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時,蘇流螢才發現韓鈺身下坐的竟是四輪椅。
而這麼熱的天氣裡,他的膝蓋上還蓋着薄毯,一看就不尋常。
蘇流螢已是想到了什麼,心裡一痛,再也顧不得其他,從牀上爬起身後半跪在韓鈺面前,雙手哆嗦的觸到韓鈺的雙腿,眸光涌上淚花,顫聲道:“公子,你的腿……”
四年前,蘇流螢初初去到北鮮,一心想進入北鮮王廷查清阿爹與北鮮勾結之案。
然而,這些年,北鮮與大庸關係一直緊張,相互防備嚴謹,她做爲大庸人如何能進入北鮮的皇宮?
非但進不去皇宮,她還被人當成了大庸潛入北鮮的細作,被抓進罪奴所,在手臂上烙上了罪奴標記,成了北鮮最最低賤的罪奴……
歷經了半年生不如死的折磨困苦,蘇流螢終是尋了一個機會進了大皇子韓鈺的府上,成了府裡雜役房裡的下等奴婢,被分配到了馬房照顧府裡的馬匹。
後來在韓鈺生辰時,其他皇子送了一匹汗血寶馬給他,此馬性烈狂野,又認主,一般人根本近不得它的身,其他皇子卻是想看韓鈺的笑話,看他如何馴服它。
汗血馬送到府上後,管事招來許多馴馬師來,卻沒有一個順利馴服它。
最後,卻是蘇流螢出面馴服了烈馬。
她什麼技巧都沒有,只是憑藉精湛的馬術和不服輸的狠勁,咬牙拼命抱住馬頭不讓自己從馬背上甩下來。
直到汗血馬自己精疲力盡認輸被馴,蘇流螢才從馬背上摔下來,那時,她全身的骨頭都顛得散架,人一到地就昏厥了過去。
馴馬那日,韓鈺也在場,他看着蘇流螢以精湛的馬技和超乎常人的毅力馴服汗血馬時,心裡生起了欽佩讚賞之情。
蘇流螢醒來後,韓鈺賞賜了她不少貴重的珍寶,並破格將她提升到自己身邊伺候,成了他的貼身婢女……
後來,蘇流螢也憑藉韓鈺的信任,終是有機會進入到北鮮王廷,並在韓鈺的幫助下,親自面見了北鮮王,問清了心裡一直的疑問。
所以,韓鈺不光是蘇流螢在北鮮的主子,更是她生命中的恩人。
而韓鈺的雙腿……
蘇流螢跪伏在韓鈺的面前,看着他如今的樣子,心痛如絞,愧疚悔恨,眼淚簌簌落下,痛哭道:“都怪我,若不是因爲我,公子的腿不會成這樣子……”
轉而蘇流螢卻是明白過來,或許正是因爲韓鈺如今成了這個樣子,北鮮王纔將最器重的他派來大庸爲質的。
心裡愧疚到無地自容,蘇流螢深深跪伏在韓鈺面前,悲痛道:“公子,是我對不起你……”
“不關你的事。你無需愧疚難過!”
韓鈺清潤的眸光裡閃過一絲晦暗,清俊出塵的面容涌現苦澀的笑意,伸手將她拉起身,溫暖笑道:“你的公子如今很好,見到你也很開心,不要再哭了!”
蘇流螢哽咽道:“公子,你要在大庸多久?”
