。
“我沒事……”
樓樾站起身,拂掉膝蓋上的灰塵,面容在一瞬間又恢復成清冷沉靜的樣子,拉過她的手一同上了馬車。
“你……準備怎麼辦?”
看着他凝重的形容,蘇流螢想起之前阿爹的骨灰遺失時,她的心痛難過,所以,如今樓樾的心境她感同身受。
雖然知道他心裡不好受,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他下面的打算?
樓樾眸光直直的看着前方,一字一句道:“你放心,樓皇后與安王都已倒下,餘下的事,難不倒我的。”
“我母親生前都不願意留在安王府,她死後我更加不會讓她留在她不願意去的地方。”
說罷,他回頭將她擁進懷裡,疲憊的聲音裡帶着柔情,輕聲道:“等這裡的事都了結了,我們倆就離開這裡,實現我母親的夙願,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安靜的過日子。”
樓樾對未來生活的憧憬讓蘇流螢無比的嚮往,但想到一直橫亙在心裡的那個疑惑,她心裡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只怕京城裡的事,他與樓家之間的事,沒有這麼容易了結。
她遲疑道:“有件事,我一直很迷惑——樓皇后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爲何不告訴皇上,也不告訴給樓老夫人?!”
那晚之事發生後,蘇流螢事後在梳理當日之事時,終是與樓樾一樣,發現了這個疑問。
而今日聽到樓老夫人對樓樾說的話,話裡行間也是一副不知道樓樾不是樓家血脈的形容,蘇流螢心裡不免更加的好奇迷惑——
到底是什麼原因,讓樓皇后與安王,在事情演變到如今地步,還一直瞞着樓樾的真實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