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貴人聽清太后的話,腦袋“嗡”的一聲,這是怎麼了,本以爲今日與往常一樣,沒有不同,自己只是來赴宮宴,只需在一個沒人注意自己的地方默默不做聲就是了,然後便可以回宮去。
爲何如今,那宮,以爲會容納自己一生波瀾不驚的一生的宮,竟然回不去了。
爲什麼會這樣,她擡眸狠狠的盯着秦諼,都是這個女人害的,她不但想着害和嬪娘娘,還害了自己,好歹毒的心思!
皇上聽了太后的話,也沒有異議,此女心懷不軌,的確枉爲宮妃,向陳阜示意道:“讓人帶下去吧。”
有侍衛拉起了地上的柳妍如。
柳妍如的腦袋忽然變得非比尋常的清醒,自己此生是無望了,罷了,無論是在庵裡還是宮裡,都是一生罷了,只是連累家中父兄受辱,尤其這宮裡還有和嬪娘娘,秦諼若還要害她,她可該如何?她不能走,也不想走。
她忽然看到了方纔唯一替她說話的劉嬪,像是發現最後一刻救命稻草一般,但是她提醒自己不能衝動,等待時機。
她在侍衛的推搡下踉蹌的前進。
將要路過劉嬪。
她踩了自己衣裙,順勢跌倒。
侍衛們因爲她畢竟曾是宮妃,加上她很順從,因此抓着她並不牢靠,突然發現捉着柳貴人的手竟然鬆了。
柳妍如順利跌在劉晴腳邊,劉晴忍不住起身去扶。
“千萬救我,秦諼害我!”
只來及說這一句話,便又被侍衛帶起來,這次是被牢牢的固定住手腕了。
劉晴怔忡在那裡。
只有她一個人聽到了那句話。
和嬪身子動了,眼珠也轉動了幾下,妍如走了麼,是啊,被送去做姑子了,爲何被送去的不是她呢。
她終於還是害了她,她從來知道她對自己的親近之意,卻擔心被那個人發覺又要對柳妍如生出利用之心,而從來不與她過於親近。沒想到她還是害了她。
腦海忽然想起前日柳妍如提醒自己提防秦諼的話,近在耳邊,秦諼,宜貴人,呵呵,自己終於還是逃不出被人欺騙和利用麼,這荒誕可笑一生,何時是頭?
皇上的目光沒有放過她,看着太后,“母后,這沐荷……”皇上想找藉口給她頂罪,卻找不到,沉吟了片刻。
太后已經接口道:“和嬪既然是受人陷害,自然無辜,平白受了委屈,皇上,我要替和嬪向你討個賞。”
皇上一愣,想今天確實不便就給和嬪定罪,但居然還要自己封賞她,簡直做夢。心裡想着,不禁站起身向太后:“朕忽然想起養心殿還有摺子要批,還要過目上月的財政賬目,事情還多朕先走了。”
太后一愣,顯然沒想到皇上是這個反應,再聯想到方纔皇上過激的言行,思索着,等衆女恭送了皇上,太后忽然向夕顏道:“去把和嬪第一次呈上來的經卷給哀家撿來看看。”
經卷還在和嬪身邊。
夕顏撿拾了去呈給太后看。
太后一頁頁的翻着,翻到最後,也看到了那最後一行小字“願佛渡德懿仁皇后,願佛恕我罪”,字跡娟秀工整,是和嬪的無異。
太后知道了皇上動怒的原因,撫了撫額頭,有些頭疼,畢竟是老了,略想一想只覺得頭疼,想着,忍不住道:“今日原本是宮宴,可卻平白冒出了不少事情,哀家也乏了,不如大家各自散了吧。”
樑貴妃輕輕在一旁提醒:“太后,這歌舞表演還沒上呢。”
太后起身看了她一眼:“散了吧,哀家沒了興致,不願意聽那些吵吵嚷嚷的,你們想去聽,只管叫人去別處,只別在這永壽宮。”
樑貴妃心一跳,忙起身陪着笑:“是臣妾疏忽了,太后一定是被這一番折騰累了,是該好好回去休息。”
送過了太后,衆女也都各自散了回宮,雖然沒有什麼歌舞,也未吃到什麼美味珍饈,可卻看了一場熱鬧,倒比那些來得痛快,三五成羣的還在討論着剛纔的事情。
“姐姐,時候還早,不如一道去姐姐宮裡我們再好好慶賀一番?算在一起過個端午。”劉晴回頭,見是秦諼。心莫名動了一下,想到了柳貴人方纔的話,對秦諼竟隱隱有些抗拒的心思,強笑着:“不如算了吧,妍如出了這樣的事,我也感覺精神也懶懶的,想回宮好好休息了。”
秦諼敏銳的感覺到了劉晴對自己忽然多出來的一份冷漠疏離之意,若有若無,想起方纔劉晴爲柳貴人說話,的確是一個漏洞,若不是當時柳貴人失去平常清醒的神智非要跳起來指罪自己,惹了太后不耐煩,自己也難以輕易的嫁禍成功。
可是劉晴的疑問還是沒有得到解答。
看如今她待自己模樣,可是疑了自己?腦袋各種心思急轉,口裡道:“既然姐姐累了,我也不好打擾,改日再去看姐姐。”
劉晴點點頭,將頭轉過去與薛茜桃說話去了,再不理秦諼。
秦諼心底嘆了一口氣,看了真是疑了自己,現在若是解釋只怕愈會惹她生疑,便作不知吧。想着,只好帶着如鏡如花回棲鸞殿去了。
一路還在忖思着,皇上看到了那行字便好,自己雖然沒有使和嬪立刻獲罪,卻斷了她一條生路,她這幾年存活至今,不就是因着皇上的不忍之心麼。
後面加的那行字是自己百般臨摹和嬪自己寫出的,太后後來又要了去,準是也看到了,應該沒有露出什麼破綻。
對了,太后,今日太后對和嬪明顯有包庇之心,若不是因爲這個,皇上早就定了和嬪的罪,看來有些麻煩了,下一步要做的,便是要和嬪又失寵於太后。倒時候,看這宮裡她還能有什麼倚仗。
永壽宮主殿,杜若正在爲太后按摩着頭部,她特意從太醫那裡學來的方法,幫太后按摩了許多年了,太后一直習慣她。
“沒想到平日看柳貴人默不作聲的樣子,居然也是懷着心思的,倒沒早發現。”杜若一面按摩着一面和太后說着。
太后閉目道:“哀家原本以爲這不過是柳貴人和和嬪有了過節,想借此來報復,卻並不是那樣簡單……”
杜若聽了奇怪道:“怎麼,難道有別的隱情?”
太后不答話,最後那一行字她看到了,但還不想講給杜若聽,不是因爲不信任,而是不想,這麼多年來很多時候,她都是一個人獨自思考的。
杜若看太后不做聲了,安靜的閉目,像是睡着了,忙將動作放輕,也不說話了。
喧鬧了一上午的永壽宮,終於安靜下來。