韓鈺笑道:“不過短短三年,就像你當初在北鮮一樣,很快就過去了。”
“話雖如此,可是三年間,北鮮王廷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等殿下回去,只怕……”
阿奴在一旁憤憤不平的說道,眸光不愉的看着蘇流螢,傷心道:“只怕殿下這一出來,多的是人不希望殿下再回去。所以,殿下在這大庸爲質的日子一定會不好過,危險困難那樣都少不了……”
“那有你說得這麼可怕,別亂說嚇到小滿。”韓鈺輕笑着打斷阿奴的話,笑道:“時間很晚了,阿奴多做幾個菜,小滿在這裡吃過晚膳再回去吧。”
阿奴雖然對蘇流螢有成見,但看到韓鈺在見到她後,心情明顯好轉起來,也就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去到廚房忙活去了。
既然是來大庸爲質,韓鈺便捨棄了慧成帝爲他安排的豪華府邸,安心住在驛館裡的一個獨門院子裡,手下伺候的人除了他自己從北鮮帶過來的,還有大庸派來的下人,但阿奴總擔心會有人陷害韓鈺,一應吃食都自己準備,不讓其他人插手。
長風也出去忙其他事,屋內只剩下蘇流螢與韓鈺兩人在。
屋內沉寂起來,蘇流螢像往常一樣,拿過梳子爲韓鈺束髮。
韓鈺的頭髮烏黑又柔軟,帶着淡淡的光澤,觸手溫涼,就像他的人一樣,溫潤淡雅,明明是光芒萬丈之人,卻平易近人,樸質簡華。
蘇流螢仔細的將他的頭髮從髮根到發末梳理整齊,再細心的拿白玉冠束好,連鬢角都小心的整理妥當。
淡淡的落日餘暉落在窗前的二人身上,而蘇流螢的身影更是落在了一側的銅鏡裡。
韓鈺從銅鏡裡默默的看着專心幫她束髮的蘇流螢,看着她認真的面容,這一刻,韓鈺彷彿又回到了四年前的北鮮大皇子府。
那時的她,每天天不亮就會起牀爲他打點好一切,伺候他洗漱更衣,更會幫他束好發再恭敬的送他出門……
每次她幫他束髮時,感受着她纖細的手指輕盈的在他發間穿行,有時她俯下身子還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體香,每每這個時刻,都是韓鈺心底最柔軟最幸福之時……
一年前,蘇流螢如實相告了她心中的責任與仇怨,求韓鈺放她離開,離開北鮮回大庸。
她手臂上已烙上罪奴的烙印,本是不能再離開北鮮半步,卻是韓鈺冒着大雪親自送她離開,一直將她送到北鮮的邊境。
而也是這一次,讓他的雙腿病情惡化,不能再站立行走……
飄遠的思緒收回,韓鈺輕輕笑道:“還是你幫我梳髮最舒服。”
蘇流螢的心思全在韓鈺的雙腿上,她不知道他的雙腿到底到了什麼程度?明明當初她離開時,他雙腿在那次雪災後已恢復痊癒,送她離開北鮮時都好好的,爲何時隔一年不見,他竟是要坐在了四輪椅上了?!
心裡涌過傷痛,蘇流螢心裡傷心不已——不管怎麼說,韓鈺的雙腿都是因爲那次雪災中爲了救她而凍壞的……
不等她開口細問他雙腿的病情,韓鈺已先開口問起了她回大庸的事。
“你阿爹的案子查清了嗎?慧成帝可有爲他正名還他清白?”
蘇流螢心裡一痛,頓時語噎住。
因爲牽扯到阿孃的瓊妃身分,她卻是不知道要如何向韓鈺說清阿爹的事。
看着她臉上爲難的神情,韓鈺體諒溫言道:“不想說就不要說,記住我曾經對你說的話——不要爲難自己。”
是啊,跟在韓鈺身邊三年,韓鈺對她說過的最多的話,就是讓她不要爲難自己。
因樓樾的背叛已痛到麻木的心,因韓鈺的話終是涌起了一絲暖流,蘇流螢遲疑片刻,終是將她阿孃阿爹的事情番數如實的告訴給了韓鈺。
若說這世上還有讓蘇流螢真心相信的人,也只有韓鈺了。
聽她說出她阿孃的真實身份和她阿爹的真正死因,一向沉穩淡然的韓鈺都不禁面容震動。
他清楚蘇流螢爲了找出當年她父親入獄自盡所吃的苦頭,也知道她對此事的在乎,所以,這樣的一個結果,他不難想像,她一定是難以接受的。
回頭擔心的看向她,韓鈺輕聲問道:“事到如今你有何打算?”
蘇流螢與樓樾之間的事,雖然之前他不知情,但在進京城那日看到他們當衆的親熱後,心裡已是瞭然。
而在這幾日裡,阿奴爲了讓他死心,也是千方百計的四處打聽,將蘇流螢重回大庸後的許多事情告訴給他,特別是她與樓樾還有李修之間鬧得沸沸揚揚的那些感情糾纏……
看着她如今的形容,韓鈺知道她回大庸後的日子一定過得辛苦,心裡更是生出憐惜與不捨,眸光溫柔的看着她,想聽聽她未來的打算。
在這之前,蘇流螢是打算離開京城加汴州的——既然答應樓樾不能再找樓皇后復仇,她還留在這傷心地幹什麼?
但在見到韓鈺後,她心裡的想法又悄然的變了。
正在她要開口之際,阿奴已是擺好飯菜,過來請韓鈺用膳了。
蘇流螢推着韓鈺去飯廳,主僕四人圍着飯桌吃飯,飯菜雖然普通尋常,可韓鈺今日的胃口很好,比平時多吃了半碗飯。
吃完飯,天色差不多也黑了下來,阿奴去廚房收拾碗筷,韓鈺讓長風送蘇流螢回去。
目送蘇流螢隨長風離開,韓鈺眸光裡的亮採暗下去,阿奴從廚房出來,一邊甩着手上的水珠一邊氣憤道:“說走就真的走了,真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就像當年在北鮮一樣,殿下對她那麼好,還是留不住她的心……”
“別說了!”
韓鈺打斷阿奴的嘮叨,默默嘆息一聲,道:“推我回屋吧。”
之前在問蘇流螢接下的打算時,韓鈺更多的想知道她與樓樾之間到底怎麼了?
回到屋內的韓鈺拿了卷書在手裡,可一個字都看不進去,眼裡心裡全是蘇流螢的樣子。
他心裡一片苦澀難過,如今她的心裡已有了別人,他卻是連最後的念想都沒有了……
正如阿奴之前所說,韓鈺來大庸爲質,一半是爲了北鮮,一半卻是爲了來見蘇流螢。
韓鈺是北鮮最尊貴的嫡皇長子,雖然因爲他的腿疾讓北鮮王失望痛心,但在心裡北鮮王還是捨不得他,所以,若不是他自己要求,沒人能讓他讓開北鮮!
可到了大庸後,見到她的第一面,卻是看到她與大庸第一世子爺樓樾同乘一騎的親密樣子……
一個人枯坐良久,韓鈺聽到了開門聲,估摸是阿奴進來伺候他更衣入寢了。
收回心神,韓鈺自已推着四輪椅往牀邊去,卻在回頭看到站在屋的人時,眸光一亮,神情怔住!
眼前明亮燈火下,蘇流螢去而復返,手裡多了一個包裹,恭敬在韓鈺面前跪下,堅定道:“公子,請你收下我,讓我繼續留在公子身邊伺候!”
回去的路上,蘇流螢向長風打聽了韓鈺雙腿的情況。
長風本想按着韓鈺的吩咐,將他腿疾的事瞞下不告訴給蘇流螢,但想着韓鈺看到蘇流螢時眸光裡的亮採,知道主子心裡是企盼能與蘇流螢在一起的,所以就將韓鈺腿疾嚴重到不能站立行走的事老老實實的告訴給了蘇流螢。
得知一切後的蘇流螢悲痛愧疚。更是在知道韓鈺本來差不多好痊的腿,是因爲那次送自己離開北鮮再次受寒凍傷時,更是痛苦自責不已……
從得知韓鈺因腿疾被送到大庸爲質開始,蘇流螢已是決定留下來照顧他。而在得知他的腿疾嚴重也是因爲送自己離開,她更是堅定了這個想法——
韓鈺是因爲她才成爲現在這個樣子,她此生只有留在他身邊做牛做馬,以此報答他的恩情……
看着面前一臉悲容的蘇流螢,韓鈺那裡會不明白她心裡的想法,眸光一暗,俊秀的臉上涌上難言的傷痛,冷下聲音道:“你是在同情我向我贖罪嗎?我不需要你的憐憫,更不需要你的照顧……”
“我早已同你說過,從你離開北鮮那刻時起,我們主僕關係已盡,你已不再是我的婢女……你走吧!”
本就因爲腿疾心生自卑的韓鈺,在看到蘇流螢與樓樾在一起後,更是失去了最後的勇氣。
他並不想因爲自己腿疾,讓蘇流螢一輩子心懷愧疚的留在自己的身邊……
韓鈺決然的讓阿奴送蘇流螢走,可蘇流螢卻跪在地上不肯起身,面容悲怯道:“公子,如今我已無家可歸……那怕回到汴州,那裡也沒了我的家……”
“公子,就當你可憐我,讓我留下吧!”
聽了她的乞求,阿奴與長風都心生不忍,都替她向韓鈺求情。
長眉微微蹙起,韓鈺看着跪上身形單薄的蘇流螢,想着今天幫她把脈時察覺到的她的心疾,知道若是自己不同意讓她留下,只怕她心裡難安,長期以往,只怕對她的心疾越發的不利。
輕輕嘆息一聲,韓鈺終是答應讓她留下,柔聲道:“你可以留下。等你哪日想離開時,告訴我一聲即可……”
韓鈺的體諒讓蘇流螢心裡越發的溫暖,哽咽着點頭應下。
見此,阿奴與長風都歡喜的笑了,阿奴連忙領着蘇流螢去一旁的下人房放下包裹,並讓她歇息一晚,明天再開始伺候韓鈺。
在韓鈺身邊留下,不光是因爲蘇流螢想好好報答韓鈺對她的恩情,也是因爲如今的她,一無所有,人生沒了一絲的希望與盼頭,重新做回韓鈺的侍女,倒是讓她有了新的念想,讓她徹底拋卻之前的痛苦,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她確實累了,簡單梳洗一番上牀歇息,手不自覺的往胸口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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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曾經掛着樓樾送給她的玉牌。
玉牌在她胸口掛了三個月,她習慣每夜入睡前都要摸摸它,彷彿它就是樓樾,一直陪在她身邊,她會將對他的思念同它說,對他的牽掛也對它傾訴……
手伸到半空,她纔想起玉牌已不在了,她已經還給他了。
心裡涌上無盡的失落與悲痛,胸口一痛,她痛苦的伸手去抵住胸口,手卻是觸到了熟悉的東西。
心頭劇烈一顫,她怔怔低頭看去,明明還給樓樾的玉牌,此刻竟還掛在她的脖子上!
蘇流螢腦子裡一片轟鳴,好久才顫抖着手拿起胸口的玉牌,只是一眼,眼淚再次決堤……
說好的忘記他,忘記與他之間的所有過往,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卻在看到玉牌的那一瞬間,堅硬的心還是不可抑止的痛了起來。
呆呆的坐了許久,最後,蘇流螢抹乾眼淚,終是將玉牌再次取下——
正如他說的那樣,她雖然答應他不再尋樓皇后復仇,卻永遠不會原諒樓皇后殘忍殺害阿孃的罪行。而他卻是樓家人,他與她之間終是再無可能……
是以,蘇流螢在驛館住下,像以前一樣,給韓鈺做貼身婢女,細心的照料着他的起居生活。
在韓鈺與阿奴他們面前,她從未提起過樓樾,而韓鈺也從不問她,連帶阿奴他們也裝做從來不知道她與樓樾之間的事情。
因韓鈺腿腳不便,鮮少出門走動,蘇流螢更沒有心思出去,所以主僕幾天就安靜的呆在驛館內的院子裡,關起門來過他們的日子。
可即便如此,關於樓樾納妾的消息還是傳遍了整個京城,傳進了他們的院子裡。
尋常人家納妾,那裡會鬧起這麼大的驚動,可樓樾此次納妾卻是不同,鬧得全城皆知,堪比他娶世子妃般令人矚目。
一是因爲他顯貴的身份和剛剛得勝歸來的榮耀。而還有一個更大的原因卻是,他此番納進門做姨娘的女子卻是出身青樓,正上鏡花水榭裡的紅袖!
聽到消息的那一刻,蘇流螢死寂的心裡微微一滯,下一刻卻是無事人般繼續幫韓鈺磨墨。
長風請示韓鈺,可要派人送份禮去安王府?
韓鈺溫和的眸光帶着一絲擔憂看向默默無語的蘇流螢,看着她日漸蒼白消瘦的臉龐,知道她不過表面故做堅強,內心一定非常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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蹙眉思索片刻,韓鈺道:“按着常數送一份賀禮就成!”
長風應聲退下。韓鈺放下手中的畫筆,對默不作聲的蘇流螢笑道:“聽聞京郊的涼山上有不少的寺廟,明日我們一起去那裡走走。”
這樣炎熱的季節並不是外出遊玩的好時機,而明日正是樓樾納妾的日子,蘇流螢如何不明白,韓鈺這樣做不過是爲了讓自己不要觸景傷情罷了!
雖然自己沒有同韓鈺說起自己與樓樾之間的事,但蘇流螢知道,這些事韓鈺一定早就知道,他不說,不過是爲了不勾起她的傷心……
蘇流螢一邊替韓鈺收拾書桌,一邊輕聲道:“公子來這京城也有小半個月了,是應該出去走走。我明日陪公子去涼山上乘涼。”
晚上,回到自己的屋內歇下,蘇流螢卸下強忍的堅強,眸光難掩悲痛,腦子裡全是那日樓樾帶她去小南里喝酒時的情景……
那時,紅袖得知他來樓裡,爲他一人傾城一舞,可那時,樓樾卻說紅袖不及她的萬分之一……
不及她萬分之一的人卻是被他迎進了府裡成了他的枕邊人,而自己卻落了個被拋棄的悲慘下場……
眼淚再次無聲的漫下。來驛館的這些日子,爲了不讓公子爲自己擔心,蘇流螢在人前總是裝做無事的樣子,可心裡卻是痛苦的煎熬着……
在對樓樾一次次的拒絕後,她終是拼盡一生的勇氣去愛他,明知他們之間隔着深仇大恨,她還是將自己毫無保留的交給了他。可最後的結局卻是她怎麼都想不到的……
將放在枕頭下面的玉牌重新拿出來,蘇流螢最後一次將它緊緊握在掌心……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其他人都還未起身,蘇流螢悄悄出了驛館,等韓鈺他們醒來,她已回到了驛館,無事人般與阿奴他們一起,趁着街上人還少,陪着韓鈺去了京郊的涼山。
在他們離開不久,整個京城因爲安王府的納妾都熱鬧起來。
相比外面的熱鬧,整個楠院卻一片死氣沉沉。
樓樾不顧南山與薛唸的勸阻,起牀來到上次蘇流螢跳下荷花池的地上,久久站立,緘默不語。
南山心疼道:“爺,你身體還沒好,風寒染體,高燒未退,舊傷也浸水裂開,還是回去牀上躺着吧!”
薛念看着他蒼白如紙的臉,也忍不住開口道:“她有心躲你,你再着急也找不着……換做我是人家蘇姑娘被你這樣傷着,只怕一輩子都不會見你……”
聽了薛唸的話,本就一臉死寂的樓樾更是心如死灰,心口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
而隨着他的咳嗽,背上覆發的傷口再次裂開,浸出鮮紅來。
“薛神醫,你是來勸人還是來氣人的!”
見他如此,南山氣得不行,連忙黑着臉讓薛念別開口幫倒忙。
薛念也被樓樾的神情嚇到,連忙改口道:“所以,你就算現今死了,人家姑娘還是不會出來見你,你不如聽話好好上牀躺着喝藥,留下命來再有機會找到她……”
止住咳嗽的樓樾回頭看向南山,急切道:“你們還沒找到她嗎?”
蘇流螢自從出宮被韓鈺帶回驛館後,連寧妃都不知道,只是以爲她離開京城回汴州去了,所以樓樾去問寧妃時,寧妃也是這般告訴他。樓樾就讓南山派人沿路一直往汴州方向追去,可追了數天,卻一直沒有找到蘇流螢的身影。
樓樾急了,天大地大,他不知道蘇流螢獨身一人去了哪裡,他必須要找到她知道她在那裡才能安心。
然而就在此時,前院下人來報,新納進府的姨娘從側門進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